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獵第二日,齊王世子獵鹿不成反被鹿追,在山林里迷了路,被夜晚的狼嚎嚇哭了。
春獵第三日,齊王世子從馬背上摔了下來,幸得一旁的侍衛捨身相護,當場痛哭。
春獵第四日,齊王世子騎術拙劣,闖到了獵物前面,被流箭傷了左臂,鮮血直流,哭喊著要回家。
……
一時間,齊王世子在圍獵場上出了名,每天都會冒出些新鮮的話題,獵場的那些貴婦女眷們第一次覺得圍獵也不是那麼無聊了。
只有南宮玥曉得,這一定都是蕭奕做的。
不愧馳騁紈絝界這麼多年,連修理個人都是這麼神不知鬼不覺的。
眼看著可憐的齊王世子被折騰成了這樣,南宮玥心裡說不出的爽快!這下總算是為白雪報了一箭之仇了!
春獵第五日,就在貴婦女眷們期待著齊王世子又會鬧出什麼新花樣的時候,南宮玥已經換上了一身新的騎裝出了門。白雪受了傷,南宮玥不忍心再勞動他,便問皇后借了匹溫順的馬,把意梅和百卉都留了下來,自行帶上血木弓出發了。
南宮玥小心翼翼地駕馭著馬兒,去和蕭奕會和。
蕭奕策馬走在她身側,一雙桃花眼充滿了笑意,「臭丫頭,你今天想帶我去哪兒?」他就沒見過這臭丫頭主動約自己,這還是第一次,絕對值得紀念!
南宮玥沒想過要瞞著蕭奕,讓他把接下來發生的一切當作是巧合,可又不知道該怎麼來解釋,只能說道:「……你跟我走就行了。」
蕭奕果然不再問了,一副沒有正經的樣子:「往裡面走,就有猛獸出沒了,你可要好好跟著我,不然一不小心,老虎就能把你給抓走了。」
南宮玥「撲噗」一笑,說道:「跟著你?那老虎要是把我們一塊兒抓走怎麼辦?我覺得還是離你遠一些好,這樣老虎抓了你,就不會來抓我了。」她笑顏如花,比陽光更加奪目。
蕭奕功夫不俗,絲毫不懼這些山林野獸,自信能夠護住南宮玥周全。而這一刻,他更是覺得要真有一隻不長眼的老虎出來就好了,也讓臭丫頭好好瞧瞧自己的英勇身姿!
早知道前兩日隨駕的時候就專心些了,也不知道哪裡能找到老虎……
南宮玥自然不知道他的思緒已經飄到了九宵雲外,她正為不久之後會發生的那件事情有些緊張。
這次沒有官語白的謀劃,希望一切能控制在她的計劃中……
兩人並肩策馬,一邊說著話,一邊向南宮玥記憶中的那個地方走去。
她還記得前世曾聽人提到過,事發地草叢密布,附近有一棵年代已久的古榕樹,這古樹枝葉縱橫,乍一眼看去,就像是一條臥下的巨龍,很是不吉。
似乎就在這裡了……
南宮玥望著不遠處的古榕樹,微微眯起了眼睛,蕭奕也示意越影停了下來。
正在這時,有馬蹄聲傳來,由遠及近。
蕭奕和南宮玥兩人循聲望去,不一會兒的功夫,一列人馬就穿過叢林,出現在了他們面前,那正是皇帝的儀駕,隨駕的人中赫然有韓淮君的身影。
「你們怎麼在這裡?」皇帝駕馭著他的坐騎往前走了進步,驚訝地看著兩人。這蕭奕武藝不高,南宮玥一個弱質女流,怎麼看都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兩人下馬恭敬地皇帝行了禮,蕭奕笑嘻嘻地起來答話:「搖光縣主說,她想到山林裡面逛逛,侄兒前兩日跟著皇帝伯伯來過這裡,所以就帶她來這裡了。」
「胡鬧!」皇帝笑著斥罵了一聲,「帶著一個小姑娘來這裡,要是她被嚇壞了怎麼辦?」雖是斥責,皇帝的語氣卻透著十足的親昵。
蕭奕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自信滿滿地說道:「沒事,侄兒的功夫好著呢!」
儘管他說的是大實話,可在旁人眼中,卻是毫無自知之明了,尤其在場的人幾乎都見到過他當日那可憐的戰利品……
「你啊你!」皇帝無奈地嘆了口氣,搖了搖頭,一副恨鐵不成鋼地說道,「奕哥兒,等回去後,朕可得好好考教一下你的武藝才是,可不能墮了你祖父的威風。」
「皇帝伯伯。」蕭奕的臉一下子就垮了下來,可憐兮兮地說道,「您還是饒了我吧……」
「哈哈哈。」皇帝被他逗得笑了起來,狀似無奈地說道,「朕真得替你父親好好管管你。」
蕭奕苦著臉,哭喪起臉來,「皇帝伯伯……」
南宮玥在一旁看得有趣,要說耍起無賴來,她還真沒見過比蕭奕更有天賦的!
