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沉。
整個沈府都安靜地沉睡在這黑夜中,微風掠過,將樹梢吹得沙沙作響,像是在唱著搖籃曲。
空氣好似變得有些涼,青鳶扯過被子將自己蓋得更嚴實了些。
感覺到了什麼,她睜開了眼睛,掀開被子,拿起床邊衣杖上的衣服套在身上,然後打開門朝著沈言舒房間的方向走過去。
燈籠里的燈被吹得忽閃忽閃的,青鳶看到那房間的門正開著,門檻上坐著一個人。
她揉了揉眼,這才確定了那坐在門檻上的人,她急忙上前,驚訝不已:「小姐,夜這麼涼,你怎麼坐在這裡啊!」
說著正要將沈言舒扶起來,卻被沈言舒反手按住。
「我沒事,只是睡不著出來透透氣而已。」沈言舒輕聲說道。
青鳶又轉身快步進了房間,將一件帶絨的披風披在沈言舒的身上,將她蓋得嚴嚴實實。
「小姐,你這是怎麼了?」青鳶擔憂地問。
自從小姐教訓了史有才回家之後,就變得有些有些沉默了,總感覺她的心情很低落,可是青鳶卻想不明白,難道讓史有才吃了教訓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嗎?為何小姐卻開心不起來?
沈言舒抬頭看著一臉關心的青鳶,只是撫慰地彎了彎唇角,笑得有些勉強:「你不用擔心,我很好。」
青鳶哪裡看不出來小姐這只是在敷衍她:「小姐,要是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可以說出來,青鳶雖然只是個奴婢,但是多少還是能替小姐分擔些,或許還能出出主意呢!」
沈言舒點點頭,說道:「你坐下來陪陪我。」
青鳶也坐了下來,兩個人並肩坐在門檻上,依偎著看著遠方的夜。
「青鳶,你說史有才是不是一個壞人?」沈言舒問。
青鳶理所當然地回答道:「肯定是啊!他對小姐百般糾纏,還誣陷小姐,說的話十句里有十一句都是假的!」
沈言舒卻沒有被青鳶的話逗笑,眼神依舊空洞:「那如果我也變成和他一樣的人呢?變得虛假,愛說謊話,還會用令人不齒的的手段去陷害別人……」
她感覺自己變成了曾經最厭惡的那種人,不擇手段地去摧毀別人。
「小姐不會變得和他一樣的。」青鳶突然握緊了她冰涼的手。
沈言舒轉頭看著青鳶,眼中卻已是淚水盤旋:「青鳶,你錯了,我就是!其實我和沈玉妍她們能有什麼不一樣呢?都是那麼虛偽陰毒,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那紙條是沈言舒早就準備好的,她跟著父親戚奕身邊也接觸過不少軍務,自然知道一些關於軍事和細作的手段,想要嫁禍於人輕而易舉。
她早就知道自己會走上這樣的一條路,為了復仇,她就必須用陰謀算計,讓手上沾滿鮮血,一步一步將仇人推入地獄。
然而當自己真正這樣做的時候,沈言舒卻是對自己厭惡起來,因為自己,終究還是變成了和那些人一樣惡毒之人。
青鳶看著向來很少表露情緒的小姐突然就落了淚,眼眸中那種深深的無力感讓她有些慌了,她抬手替沈言舒拭去眼淚,說道:「小姐你和她們不一樣!五小姐向來自私,她那是嫉妒小姐才對你百般刁難,而小姐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五小姐咄咄逼人才出手反抗!那史有才更加不配和小姐相提並論!」
「小姐,他們所受到的一切懲罰都是他們罪有應得,即便沒有小姐也會有其他人去教訓他們的不是嗎?只要小姐還能保持一顆初心,你和他們就永遠不是一類人。」
沈言舒埋頭不語,她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母親曾教她許多手段,曾告訴她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也曾囑咐她人心險惡,對付惡人不拘任何手段,可是當她真正去做的時候,才發現這一切是那麼地煎熬。
前世父母和哥哥弟弟們護著她,她從不需要去應對這些事情,先帝曾言如此優秀之女,當得上是天之驕女。可是曾經的天之驕女,卻成了地獄裡爬出來的索命女鬼。
青鳶將沈言舒抱住,心疼不已:「小姐,你不必自責,這不是你的錯,你要振作,只有振作,我們才能過上更好的日子,才能擺脫這些困擾啊!」
沈言舒也緊緊地抱著青鳶,眼淚卻是止不住地往下流:「我知道的,無論怎樣我都不會退縮的!」
既然上天給了她一次重生的機會,她就不會白白浪費,戚家的血仇,她會一筆一筆算清楚!
