盛宴 第一百三十二章 像刀割他的心

    周容深第二天早晨回到醫院,他似乎一夜未睡,進門時身形有些晃動 , 仿佛一棵高大的樹 , 在經歷著滄桑和風霜的洗禮。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他雙眼猩紅倦意濃重 , 走廊清透的陽光落在他身上 , 將白色襯衣籠罩得一塵不染 , 只是那些褶皺告訴我他昨晚有多難熬。

    我問他怎麼了,他動了動薄唇,嗓音沙啞發不出聲音,他摸出一根煙,沉默坐在椅子上點燃 , 窗子是打開的,煙霧被吹散,浮出窗外,他寂靜的臉孔讓我看到了一絲茫然與無力的憤怒。

    這是一個很特別的周容深 , 在我的記憶里從不曾出現過。

    他是張揚的,英朗的,無往不勝,高不可攀 , 叱吒風雲。

    這世上所有用來形容男子優秀美好的詞語,用在他身上都不過分 , 甚至還不夠。

    這樣憔悴疲憊的他,讓我心疼 , 心慌。

    我將門關上 , 站在床尾問他是不是有了結果。

    他盯著地面的眼睛一顫,輕輕闔上 , 「你每天喝的燕窩粥里,放了薏米汁 , 白糖用桂圓替代,這些都是活血化瘀 , 引發流產的食物。」

    他說到這裡停頓,手指有些顫抖將菸蒂扔在窗台上,他喉嚨不斷翻滾,顯然也沒有想到他的家竟然上演了這樣一出骯髒不堪的醜聞,公安局長的家該是多麼安穩無恙的地方 , 卻藏著殺機,連一隻胚胎都不容。

    他摸索著解開紐扣,指尖時停時起 , 像有巨石壓在胸口 , 阻隔他說下去。

    「別墅里的每個人都有嫌疑,保姆,保鏢。」他抬起頭看我,「如果你想發泄,我可以讓他們…」

    「誰讓他們幹的。」

    他一滯,我們四目相視,他經過漫長一夜消化,臉色是平靜的,只有我的崩潰和憤恨落在他眼底,他良久後說 , 「我已經把家裡所有人都控制住,只要你想,怎樣我都為你善後 , 新來的傭人我把底細調查得一清二楚 , 我保證下一次你和孩子都會平安 , 絕不會再發生。」

    我陷入冗長的沉默和蒼白 , 他心疼 , 朝我伸出手,柔聲哄我過去。

    一種無法形容的痛楚緊緊抓住了我,我感到血液凝固了,連呼吸都困難,不是我的氣息將要窒息 , 而是我這個人,我的所有都要窒息了。

    果然孩子是死於算計和陰謀,而不是我的不小心。

    沈姿被我逼得倉皇退位,她每一根汗毛都是不甘 , 哪裡是金錢就能善罷甘休。

    我渾身都在顫抖,寒意猖獗肆虐,一寸寸瓦解冰封我。

    我聲音帶著哭腔,濃濃的不可抑制的哭腔 , 「就這麼算了嗎。」

    周容深說警方在找金偉的女人,只要找到他會讓她付出代價。

    我大聲嘶吼她不是最致命的 , 真正殺害孩子的兇手不是她,她那一下連沈姿十分之一的歹毒都不及。

    「何笙。」

    他忽然打斷我 , 他眼底閃過一絲無能為力的痛苦 , 「你讓我怎麼做。」

    我被他問住,我眼睛裡的憤怒與火焰霎那間凝固冷卻。

    我說不出口 , 我也不知道能怎樣。

    一邊是素未謀面的骨肉,一邊是相濡以沫的前妻 , 她雖然有錯,可她也陪伴他九年時光 , 她也曾是一個好妻子,為他生兒育女闖過鬼門關,為他從二十多歲的姑娘熬成了快四十歲的女人,在家裡等待,等待忙碌的他 , 卻總是等不來。

    她的青春是真實存在的,也是真實耗在他身上的。

    同樣是他的妻子,她低調得無人知曉 , 而我高調得滿城風雨 , 他視我如珍寶,卻薄情耽擱她半輩子,我已經狠狠踩她入泥土,讓她像一片垃圾,從頭到尾全部輸給了我,周容深面對這樣可悲的沈姿,當然會於心不忍。