皇帝也不再搭理他了,轉而把目光放到了南宮玥的身上,故意擺出一副嚇唬人的口氣,說道:「玥丫頭,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怎麼膽子如此大,就不怕到了林子裡面,躥出什麼野獸吃掉你嗎?」皇帝沒有稱呼她封號,而是和皇后一樣,稱她為「玥丫頭」,帶著一種長輩對晚輩的親昵。
「陛下和眾位大臣狩獵了這麼多天,就算有什麼野獸,也被獵完了吧!」南宮玥笑得甜甜的,一副孩童的天真無邪,「既然如此,那還有什麼可怕的!」
皇帝不由開懷大笑,擊了兩下掌說道:「確實如此!有朕在,就算有什麼野獸,你也不用怕!」
「吼!」
雷鳴般的吼叫恰在此刻響起,一頭巨大的黑熊從茂密的草叢裡越出,撲向距離它最近的皇帝。這一番變故來得太過突然,在侍衛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黑熊兩隻粗壯的熊掌就與皇帝僅僅只有一步之遙……眼看著皇帝就要血濺當場之際,一支利箭以雷霆之勢破空而來,狠狠地射在了黑熊的後腿上。
利箭來自隨駕的韓淮君,南宮玥之前並沒有向他說明許多,唯一的要求就是讓他想辦法在春獵的第五日隨駕同行,並且做好戰鬥的準備。
看來,韓淮君的確把她的話放在心上了,才會如此快速的彎弓射箭。
黑熊吃痛地往後退了兩步,發出了更懾人的吼聲。
眾人身下的駿馬不住地嘶鳴著,馬蹄不安地踏著地面。
「護駕!」
「保護皇上!」
侍衛們紛紛下馬,拔劍沖了上去,銀色的長劍在陽光中反射著刺耳的光芒。
「吼!」
黑熊嘶嚎著,它雙目通紅,發狂似地東沖西撞,侍衛們奮起抵抗,但還是被巨力衝撞了出去,黑熊又一次出現在了皇帝的身後,熊爪狠狠地向著他的腦袋抓去。
皇帝嚇得呆怔在當地,下一剎那,眼前就被四濺的鮮血所充斥。
然而,他還活著,只見有一個少年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的身前,用自己的身體作為肉盾擋下了這一爪子。少年的肩膀上血肉模糊,鮮血把肩膀都染成了一片紅色。
皇帝不敢置信地喃喃道:「蕭、蕭奕?」
蕭奕咧嘴笑了笑,身體晃了晃卻沒有倒下,依然頑強地擋在皇帝面前。
皇帝驚愕地看著他,他萬萬沒有想到,在這生死關頭,為了自己挺身而出的竟然是蕭奕。明明黑熊撲過來的時候,他的位置十分的安全,可是……原本一直聽說他頑劣不堪,沒想到,還真是一個好孩子。皇帝的眼神里不由地添上了一份慈愛。
這一切的發生只有短短不過一秒,侍衛們再一次圍了上來,奮不顧身地向黑熊發起猛烈的攻擊。
嗖——
韓淮君放開弓弦,兩枝連珠箭後發先至,精準地射中了黑熊的雙眼。
韓淮君箭無虛發,侍衛們也奮不顧死,他們配合默契,終於擋住了黑熊的攻擊。
南宮玥鬆了一口氣,她的後背冷汗淋漓,整個人都似乎有些虛脫了。
南宮玥瞪著蕭奕,在心裡狠狠地罵道:蕭奕,你這個大笨蛋!大笨蛋!大笨蛋!