風漸漸停了下來,院子裡的樹葉慢慢安靜了下來,這夜又歸於平靜了。
又是看似平靜的一天,昨日史有才攔下沈府的馬車,後來又因為勾結大齊奸細被巡城史帶走的消息早就傳遍了昭德堂。
畢竟事情發生在長安城內最熱鬧的雲雀街,那麼多人看著,想不讓人知道都不行。
這件事再次讓沈言舒成為昭德堂學生們的談資,走到哪兒都有人看著她在背後說著什麼,只是這回卻沒有了當初那鄙夷的眼神。
「昨天的事情我可是聽說了,沒有想到那姓史的竟然勾結敵國奸細,還想暗害你!真是可惡!」阮樂瑤一下課就拽著沈言舒的胳膊說道,「你怎麼不早點和我說呢,我還可以幫你想辦法教訓那傢伙的!」
沈言舒道:「我又沒有證據,同你說能有什麼用?難不成將那史有才套進麻袋裡揍一頓?」
「揍一頓也好啊!」阮樂瑤覺得沈言舒這個主意還是不錯的。
沈言舒:「若史有才真的是勾結敵國奸細,他有多少同黨尚未可知,你若是再攪這渾水,說不定被套麻袋挨揍的人是你呢!」
「那你也不能就這樣忍氣吞聲啊。」阮樂瑤撇嘴,「他這般陷害你,還讓你背上私會情郎的壞名聲,把你的親事也給毀了,若不是找到了他通敵叛國的證據,你可真是洗不清這些罪名了,以後還怎麼再談親事?」
「不談親事也好,我還不想嫁人呢!」沈言舒一臉的無所謂。
阮樂瑤用手肘弄了弄她:「你不會是因為被顧家退了親所以心灰意冷了吧?你可別傻,這長安城裡好男兒多得是!不然你嫁到我們翁府得了,我現在還有三個表哥未曾娶親呢!你當我表嫂可好?」
沈言舒一臉無語地看著她:「你可別鬧,我就是真的還不想議親。」
「你再過半年可就及笄了,就算你沒有這個想法,那的家人也會替你張羅的。」阮樂瑤說道,「更何況你家裡還有一個盼不得你好的繼母,說不準就想給你找什麼不好的人家呢!」
一想到孟氏,沈言舒的臉色也是一沉:「我的事情可由不得她來做主。」
兩個人邊說著邊往學院的門外走,看到一堆人圍在一起不知道在討論著什麼,阮樂瑤向來不理會這種事情,便拉著沈言舒朝中外面的方向走出去。
只是她們剛想離開卻被一個人攔住了。
沈言舒一看到眼前的人,立馬就愣住了。
「冒昧打擾一下兩位,我是昭德堂新來的學生,叫陸懷敏。」陸懷敏十分熟練地打著招呼,笑著對她們兩個說道,「初來乍到,還請兩位以後多多關照!」
阮樂瑤看著沈言舒貌似不太喜歡陸懷敏的樣子,便也沒好氣地說道:「有什麼好關照的,看你的年紀也不是和我們一個班舍的。」
昭德堂向來是每兩年招收一次學生,分在同一個班舍,而陸懷敏看起來只有十二三歲左右,看起來更像是和沈玉妍一個班級的。
阮樂瑤雖然沒有什麼朋友,可是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結交的。
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是世家小姐們,陸懷敏沒想到這兩個人竟然會這般不給自己面子,心裡難免有些不悅。
儘管如此,但是她仍是繼續笑著說道:「同在一個學院裡,以後自然會遇到,懷敏只是想先混個臉熟罷了。」
「現在已經臉熟了,那我們就先走了。」阮樂瑤拉著沈言舒的手便要離開。
沈言舒卻沒有要走的意思,她對阮樂瑤說道:「樂瑤你太心急了吧,陸小姐這也是好心,想互相認識認識而已。聽聞陸大人前些日子升了職,難怪陸小姐這般高興。」
她雖然是笑著的,可是聲音卻有些顫,若不是努力控制著,沈言舒真怕自己會忍不住將陸懷敏撕成碎片!
阮樂瑤雖然有些不解,但是也沒有再說什麼。
沈言舒的事情陸懷敏也有聽說過一些,本來她是不屑與沈言舒說話的,可是哥哥讓她要多和阮樂瑤交好,畢竟她的外祖父翁晉是御史大夫,若是能與之有些交情,以後在朝堂上自然會有所助力,而沈言舒是阮樂瑤的朋友,自然能利用就利用。
「沈小姐果然與外面的傳言不同,我就知道那是有心人栽贓的話語。」陸懷敏一邊討好沈言舒,一邊又說道,「我兄長近日確實升了職,還另換了一處府邸,再過兩日便是喬遷日,而且剛好遇休沐日。我們陸家在長安城沒有什麼熟人,便想著請些書院裡的朋友到家中熱鬧熱鬧,不知兩位姐姐可否賞臉?」
「既然陸小姐相邀,我和樂瑤當然是要去的。」沈言舒道。
陸懷敏一聽便在心裡嗤笑起來,暗道這沈言舒果然沒什麼朋友,見識短淺,一有人拋根枝就順著往上爬了,也不用她花力氣去和阮樂瑤說了。
她笑著說道:「那好,我回去之後便派人將請帖送到兩位的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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