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程錦和寧兒最後還是被帶回了江寧府的府衙之中。
那兩位一絲不苟的小官兵在那一聲姑娘叫出來的時候,程錦原本是想當做沒有聽到的,繼續神色不變,拉著僵硬的寧兒往前走。
可她腳步剛剛抬起,身後的人便將一隻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程錦心中咕咚一跳,緩慢回頭,笑得燦爛,卻是語氣嚴肅,「二位官爺好眼力!」
可兩人卻是不理會程錦,神色更是比先前嚴肅了兩分,「煩請跟我們走一趟。」
程錦在心中低咒一聲,不得已還是得跟著兩個體型壯碩的男子往江寧府府衙而去。
一路上,無論她如何開口,想要打探什麼消息,壓著她的兩人只當做沒有聽見也沒有看見,直到進了府衙之後,寧兒不知被帶到了什麼地方去,而她自己,此時此刻,正躺在一個小黑屋之中。
竟然不是牢房,到底是作何?
從午時的時候開始被關進來,直到如今外邊的天也漸漸暗了下來,少說也有半天了,可是卻是沒有一個人來理會她。
外邊到底有沒有守門的人程錦不知道,一切靜悄悄的,她只知道這門是上鎖了的。
她在小黑屋的草垛上躺了大半日,透過巴掌大的窗戶看著天色的變化,日光的移動,心中卻是在想著今日的事情,按照如今這樣的形勢看來,對方絕非是因為她在那匹馬上動了手腳,更不會因為是她在展藺的腿上扎了一陣,否則的話,直接將她丟入江寧府的大牢之中豈非更簡單,何況,對方是朝廷要員,按照那高坐馬上的貴高男人的姿態,怎會屑於與她這等刁民追究那些事情,可如今偏偏將她關在了這個屋子裡,還採取這種最常見的心理恐嚇,只怕是另有目的了。
可是,她程錦身上,到底有什麼值得他們這般看重的東西?
程錦眯著眼睛看著那巴掌寬的窗戶,腦中漸漸清晰,她來到這裡之後,身上唯一值得的地方,便是今日出門的時候帶上的那一袋金針。
這麼想著,她唇角勾了勾,也正是這個時候,門外響起了一陣響動。
程錦騰地一下從草垛之上站起來,走到門邊,用力地搖了搖落了鎖的門。
門外應該是換崗,來人聽著程錦搖門的聲音,不耐煩,「吵什麼吵,好好待著!」
程錦輕呵一聲,「我說,你們大元帥如此虐待客人?關屋子便算了,茶飯都不備一頓?」
她想挑起一些話頭,但外邊的人只在那一聲呵斥聲音之後便不再開口說話了。
程錦試著刺激對方,然外邊的人也都無動於衷。
她知道,這些人,必定不是江寧府府衙的官兵,也只有那個看起來保守、高貴、斤斤計較的男人才能有這等部下了。
撇撇嘴,她也不再打算浪費精力與外邊的人周旋了,只是,如今擔心的是寧兒,不知寧兒會被如何,不管對方問什麼信息,她倒是不擔心寧兒說出什麼,畢竟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原來程家姑娘到底是什麼人,遑論寧兒了,還有找不到她們的陳平又會如何?
這麼想著她突然有些煩躁,今日,是她魯莽了!
另一邊,在江寧府專門為楚睿等京官開闢出來的府衙院子裡,展藺殺豬一般的聲音,響徹院子的上空。
展少將自記事的時候起,便縱馬輕歌,好不瀟灑自在,何曾經歷過這等狼狽的墜馬事件,便是遇上了,以他的功夫,自是能夠沉穩應對,何曾像今日這般?
