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兒你莫要掛心,大家都好!」
南宮穆微微一笑,隨意地與南宮玥說起南宮家的事來。
南宮家回了江南後,也沒閒著,南宮秦在去年年初開了一家書院,如今南宮穆和南宮晟都每日去書院教書授課,遠離朝堂紛爭,反而清淨了不少,南宮秦兄弟倆也有更多時間著書立說。
緊接著,林氏又道:「還有你二姐姐去年十月里又定了一門親事……」
聞言,南宮玥眸子一亮,道:「娘,快與我說說未來二姐夫是哪戶人家?」她心裡也為南宮琰感到高興。
林氏理了理思緒,娓娓道來:
男方姓游,在家中排行老四,游家也是江南的書香世家,游四如今在一個小鎮任著知縣,三年前原配難產離世,膝下只有一個三歲的幼女。南宮琰和游四的緣分起源於南宮琰一日去寺廟禮佛,正巧遇上了走失的游家小姑娘,便陪在小姑娘身旁照顧了片刻,與小姑娘玩得還頗為投契,直到游家人尋來了。
沒幾日,那游四就找人上門來試探提親,說是知道她義絕的名聲,對她的人品很是讚賞,所以前來求娶。
南宮秦仔細調查了游家和游四,覺得家世清白,人品不錯,又讓南宮穆請林氏出面委婉地問了南宮琰的意思,就把這門親事定下了。
因為雙方的年紀都不小了,就把婚期定在了去年十一月,南宮秦因為愧疚自己之前看走眼替次女挑了利成恩這麼一個女婿,特意給南宮琰又添了嫁妝,婚禮辦得很是隆重。三日回門時,林氏仔細觀察過,新姑爺可比前頭那位好多了,是個知道疼人的,小兩口如今和和美美。
說話間,林氏的臉上也露出幾分唏噓。也許南宮琰之前與利成恩沒有孩子也是一種命,以後可以徹底忘掉前塵往事,和新姑爺好好過日子……
母女倆隨意地閒話家常,南宮穆偶爾補充幾句,南宮玥半句沒提請南宮家來南疆的事,她知道以大伯父和父親忠君耿直的性子,對他們而言,鎮南王府終究不是正統,甚至於他們心裡也會有一絲懷疑,不確定南疆對大裕到底有沒有覬覦之心。
這些事也絕非南宮玥三言兩語的保證可以說服南宮家的,歲月自會給出答案,等南境立國,等南境、大裕兩邊的局勢都漸漸地穩定下來,他們自然會知道阿奕絕無進攻入主大裕的意圖。
母女倆近五年沒見面,有說不完的話,說笑間,就有丫鬟來稟說,世子爺回來了。
蕭奕的歸來讓廳堂中又熱鬧了起來,一片語笑喧闐聲瀰漫在碧霄堂中……
接下來的幾日,蕭奕時常陪著岳父南宮穆在城中各處走動。
蕭奕自認是個好相公、好女婿,每日把岳父伺候得周周到到,小蕭煜不用去青雲塢的時候,也跟著翁婿倆一起出門,把外向又好動的小傢伙樂壞了。
至於南宮玥則每日與娘親林氏黏在一起,之前就因為身子重時常有幾分蔫蔫的,林氏來了後,對女兒的起居照顧得無微不至,讓南宮玥覺得妥帖暖心的同時,每日越發懶散,在娘親跟前,神情舉止之間又多了幾分小女兒的嬌態。
這一日一早,南宮玥起得比平時又晚了一點,等她用完早膳的時候,早已經是日上三竿了。
她正打算去客院看林氏,鵲兒忽然風風火火地來了,滿頭大汗地稟道:「世子妃,閻家的孫姨娘沒了。」
孫姨娘?南宮玥有些恍然地眨了眨眼,愣了很久才想起來,鵲兒所說的孫姨娘是閻習峻的生母。
「人是怎麼沒的?」南宮玥沉聲問,面色微凝。這未免也太巧了點。
鵲兒恭聲回道:「回世子妃,說是突發心疾,所以去得急。」
孫姨娘是閻習峻的生母,她沒了,按規矩,閻習峻就需要為其守孝一年,那麼他與蕭霏的婚事也就……
王府這邊才剛剛默認了閻習峻的提親,閻府就發生這種事,而且孫姨娘還是暴斃,這恐怕不是巧合!
這一點,南宮玥和屋子裡的幾個丫鬟都是心知肚明。
無論這是不是巧合,這樁婚事必定會受些許影響……
一瞬間,屋子裡的氣氛有些凝重。
這時,一陣挑簾聲響起,蕭奕大步流星地進來了,敏銳地感覺到東次間裡的氣氛有些怪異,自家世子妃更是眉頭微蹙。
「阿玥,怎麼了,愁眉苦臉的?」蕭奕一邊在南宮玥身旁坐下,一邊問道。
「沒什麼。」南宮玥忍不住嘆了口氣,「我剛剛得了消息,說閻習峻的姨娘沒了……等他守孝一年後,霏姐兒就要十七了!」
蕭奕眉頭一皺,他雖然不屑理會那些內院的爭鬥,卻也不是傻的,立刻就從這件事中品出幾分不同尋常來,臉上還是漫不經心地笑著,指了指鵲兒,隨口吩咐道:「你,去把這件事告訴蕭霏,看看她自己是什麼意思。」
要成親的人是蕭霏,自然得她自己煩去,總不能以後她嫁了人出了點雞毛蒜皮的事,還要回娘家求援吧?