這隻黑熊的出現,南宮玥並不驚訝,甚至,她所有的計劃為的就是這隻黑熊。
前世,這一年春獵的第五日,皇帝在圍場中被黑熊所傷,儘管侍衛們拼死把他帶回了營地,但嚴重的傷勢依然讓他陷入昏迷。一時間,朝廷動盪,眾皇子為了爭奪監國之權鬧得不可開交,不少世家、臣子也被攪入了這場亂局之中。
後來皇帝雖然醒了過來,但身體卻每況愈下,對朝政的掌控力也遠不如前,而早已撕破臉的幾個皇子們更是明爭暗奪,韓凌賦的勢力,就是在這一段時間裡激增,並在朝臣的擁立下被立為太子……
蕭奕以質子身份留京雖是上策,但他的處境畢竟尷尬,能夠靠著救駕之名搏得皇帝的好感,也可以讓他更快地站穩腳跟。
南宮玥考慮到蕭奕必須掩藏自己真正的實力,自然不可能獨自應付這頭兇悍無比的巨熊……正好恰逢韓淮君出現,就升起了讓蕭奕和韓淮君兩人聯手救駕的念頭。這樣一來,不僅算是她報了韓淮君的救命之恩,還可以一舉兩得地讓事情變得更加穩妥。
本來一切都計劃的好好的,沒想到這個笨蛋竟然……
看著鮮血直流的蕭奕,南宮玥的怒火騰騰地冒了起來。
砰!
在眾人的圍攻,黑熊終於支撐不住地倒在了地上,再無聲息。
皇帝鬆了口氣,此時才算回過神來,他也是領過兵,打過仗的,很快就從險些喪命的驚慌中平復了下來,大發雷霆道:「這就是朕的禁衛!好啊!真是好啊!今天若是沒了蕭奕和韓淮君,朕的安危難保!」
他的心裡一陣後怕,剛才的情形真的是無比危急,他都已經嗅到巨熊口中腥臭的氣息,若不是蕭奕……
想起蕭奕,皇帝的心不由軟了下來,他抬頭望去,就見蕭奕傷口處鮮血淋淋,深可見骨,無比駭人。
「太醫!」皇帝大聲咆哮,卻又想起了太醫都還留在營地。問題是,照蕭奕這個情況,若是拖延到營地再治,就有些危險了!
「陛下!」這時,他身旁侍候的劉公公小聲說道,「搖光縣主曾治好過五皇子殿下的病,想來醫術定然十分高明,不如讓她試試?」
「你說的是。」皇帝急忙看向南宮玥,就見南宮玥已經跑到了蕭奕身旁,正俯身為他處理起傷口。
她小心地解開他的半邊衣裳,然後取出兩根銀針為他止血,跟著又拿出一塊乾淨的帕子,輕柔又迅速地清理起傷口……南宮玥暗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用口型說:你真是好樣的!
蕭奕頓時打了個寒顫,心想:許是失血太多了吧……
處理完蕭奕身上的傷,南宮玥朝四周看了半圈,與蕭奕的狼狽相比,韓淮君倒是毫髮無力,南宮玥沖他微不可見地輕點了一下頭,又替其他受傷的侍衛簡單的處理了一下傷口,這才走到皇帝跟前,福身行禮道:「皇上,蕭世子傷得不輕,臣女雖已先行為他止了血,但礙於手邊沒有足夠的藥物,還是要儘快回營地才是。」
皇帝看了一眼面無血色,幾乎站立不穩的蕭奕,連忙點頭道:「對對!傳朕旨意,回營!」
皇帝又下令讓侍衛背著蕭奕回去,卻被蕭奕忙不迭地拒絕了,就聽蕭奕虛弱地說道:「皇帝伯伯,臣的越影性子烈,除了臣,誰碰踢誰……臣還是騎著越影回去好了。」
蕭奕偷偷地看了一眼南宮玥,本來還想著今天在臭丫頭面前威風一把,現在……受傷是迫不得已,要是再讓臭丫頭看到自己被人背著走的傻樣,那自己這英明神武的形象可就徹底毀了!