鍾隱在給展藺擦藥,他動作有條不紊,緩急適中,但偏偏展藺是覺得被他碰上的任何一處都是疼痛的。
便是鍾隱這般耐心十足的人,也受不住展藺的哀嚎了,「你若再繼續如此喊叫,我便堵上你的嘴!」
展藺聽罷,張著的嘴巴一閉,唔唔了兩聲之後,回頭,「阿隱,跟著修遠太久,你學壞了!」
鍾隱不為所動,眼眸平靜無波,卻是伸手撫上了展藺的小腿肚,細細感知之下,找到一個便是眼睛都不易發覺的針孔,手指一頓,取出銀針,往針孔旁邊一紮而去。
展藺悶哼一聲,咬牙切齒才沒有喊出聲,緩了一會兒之後,咧著嘴道,「下次見到那小子,我非趴了他的皮不可。」
鍾隱皺了皺眉頭,聲音平靜,「我奉勸你一句,對方怕是你惹不起的。」
展藺尚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只道,「老子連天皇老子都不怕,他算個什麼東西。」
鍾隱輕嘆一聲,「憑他能讓你這條腿廢了!」
「啊!?」
鍾隱站起身,坐到另一邊,搖搖頭,「我自認醫術尚可,如今卻是棋逢對手,落於下風。」
展藺聽聞,幾乎哭喪著臉,「你直說,你是不是不能讓我條腿好起來?」
鍾隱嘆了一口氣,「的確如此。」
展大喊,「我殺了他!」
隨著這一聲哀嚎進來的,還有一個涼颼颼的聲音,「你是要她的命還是要你的腿?」楚睿看了一眼趴在床上的展藺,徑自坐在了屋中的一張椅子上。
展藺抬頭,欲哭無淚,「修遠吶,你要為我做主吶。」
從外邊回來的陸遠剛好走到展藺的房門邊,便聽到這一聲音,腳步一頓,額角突突跳著,不過還是進了房中,看了一眼展藺那邊,「展少將,早日康復。」
「……」
而後才對著楚睿恭敬道,「元帥,已經審問了。」
「如何?」
「查不出更多信息,那姑娘一問三不知,看起來單純無害,實則機靈得很,屬下……被她繞了好幾次。」陸遠這麼說著,有些苦惱。
她帶著寧兒和程錦回來之後,想著程錦此人狡猾得很,看著寧兒看起來怯懦一些,便想著從寧兒那邊下手,想要問出一些話來再做打算,卻是不想,這姑娘看起來單純無害性子怯懦卻也不是一個好忽悠的主,他多次問話,寧兒不是不知道,是顧左右而言其他,甚至說到興起而反過來打聽了他在楚睿身邊做事吃什麼,是否見過許多新奇的事兒。
他很是無奈。
他想著循循善誘,唆使寧兒說出更多程錦的信息,對方卻是將程錦誇了一個天上僅有地上絕無的。
他能說什麼呢?
楚睿聽罷,微微皺眉,「程錦呢?」
「據守門的人說,起初鬧騰了一陣,後邊便安靜下來了,這會兒還鬧著要茶水。」
楚睿聽罷,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不再多言其他。
陸遠摸不清自家元帥的主意,只道,「元帥打算如何處置?」
展藺首先出聲,「還怎麼辦,問不出來,處理了便是了,一個小子,哪裡用得修遠這般瞻前顧後親自過問。」
陸遠抬眼看了一眼展藺,繼續聽候自家元帥的命令。
楚睿懶懶抬眼看了一眼展藺以及深鎖眉頭的鐘隱一眼,「她,處置不得。」
而後才對著陸遠道,「先晾著,繼續。」
陸遠自是聽令,而後轉身出去。
天色早已黑了下來,程錦坐在小黑屋裡,看著月亮從小窗戶的東邊移動過來,然後又看不見了,不知過了幾個時辰了,她也由一開始的悠哉已經變成了絲絲煩躁升起,並非她不能甘於沉寂,當年在警局做法醫這一行的時候,便是讓她一個月都與屍體為伴不言不語她都沒有問題,但是,如今的這種氛圍卻是與那樣的情況不一樣。
這是一種示威,是警告,企圖利用沉默與隔絕來擊垮她的心理。
當然,她心理自是不會輕易被擊垮,只是因著未知,對記憶的空白讓她生起來一股無力感,腦中想過一千八百種可能,是否程家姑娘身上有何秘密?
焦慮也僅僅是維持了半晌而已,程錦忽然嗤笑了一聲,沒有記憶是最好的記憶,所謂不知者無畏,若是有記憶,她可能還需要自圓其說,而任何謊言都經不住細細推敲,尤其是那男人,程錦的直覺告訴自己,他絕非是她的聰明可以忽悠過去的。
這麼想著,原先升起的煩躁卻是降下了不少,可是煩躁降下了,飢餓感卻是越加明顯了,於是另一層煩躁升起。
她站在小黑屋中間,仰頭望著屋頂,感覺自己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飢餓與無力之感。
她鼓鼓嘴巴,不滿嘟囔了一句,「姓楚的,你不僅在玩心理戰術,還想用飢餓逼老娘造反吶!」想起警局之中審問的各樣法子,她口中輕啐一句,「果真風水輪流轉,玩鷹的被鷹啄了!」
不滿嘟囔之後,她快走幾步到門口,用力拍打門板,「喂,犯人都還有一口牢飯呢,好歹給老娘一口飯吃啊,楚大元帥便如此一毛不拔?」
用力地拍打,猝不及防,房門忽然打開,外邊站著高貴的墨袍男子,披著一層陰冷的月光站在門口,冷冽的面龐因著背光而顯得陰沉不定,他高大的身影幾乎將門口的光遮擋住。
程錦維持著拍門的動作,一張怒氣叢生的小臉上,像一隻炸毛的貓,看到門口出現的如同神祗一般的男子,面色動作皆僵住,如此近的距離,她看向男子的眼中是自己渾然不知的欣賞與痴愣,直到很多很多年後的回憶里,她此刻的神色仍被某個男人用以取笑。
------題外話------
咳咳咳,文文在首推中,西青不求鑽鑽不求撒花啦不用姑娘們破費賞賜啦,姑娘們多多點擊,不要養文好,麼麼噠。
下章預告,看程錦與如何氣煞風雨不動安如山的大元帥!
哼哼,其實~這本文多多少少帶著西青第一本文《丞相》的遺憾:—((83中文 .83.)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79s 3.6097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