不過,這閻家也委實不像話,閻錦南蠢笨無能,連自家的內宅都管不住,還要自己的世子妃為他閻家惹出來的麻煩憂心!
看來還是自己平時做人太和氣了,以致什麼阿貓阿狗都敢欺負到他們鎮南王府來,真當鎮南王府是尊擺設不成?!
蕭奕眸中閃過一道冷芒,心裡已經有了打算。
鵲兒看了一眼南宮玥的臉色,就領命退下了,「是,世子爺。」
對蕭奕而言,閻家的事不過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轉瞬就拋諸腦後,他顯擺地從身後拿出了一個匣子,笑眯眯地說道:「阿玥,你看這是我給你和囡囡打的,剛剛珍寶軒才送來的……」
他主動打開了匣子,一件件地拿給南宮玥看,什麼八寶連珠項鍊、碧璽石寶結、碧璽香珠手串等等。
整整一匣子都是首飾,而且每一種樣式都是一式一樣的兩件,一件大點,一件小點,很顯然是為南宮玥和她腹中的小囡囡搭配的,以後可以母女倆一起佩戴。
那些小首飾做得精緻極了,不禁吸引了南宮玥的注意力,很有興致地把玩了起來。
鑲了紅寶石的金鐲子拿在南宮玥白皙細膩的小手上,襯得她肌膚如玉,瑩瑩生輝,蕭奕忍不住親手幫她戴到了腕間,還依依不捨地在她手心摩挲了一下,越看越好看,心想:他們家的小囡囡肯定和阿玥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戴起紅寶石來一定也好看!
他正要提議南宮玥把這些首飾都戴一遍,卻見她眉頭微微一蹙,脫口道:「阿玥,囡囡又踢你了?」
南宮玥右手輕撫著隆起的腹部,斜了蕭奕一眼,調侃地笑道:「這丫頭性子肯定像你,這麼會鬧騰!」
想著煜哥兒那活潑好動的性子,南宮玥不得不懷疑肚子裡的這個恐怕比她哥哥還要好動,若是個姑娘家,自己可管不住她!
蕭奕故意扁了扁嘴,委屈巴巴地在南宮玥的肩頭蹭了蹭,說道:「阿玥,你在嫌棄我和囡囡嗎?」
一句話逗得南宮玥忍俊不禁,心情不由輕快了起來。也虧得他長得好,否則怕是要看得她起一身雞皮疙瘩。
蕭奕右手攬住南宮玥的纖腰,左掌覆在南宮玥的右手背上,對著她的腹部柔聲道:「我們囡囡當然是最乖最可愛的小姑娘,是我們的貼心小棉襖。以後你教她讀書,我教她練武可好?」
南宮玥起初臉上還露出嚮往之色,等蕭奕說要教囡囡練武時,眼角不由抽了一下,幾乎可以肯定他們的小囡囡十有**會被蕭奕教成一個混世女魔王!
蕭奕三言兩語就把他的世子妃給哄好了,兩人膩歪地黏在了一起,直到小蕭煜從青雲塢回來,又擠到了雙親之間……
碧霄堂里,迴蕩著父子倆爽朗的笑聲,連外頭的陽光似乎都變得更為燦爛了,春意正濃。
孫姨娘的死似乎並沒有掀起太大的漣漪,然而次日一早,蕭奕就快刀斬亂麻,直接讓人把閻將軍叫來了碧霄堂。
閻將軍看來甚為憔悴,眼下一片濃重的陰影,似乎昨晚徹夜未眠,加之心事重重,整個人看來沒什麼精神氣。他心裡隱約也猜到了世子爺傳喚他怕是沒什麼好事,戰戰兢兢,但世子爺之命,又不敢不來。
「末將見過世子爺。」閻將軍走到堂中,俯首抱拳,幾乎不敢直視上首的蕭奕。
蕭奕正慵懶地坐在一把太師椅上,略顯不耐地掀了掀眼皮瞥了閻將軍一眼,也懶得與他廢話,直接質問道:「閻錦南,你們府里到底是怎麼回事?」
蕭奕的語氣並不客氣,蕭霏又不是沒爹,本來她的婚事哪裡需要他這兄長來插手,還不就是他們閻家沒事給他找事,還累到了他的世子妃!