想到這裡,蕭奕就算爬也要爬上馬背。
皇帝以為他年少要強,沒有再勉強,眾人重整行裝,打道回營。
一回到營地,皇帝立馬招來了太醫為蕭奕診治。
皇帝出行,太醫院裡大半的太醫都會隨駕在側,而皇帝更是把所有的太醫全都叫到了蕭奕的帳子裡會診。
吳院判正在為蕭奕診脈,擅長外傷的張太醫,便已經解開帕子包紮的傷口,並讚嘆道:「不知世子的傷口是何人處理的,實在是處理得極好。世子傷勢極重,稍有不慎,就可能留下大隱患,可這人處理的,竟然沒有一絲缺漏!」
蕭奕余有榮焉道:「搖光縣主的醫術確實高明。」
太醫院中的太醫哪個不知道當初瀕死的五皇子是搖光縣主一手救回來的事,眼見她對外傷都如此在行,不由的嘖嘖稱奇。沒想到,一個小姑娘的醫術竟然如此高超。以她的年齡,這已經不能用天賦卓絕來形容了……
皇帝親自在蕭奕的帳子裡守了一會兒,親眼盯著太醫們為他診治,而與此同時,得知皇帝在獵場遇險的消息後,皇后第一時間也急沖沖地趕了過來。
不等通報,皇后便闖入了帳子,直到看到皇帝毫髮無傷的坐在蕭奕榻前,才鬆了一口氣,眼眶微紅地呢喃道:「皇上……」
皇帝看向她,語帶疑惑道:「皇后,你怎麼來了?」
皇后動著嘴唇卻說不出話來,過了許久才喃喃著:「皇上……您,您沒事就好……」
皇帝有些恍神,他悄然記起,和皇后新婚之時,她也是這般小女兒作態。那時候,大裕國朝未定,他授命征戰在外,每當回府的時候,皇后總是在二門候著他,焦急地想確認他身上有沒有傷。
可是後來,隨著他被立為太子,後院裡的側妃美妾越來越多,皇后的神色也越來越冷,再不復當初。沒想到今日出了這番禍事,反而又讓他看到了皇后如此情態。
「朕沒事!」皇帝的語氣是這麼多年來少有的溫柔,一如當初,「皇后放心吧!」
皇后的心中也是一軟,不顧周圍還有太醫和侍衛,絮絮叨叨地說道:「皇上您雖然喜歡打獵,但也不能這樣罔顧自身安全……您要有什麼事,臣妾、臣妾可怎麼辦……」
皇帝耐心地聽著皇后說話,心裡湧起淡淡的溫情。
她才是我的結髮妻子啊!縱使後宮佳麗三千,也只有她是這樣全心全意記掛著自己。
除皇后外,其他人也陸續聽聞了皇上遇熊受驚的消息,他們紛紛返回營地,在蕭奕的帳前,請見皇上。
眼看著蕭奕都不能好好休息了,皇帝只得吩咐太醫們好生診治,這才與皇后一同攜手走了出去。
「父皇,您沒事吧!」一見到皇帝出來,三皇子韓凌賦忙上前,他眼中含淚,語氣萬分真摯,焦急地說道:「發生這種事兒,兒臣卻沒有在父皇身邊保護父皇,兒臣罪該萬死!」
「你何罪之有!」皇帝語氣溫和,抬手讓他起來,心裡覺得雖然這個兒子有些小心思,但還算孝順。
大皇子和二皇子爭先恐後地上前表達孝心,眾勛貴大臣也紛紛拜見。
皇子們與勛貴重臣都在,皇后繼續留著有些不妥,於是便行禮說道:「臣妾先行告退了。」
皇帝點點頭,說道:「皇后先回去吧,朕一會兒去看你。」
「皇上請別太操勞了。」皇后忍不住又說了一句,這才福身退開。
眾皇子和眾臣們恭身相送,隨後,他們又簇擁著皇帝回了位於營地正中央的明黃色的營帳里。
剛一坐定,皇帝就冷著臉說道:「懷仁,宣御林軍統領。」
御林軍統領莫辰一早就已經候在了皇帳外,一聽到皇帝宣,立刻就進了帳子,單膝跪倒在地,俯身道:「陛下,臣有罪。」
在得知皇帝在山林中遇熊,險被熊所傷時,莫辰就知道自己這次是完蛋了。每年春獵之前都會由御林軍先行來到圍場,進行清場,把那些大型猛獸趕出圍場的範圍,以確保春獵的安全。
可是,沒想到,居然會漏了一隻黑熊。
要是別人不小心碰到黑熊倒也罷了,最多也就罰罰俸而已,可偏偏遇上黑熊是皇帝,又偏偏皇帝差一點就被黑熊所傷……不,恐怕不僅是受傷吧,聽當時隨行的侍衛們說,皇帝可是差一點就命喪熊爪了。
自己這一回,恐怕凶多吉少!只希望不要連累家人吧……莫辰這麼想著,把頭低得更低了,等待命運的宣判。
「著令撤莫辰御林軍統領一職,杖責50大板,交由三司會審。所有圍場值守的御林軍,在春獵結束後,全數杖責30大板,罰奉一年。」皇帝冷漠地揮了揮手,說道,「退下吧。」
「罪臣謝皇上恩典!」
莫辰重重地叩了一個頭,退下領板子去了。這個處罰讓莫辰鬆了一口氣,至少命是保住了……
待到莫辰退下後,皇帝緩緩地掃了一圈底下的兒子和臣子們,淡淡地開口說道:「這次朕遇險,確是九死一生,幸得蕭奕和韓淮君救駕。」說到這裡,他依然有些心有餘悸,頓了頓,又道,「傳朕旨意,特封韓淮君為驍騎營副都統!」
眾人大驚,對御林軍統林的處份是在意料之中,可是,對韓淮君的封賞卻有些太過了……而且,韓淮君今年好像才剛滿十五歲吧?十五歲的驍騎營副都統,歷朝歷代哪有這樣的事……
「陛下,這似不太妥……」齊王妃的胞弟陸宏林率先開口了,陸家可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齊王的庶長子,坐上這驍騎營副都統這個位子,從此壓嫡子一頭。
皇帝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韓淮君救駕有功,難道在愛卿的眼裡,朕的性命還比不過一個小小的驍騎營副都統?」本來他也有些猶豫要不要把韓淮君推到這樣的一個位子上去,但陸宏林的反對反而堅定了他的這個念頭。為了齊王妃那一點誰都看得出來的小心思,就要阻攔他的旨意,他們還把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裡嗎?!