    其實我早看出來,她猶如魑魅鬼魂,依靠著周恪而永遠附著在我的婚姻中 , 不斷晃蕩在周容深的生活里,時不時發出一擊,不致命 , 膈應人。

    我從她手裡搶男人 , 不擇手段喪盡天良 , 可不管我怎麼囂張殘忍 , 我沒害過她的孩子 , 這念頭自始至終沒有出現在我的腦海里,我放她一條生路,她卻恩將仇報。

    她利用周容深的舊情和不忍,送我幼子夭折的大禮。

    要麼搞死她,永除後患 , 要麼繼續忍耐,像防賊一樣防著,過不太平的日子,從此心驚膽顫。

    我望著陷入光亮中的周容深 , 他為難壓抑的模樣,仿佛正在承受一把刀割裂他心的悲慟。

    他是有七情六慾的人,除了沈姿他誰都可以碾死,唯獨她 , 他下不去手。周容深啊,他哪有喬蒼的狠 , 他有人性,有良知 , 他是顧念情這個字的 , 這樣的男人好,也不好。倘若他真的涼薄到為了給孩子報仇殺妻滅人倫 , 他也不是他了,那他還有意義嗎 , 他也不會是我丈夫。

    我躲避喬蒼,就因為他沒有人倫道義 , 沒有心和血。我玩不贏,也不敢玩,甚至連靠近他,看他的臉,都是危險的。

    我光著腳走過去 , 從背後將周容深抱住,他身體一僵,我感覺不到以往的溫熱 , 而是冰冷 , 他攥緊的拳頭開始顫抖,他從喉嚨里擠出三個字,他問我恨他嗎。

    我靜止了良久,吞咽掉自己的眼淚,小聲說不恨。

    他重重呼吸著,整個身體劇烈起伏,他轉過身捧住我的臉吻我,有些視死如歸的蠻橫和強勢,他一邊吻一邊向我道歉 , 他說他委屈我了,他會用一輩子補償我,他再也不會愛上別的女人 , 再也不會碰別的女人 , 他只要我。

    我不是想不開的女人 , 孩子連生的機會都沒有 , 這是命 , 日暮黃昏老來伴,容深才是我的天,是我畢生停泊的港口,為了死去不能復生的魂魄,和他鬧得天崩地裂 , 對我有什麼好處。

    在悲傷中不理智一點,不狠一點,等待自己的將是更大的失去。


    我被他吻得死灰復燃,周容深離開我的唇 , 將我臉上縱橫交錯的淚水舔去,我看到他眼睛裡的憐憫和疼愛,我說你為我梳頭髮吧,我現在的樣子很醜。

    他笑著說不醜 , 還是很美。

    我趴在他懷裡,他用梳子為我一根根捋順 , 修長烏黑的髮絲如一段瀑布,一批綢錦 ,在他掌心和手腕鋪開 , 流瀉,恰如一去不復返的時光。

    周容深陪我吃了午餐 , 抱著我在床上午睡,我們在睡夢中被電話驚醒 , 那邊不知說了什麼,他整個人臉色大變 , 匆忙起身穿好衣服,甚至來不及告訴我,吻了我額頭一下便快速離開。

    聽給我打針的護士說深圳日報今天銷量非常好,我委託她買一份給我打發時間,周容深在市局會議上的講話刊登在頭版頭條 , 他穿著警服,眉眼英俊凌厲,站在數千刑警仰望的高台上從容不迫。

    我問她是不是女人買得很多。

    她說醫院女護士人手一份 , 原本對周局長這樣的人還覺得很遙遠 , 直到夫人住在這裡,我們近距離接觸他,才覺得真是好得不得了。

    周容深確實非常討女人喜歡,身份是他最好的修飾,再加上皮相不錯,我閱歷男人無數,第一次見他也差點被迷住,何況是她們。

    我看完這版新聞隨手放在床頭,周容深的秘書敲了敲門 , 將周恪從外面帶進來,他穿著藍白色校服,繫著一條紅領巾 , 他見我看著他 , 立刻停下腳步沒有靠近。

    秘書摘下他的書包笑著對我說 , 「沈女士今天要去會朋友 , 不能照顧少爺 , 正好今天是周四,明天他也該回來,提前帶到了這裡。」

    他說完蹲下告訴周恪他要為周局長去辦事,讓他自己在我這裡。

    周恪抿唇不語,秘書走出病房關上門 , 那一聲輕響後,他單薄清瘦的身體晃動了兩下,緩慢朝我走來。

    他掌心捏著一顆糖,糖紙很漂亮 , 他遞到我面前,什麼都沒有說,但這個驚喜給了我很大震撼,我笑著接過去 , 剝開塞進嘴裡,不是我喜歡的味道 , 不過我還是告訴他很好吃。