閻錦南被蕭奕這一眼看得背後出了一身冷汗,中衣都濕透了。
雖然蕭奕完全沒提孫姨娘,但是閻錦南當然是知道世子爺是在質問孫姨娘暴斃的事,渾身緊繃。
前幾日,閻習峻回閻府請他作主向王府提親求娶蕭大姑娘時,他仔細問過,知道閻習峻已經和王府通過氣的,自是欣喜若狂。
南疆上下誰人不知鎮南王馬上要登基為帝了,那麼蕭大姑娘就是天子唯一的嫡公主,尊貴無比,而他閻家已經沒落,閻習峻能尚公主簡直是天上掉餡餅的喜事,當下,閻錦南就喜氣洋洋地讓閻夫人備齊禮,選黃道吉日親自去王府提親。
卻沒想到這親事都還沒定下,孫姨娘居然在這要緊關頭死了,這實在是晦氣啊!
昨晚閻錦南得知消息時當場就傻眼了,好好的喜事變喪事,他最擔心的就是此事一出,會惹怒鎮南王府,尚主之事就此罷休……
哎——
想著,閻錦南心裡就深深地嘆了口氣,把這短命的孫姨娘都給怨上了。
閻錦南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如履薄冰地回道:「世子爺,那孫氏多年都有心疾,沒想到這一回……」說著,閻錦南直覺不妙,心跳砰砰加快,如擂鼓般。
蕭奕淡淡地提點了一句:「閻錦南,內宅不平,何以平天下!」
蕭奕的眼神冰冷得沒有一絲感情,這閻錦南比他想得還要蠢,居然到現在還蠢得不知道孫姨娘之死並不單純,讓蕭奕不得不懷疑此人能不能當得起他如今的差事!
世子爺這是什麼意思?!閻錦南心裡咯噔一下,細細品味著蕭奕的這一句話,只覺得世子爺似乎意有所指。
內宅不平……
難道說孫姨娘的死有蹊蹺?!
而且,還與曹氏有關?!
或者說,就是曹氏把孫姨娘給……
想著,閻錦南瞳孔猛縮,心裡更忐忑了。
「世子爺,」閻錦南艱難地咽了咽口水,忐忑地說道,「請末將回去……」調查一番。
他最後四個字沒機會說出口,就見蕭奕隨手把茶盅放在一旁的案几上,「咯噔」一聲,瓷器的碰撞聲如同一擊重錘敲打在閻錦南的心口。
蕭奕再次看向了他,似笑非笑地問道:「閻錦南,你以為本世子很閒嗎?!」
「末將不敢!」
閻錦南嚇得急忙跪倒在地。
蕭奕不耐煩地站了起來,撣了撣袍子上,雲淡風輕地又道:「本世子記得閻將軍的老家好像是在遠安城吧?」
說著,蕭奕已經大步朝廳外走去,丟給閻錦南一個冷淡的背影。
閻錦南的嘴巴張張合合,想叫住蕭奕,卻又發不出聲音,心中越想越是驚恐。
廳堂中,只剩下了閻錦南一人。
他呆呆地靜立許久,這才離開了碧霄堂,心中比來時更沉重壓抑了。
「踏踏踏……」
他騎著一匹黑馬,一路往閻府疾馳而去,心神不寧,臉上幾乎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世子爺的威脅已經溢於言表了,如果自己不能好好解決這件事的話,世子爺就會把這筆賬直接算在他頭上,撤了他的軍職,打發他回老家遠安城!
難怪古語說「妻賢夫禍少」,這一次他們閻家可要被曹氏這婆娘給害死了!
世子爺為人一向是以牙還牙,以前方家三房、安家的下場可見一斑,這兩家好歹還是王府的姻親,而他們閻府如今可還什麼都不是啊?!
指不定閻家這次就要滿門不保!
閻錦南愈想愈忐忑,愈想愈惶恐,這種情緒在他回到閻府時上升到了最高點。
他怒氣沖沖地徑直去了正院找閻夫人,也顧不得屋內的下人,就直接質問道:「曹氏,我問你,孫氏的死到底是怎麼回事?」
閻夫人眉心一跳,嘴裡卻是淡淡道:「老爺,妾身不是與您說了,孫氏是心疾突發……」
「心疾突發……」閻錦南冷笑,面目森冷,「好一個心疾,你到現在還敢糊弄我!」
「老爺這是何意?」閻夫人眸光一閃,憤慨地瞪著閻錦南,「孫氏有心疾的事這府里誰人不知,關妾身何事?自嫁入閻府後,這麼多年來,妾身上要孝敬長輩,下要教養子女,還要操持家務……妾身盡心盡力,老爺如今竟然要為了區區一個姨娘來質問妾身?!」
事關閻家滿門,閻錦南可沒那麼容易被糊弄了,冷聲又道:「好!既然是心疾,那可有叫大夫來看過?你把大夫叫來,我們當面對質?……還有,孫氏的屍身呢?!」
閻夫人瞳孔微縮,啞然。
她這一瞬的猶豫立刻讓閻錦南瞧出端倪來,既心寒又憤怒:孫姨娘之死看來還真是與這賤人脫不開關係!她這是要讓他們閻家滿門給她陪葬嗎?!
閻錦南只覺得一口氣梗在了胸口,指著閻夫人顫聲怒罵:「你這心思歹毒的賤人!我要休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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