陸宏林的冷汗浸濕了背脊,連忙跪了下來,伏地道:「是臣多言了,望陛下恕罪!」
「還有誰想說些什麼嗎?」皇帝環顧四周,目如寒光,聲如雷霆,一股滔天的帝王之威讓所有人都噤聲,再不敢多言。
「懷仁,去把韓淮君宣來。」
皇帝身邊的劉公公趕緊親自跑了一趟,不多時,韓淮君便進了營帳,周圍帶著壓抑和古怪的氣息,讓他略感疑惑。
但韓淮君面無異色,上前行禮,「參見皇上。」
「韓淮君聽封。」皇帝意向堅定地說道,「朕今日封你為驍騎營副都統,以嘉獎你救駕之功,望你不要辜負朕的期望!」
韓淮君一怔,雖有著救駕之功,他知道皇帝必會有所嘉獎,但他萬萬沒有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封賞。
韓淮君呆住了,一貫冷靜無波的臉上現出了一絲詫異,直到劉公公提醒,這才回過神來,重重地嗑下了頭。
「臣韓淮君,遵旨!」
韓淮君的雙手在體側微微地顫抖,再也無法維持自己的平靜,這一刻,他很明白,自己的命運,將就此改變!
被封賞的是自己的兒子,齊王自然也上前幾步,跟著拜謝君恩,心裡想著:君哥兒是庶子,將來自己老去,君哥兒最多也就得個小小的爵位,指不定從此還要看宗人府的臉色過日子,如今可好了,君哥兒年紀輕輕就被封為驍騎營副都統,將來的升遷指日可待。
皇帝既然封賞了韓淮君,自然也不能漏掉蕭奕。可該如何封賞蕭奕,連皇帝自己都有些傷腦筋。雖然沒有明言,但眾所周知,蕭奕是鎮南王留在王都中的質子,若讓他得了實權,這完全違背了自己的本意!
可是,這奕哥兒確實是個好孩子,今日若非他挺身相救,自己恐怕難逃一劫。
削弱鎮南王府的兵權勢在必行,與其和鎮南王府硬碰硬,或許讓下一代的鎮南王主動交出兵權會更妥貼。而且,既然奕哥兒如此真誠待他,他自然也不會虧待了那個孩子。
沉吟半晌,皇帝開口了,「至於蕭奕,朕就特封其為五城兵馬司東城副指揮使。」
群臣皆是一片譁然,可是有剛剛韓淮君的例子在先,他們面面相覷,誰也不敢率先開口說些什麼。
一個驍騎營副都統,一個五城兵馬司東城副指揮使,偏偏又都是這般年紀,朝中的風向莫非是要變了?
就在群臣們大惑不解之際,皇后正在自己的營帳里召見了南宮玥,詢問皇帝遇險時的經過。
南宮玥臉色蒼白,惶惶不安地說道:「皇后娘娘,您不知道,當時可險了,一隻黑熊就這麼突然從皇上身後躥了出來……」
隨著南宮玥的敘述,皇后一陣膽戰心驚,她足以想像到當時的情景該有多麼危急……一個閃失,皇帝就有可能……
儘管這些年來,皇后對皇帝早已心冷,可畢竟是結髮夫妻,在皇帝危難之時,她還是真心不希望他有事。更何況小五年紀還小,皇帝真要有個三長兩短,讓剛剛才病體初愈的小五要如何應對那些虎視耽耽的兄弟和心機深沉的朝臣呢……
幸好,皇帝沒事。
這一刻,皇后無比的感激蕭奕和韓淮君。
皇后輕呼了一口氣,抬眼見南宮玥的眼中仍殘存的驚惶之意,知道她今日定也是受了驚嚇,便溫言安慰了一番,又早早地讓她回去休息。
走出皇后的營帳,南宮玥這才掩去臉上的恐慌,她望向蕭奕帳子所在的方向,心裡對他的傷還是有些不太放心。
而她的擔心也成了實事,這天深夜,便有宮女匆匆來報說,蕭奕高燒不退,太醫們全都束手無策,想讓她過去看看。
南宮玥本就沒有睡著,這一下,所有的睡意全都消失的一乾二淨,身為醫者,她自然知道重傷後高燒不退代表了什麼,這可是非常兇險的!