    窗外的陽光注入一縷塵埃,他安靜站在飛舞的塵埃中 , 鬆開了緊抿的嘴唇 , 「不是我媽媽做的。」

    我舌尖舔舐糖的動作停下,他眼睛裡充滿堅定 , 以及對這個世界毫無所知的澄澈和盲目的信任,我忽然覺得周恪非常可憐 , 他生活在一個殘破的家庭,一段碎裂的婚姻里 , 這一切就像硫酸潑在他身上。

    我已經失去了骨肉,不該讓無辜的周恪成為沒有母親的可憐人。

    我朝他伸出手,他盯著我的掌心看了許久,有些猶豫將自己的小手放在上面,我輕輕握住 , 用自己的熱度溫暖他。

    「即使是你媽媽做的,就當我欠她的債一筆勾銷,為了你的體面 , 我也不會追究。我自己也種下了因果 , 我怪不得任何人。」

    他目光落在我平坦的腹部,蹙起眉頭,指了指那裡說,「她已經不在了是嗎。」

    我說是,她去了另一個世界,沒有爾虞我詐和傷害黑暗的世界。

    「她會在另一個世界過得很好。」

    我一愣,他眼神很友善,沒有敵意,真誠乾淨 , 我有些感動,笑著摸了摸他的臉,「既然你這樣說 , 那她一定會。」

    傍晚新來的保姆給我送烏雞湯 , 我讓她把周恪帶回別墅 , 她不放心我自己 , 可我固執要這樣 , 她只能將所有可以替我做好的事都打理完,才牽著周恪離開病房。

    她走後不久,常錦舟到醫院探視我,我當時正倚在枕頭全神貫注看喬蒼髮來的一段視頻,兩隻狗在打架 , 其中母狗非常兇悍,打得公狗節節敗退,場面很有意思,我完全沒有發現悄無聲息走到床邊的常錦舟。

    視頻最後母狗偎在公狗身上 , 公狗沒有和她計較,仍舊伸出舌頭幫它舔毛,非常溫柔做它的墊子。

    我看到這裡才知道他哪裡是為了哄我開心,還有其他隱藏寓意 , 我關掉視頻找出他的號碼,發過去一條短訊 , 「你才是狗。」

    短訊發送成功後,我這才察覺到身側的一抹人影 , 我嚇得手一抖 , 電話掉在床邊,彈動了一下滾落在地上 , 正好落在常錦舟腳下。

    我立刻彎腰去撿,她按住我的身體 , 「我來,周太太歇著。」

    她將手機撿起 , 看了一眼屏幕,輕笑一聲說,「蒼哥喜歡玩笑,周太太不要往心裡去。」

    她溫和的笑容使我覺得毛骨悚然,我遲遲沒有伸手接 , 她也不尷尬,自己將手機放在床頭,拉了一把椅子坐下。

    「周太太受苦了 , 女人受不住大起大落 , 如果註定失去,還不如開始就不得到。不過您還年輕,早晚還會有。」

    我問她怎麼知道這事。

    「周局長喪子怎麼可能瞞得住,不管對您來說是喜事還是喪事,別人只當笑話傳誦。」

    她說完仔細打量我的臉,「您氣色倒是不錯。」

    常錦舟從地上把她帶來的果籃拆開,拿出一顆橘子,此時夕陽逐漸沉落,寬大的梧桐葉透過金燦燦的光束 , 灑落在地面,窗柩和屋檐。

    她側臉因光而斑駁,盯著手上剝好的橘子肉 , 「我上次在餐廳問周太太的事 , 您是不願告訴我 , 還是不方便說。」

    我問她什麼。

    「蒼哥和一個有夫之婦有不可告人的故事。」 她意味深長望著我的眼睛 , 「是哪一位高官太太 , 周太太每天在上流圈子交際應酬,有耳聞嗎。」

    我臉上笑容在一瞬間僵住,變得慘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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