混蛋蕭奕,裝裝樣子就行了,非要去逞強!
南宮玥匆匆換上衣裳,帶上意梅,隨著帶路的小宮女,來到了蕭奕的帳子。
帳內燈火通明,太醫們正焦急萬分,交頭接耳地議論著該用什麼藥。
見南宮玥進來,太醫院院判吳太醫向她行了一禮後,苦笑著說道:「縣主,老夫對此實在無能為力了!」在、蕭奕高燒不退,他們又束手無策之際,是吳院判提議去請南宮玥過來,「請縣主勿怪老夫擾人清夢。」
「院判大人,您說的這是哪裡的話?」南宮玥連忙說道,「救人乃醫者的本份,也是天性。您找我是為了救人,何來責怪一說?」
「那就有勞縣主了。」吳院判也不再多說什麼,退開一步,讓南宮玥上前為他診治。
南宮玥診了脈,蕭奕脈象虛浮,中氣不足,確是非常兇險。
南宮玥遲疑了一下,說道:「院判大人,能讓我看看你們開的藥方嗎?」
「當然。」吳院判取來方子,遞了過去,「縣主請看。」
南宮玥接過藥方,仔細地看完後,斟酌了一下,在一旁的條案上,用毛筆刪掉了三味藥,又另外添上了一味冬凌草和一味蛇莓,都比常用的量添了三分。
寫完後,她把藥方遞給了吳院判,說道:「院判大人請看,這樣是否可行。」
吳院判接過藥,細細地思量了一番,不由贊道:「妙,真是妙!縣主這一刪改實在是讓老夫眼睛一亮……」一邊說著,他也不浪費時間,立刻讓藥童下去煎藥。
「您過獎了。」南宮玥不喜不傲,福了福身,走到蕭奕榻前,先用銀針替他穩住病情,待到藥好後,又讓守在邊上的小廝竹子細心地餵入了他的口中。
喝下藥後,蕭奕的狀況穩定了下來,到了後半夜,體溫終於漸漸降了下來。
南宮玥見狀又為了他診了次脈,並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已經沒事了。」
南宮玥站了起來,向同樣守在帳子裡的太醫們說道:「各位也辛苦了,都回去休息一下吧。世子的病情或許還會再反覆,接下來還需要各位多多費心才是。我晚上多少也睡過一會兒,就由我留在這裡看著。」
依理,南宮玥這樣一個姑娘家不該還待在蕭奕的帳子裡,但是現在,她是醫者,以醫者身份而為,任誰也說不出半點兒不對來。
吳太醫沉吟了片刻,點頭應道:「那就有勞縣主了。」說著,他便吩咐太醫們先回去休息兩個時辰再過來。
等太醫們都走了,南宮玥回到蕭奕的榻前坐下,
蕭奕的身邊侍候的就只有竹子一人,竹子怎麼也不肯休息,他似是嚇到了,就這麼眼巴巴地盯著蕭奕,就連眼睛都不敢眨。
帳中燈火通明,南宮玥看著蕭奕因失血而變得蒼白的臉,心中十分後怕。
她還是過於狂妄了,自以為多了一世的經歷就可以掌控一切,卻不知這世間還是有許多變數不受控制的……就如同這次,蕭奕險些命喪熊掌!
南宮玥輕聲開口,喃喃自語說道:「是我的錯,是我太自以為是了。」
蕭奕乾涸泛白的嘴唇動了動,不知是不是聽到了南宮玥的話。
南宮玥守了整整一夜,當到黎明的第一縷晨光出現時,蕭奕終於睜開了雙眼。
「三姑娘,」意梅高興地說道,「世子爺醒了。」
南宮玥見狀也不由浮現起了一絲微笑,從懷裡取出銀針,仔細地為他行針。
蕭奕昏昏沉沉的,但還是看清了面前的南宮玥,咧嘴就笑了起來。
這是在做夢嗎?蕭奕的腦子還糊裡糊塗的,心想這個夢真不錯,只是,為什麼臭丫頭在夢裡還板著張臉呢。
想到什麼,他就直接說出口了,嘟囔著說道:「……臭丫頭,你板著臉的樣子,也很好看……」
南宮玥的耳尖不由紅了,惱羞成怒地把手中的銀針狠狠地扎了下去。
「啊——」
這一下,蕭奕徹底清醒了,他呆呆地眨眨眼睛,說道:「臭丫頭,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南宮玥沒理他,直到行針完畢,這才瞥了他一眼說道:「還不是因為某人身手太差,受了重傷,高傷不褪。害得我只能大半夜不睡覺,跑來這裡。」
「世子爺,您終於醒了。」竹子哭喪著臉地撲了過來,「這一天一夜的可擔心死我了,還好,縣主醫術高超,又守你一夜……」
竹子還說了什麼,蕭奕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蕭奕的腦里只迴蕩著一句話:縣主守了你一夜……
蕭奕的心情大好,覺得自己這一次真沒白白挨這一爪子。這心裡一高興,人就馬上精神了幾分。不過他還是裝出可憐巴巴的樣子看著南宮玥道:「臭丫頭,我這身上可真疼啊,有什麼辦法能讓我快點好起來嗎?」
南宮玥氣鼓鼓地瞪著他,沒好氣地說道:「知道會疼,你還逞能?」
蕭奕自知理虧,摸了摸鼻子,訕訕道:「沒辦法啊,好不容易有這個機會,總得要兵行險著,博一下。」在黑熊出現的那一刻,蕭奕便明白了南宮玥的用意,他自己可以不在乎榮辱得失,但南宮玥好不容易才為他尋來這個良機,他絕對不能辜負了她的一片苦心。
僅僅只是救駕還不夠,得讓皇帝親眼看到自己付出了什麼,他才會記得。
所以,蕭奕才會決定以身涉險。
南宮玥並不知道蕭奕真正的想法,只是不由的想起了他目的處境,近的,皇帝提防他;遠的,南疆的鎮南王不在意他。如果他再不為自己爭取一些籌碼,他只會隨著皇帝和鎮南王之間的矛盾加深而變得越來越無處落足……
所以,前世他最終才會逃離王都,並和鎮南王斷絕一切往來,直到殺入鎮南王府……
想到這裡,南宮玥的心情有些灰暗,她垂下了眼帘,長長的睫毛撲閃了兩下,有些不知該如何繼續這個話題,只能話鋒一轉問道:「你有沒有好奇我是怎麼知道那裡有熊?」從他醒來到現在,都沒有問過一句。
蕭奕無所謂的聳聳肩旁,這個動作扯到了傷口,他頓時痛的有些呲牙咧嘴。
南宮玥忙按住他,說道:「讓你別亂動!過一會兒,我再替你行針止痛。」
「沒事!」蕭奕滿不在乎地擺擺手,臉上又是一慣的笑容,說道,「你能隨手取幾種花粉引來蜜蜂,一個方子便能引來老鼠和貓,現在就算能引來熊,也沒有什麼稀罕的。」蕭奕回答得一本正經,好像他說的就是事實。
南宮玥微微一怔,蕭奕的眼中看不出半點對她的懷疑,有的只是理所當然。
無論這個藉口是不是靠譜,在蕭奕的心裡,一切就是這麼簡單……
南宮玥笑了,兩世以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這樣無條件的相信自己,這種感覺,好像還挺不錯的!
南宮玥取下了他身上的銀針,又再度行針替他止痛。做完這一切後,藥也熬好了,南宮玥不顧他可憐巴巴的盯著自己的目光,吩咐竹子餵給他喝。
蕭奕不甘不願地喝完了藥,南宮玥替他診了次脈,並說道:「沒事了……只是接下來需要好好休息一陣子。」
話音剛落,帳外傳來了腳步聲,緊接著,守在帳外的小宮女掀開帳門,吳院判帶著一眾太醫到了。
見蕭奕已經醒了過來,太醫們全都鬆了口氣,看向南宮玥的目光中,又添上了一份敬意。
達者為師!年齡什麼的,其實並不重要。
蕭奕在休養了三日後,傷情終於穩定了下來,於是,早已無心繼續春獵皇帝便下令起駕回宮。
一路顛簸勞頓,與來時一樣,用了兩日才回到王都。
為了迎接皇帝的鑾駕,所有留守王都的三品及以上文武大臣皆是出城接駕,場面頗為隆重。
眾大臣隨著皇帝鑾駕至宮門,而南宮玥則坐著自己的朱輪馬車回到了南宮府。
去榮安堂向蘇氏請安後,南宮玥迫不及待地回到了林氏的淺雲院。得知她要回來的消息,林氏和南宮昕早早就在院中候著了。
「玥姐兒!」
「妹妹!」
林氏一見南宮玥,便是上下一番打量,明明才分別幾日,對於一個牽掛女兒的母親來說,就好像過了幾年一樣。直到確認南宮玥好端端的,完好無損,她才鬆了口氣,少見地斥道:「你這孩子,不是和你說了嗎?不要騎馬,不要去危險的地方,怎麼就不聽呢?」這皇帝險些被黑熊所傷之事短短時日就已傳遍了王都。
南宮玥不由一陣心虛,她的確是沒把林氏的話放在心上,只顧想著法子完成自己的計劃了。說起來,這事辦得的確很是不妥當,甚至差點讓蕭奕丟了性命,她想想就後悔不已……
南宮玥一臉內疚地說道:「娘親,對不起,以後再也不會讓你擔心了。」
林氏一陣心酸,父母擔心兒女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可是這一年來,女兒處事周到,事事周全,可以說,就沒做過一件讓她擔心的事。沒想到,一旦出事,就是這麼一件差點要人命的事,讓她憂心不已。
到底還是個孩子,林氏心裡嘆了口氣。
南宮昕擔憂地圍著南宮玥打轉:「妹妹,聽說你遇到熊了,那熊大不大,可不可怕,有沒有咬到你?」
「哥哥,我沒事。」南宮玥一邊挽著林氏的手臂向前走,一邊回答南宮昕的話,「那熊很大,很可怕,不過沒有咬到我,我一點都沒受傷。」
「那就好。」南宮昕拍了拍胸口,鬆了口氣,「我聽說你們遇到熊了,可擔心死我了。」
「哥哥別擔心,我這不是沒事嗎?那熊啊,雖然可怕,但是侍衛們武藝高強,那熊完全不是他們的對手……」南宮玥邊走邊說起了當時的情況,不過為了不嚇到母親和兄長,她儘量輕描淡寫地說了一遍。
·可饒是如此,南宮昕還是驚呼了好幾聲:「那,那個鎮南王世子,現在怎麼樣了?有沒有事?」
「沒事,他的傷很快就會好的。」南宮玥笑著安慰道。
「哦,那就好,他居然跑到陛下面前擋熊,可真勇敢!還有那齊王府的大公子好厲害啊,神箭手啊,要是我也有這麼厲害的本事就好了。」南宮昕不由露出嚮往之色。
南宮玥眉眼含笑,鼓勵道:「哥哥若是想學,可以請人教你。」
南宮昕一雙眼睛亮了亮,忙不迭問道:「真的嗎?」可是,隨之他又黯然地道,「還是算了吧,祖母不會答應的。」
「哥哥,別擔心,會有辦法的。」南宮玥笑著安慰他。
南宮府的確沒人學習騎射,但這並不代表以後不能!
南宮昕一臉信任地看著南宮玥,在他的心裡,妹妹是很厲害的,她說會有辦法,那就一定會辦法的。
南宮玥帶著南宮昕去看了自己帶回來給他的小兔子,沒多久,南宮穆就來了。一家四口就圍場的事又閒聊了一番……一直用過晚膳後,南宮玥才回了墨竹院。
沐浴之後,南宮玥嘴角含笑地把前來求撫摸的小白抱在腿上,這才有空招來鵲兒,詢問她不在的這幾日,南宮府發生了些什麼事。
鵲兒嘰嘰喳喳地說了府里一大堆家長里短、流水賬一般的瑣事。
南宮玥聽得哭笑不得,鵲兒還真不愧「鵲兒」這個名字,實在是太能說了。不過,她還是耐心的聽著,往往從這些小事裡,也能判斷出府中的風向。
「對了,三姑娘,還有一件事!」鵲兒神色憤憤地說道,「您不知道那蘇表姑娘有多可恨。您不在的日子,她天天去找二夫人,說是聊天,但偏偏每次都偶遇到二老爺!」
南宮玥眼神一冷,適才的好心情完全消失了。
鵲兒瞧了瞧她的臉色,又補充道:「不過,二老爺好似也察覺到了,這幾日都晚了近一個時辰才回房,以迴避蘇表姑娘。」
南宮玥面色舒緩了下來,不管蘇卿萍到底在打什麼主意,看來爹爹似乎對她並不在意……這樣就好辦多了。
南宮玥的手無意識地摸著小白,只是這蘇卿萍,實在是太礙眼了。
還是儘快把她解決掉,以免夜長夢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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