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如意找到慕瞳的時候,慕瞳正蜷縮在角落裡,面前放著他那把斷成兩半的古琴。
如意蹲下身子,摸了摸古琴,昨天的琴韻悠在,可是琴卻已經殘了,摔成了這副模樣,是斷斷沒有補救的可能了。
「慕瞳。」如意坐在他的身側輕喚出聲,他的身子微微一顫,埋在雙臂間的腦袋才緩緩抬了起來,當看到眼前坐著的人是如意的時候,慕瞳的眸光微閃,顯然是驚詫她怎麼會在這裡?
「蘇如意,是你?」慕瞳的聲音已經沙啞,當他意識到自己的臉還是鼻青臉腫,想要快速低下的時候,如意的手就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另一手已經撫上了他的臉,滿眼皆是疼惜。
慕瞳怔怔地望著她,任由她的手停留在自己難堪的臉上。
「他們怎麼下手這麼狠,一定很疼吧?」
慕瞳搖了搖頭,避開了如意的手,視線投到了地上的斷琴上:「我沒有關係,反正已經習慣了,可惜了這把琴……」
「琴斷了,可以再買的,來,我身上有藥,我先給你傷口敷上藥,你把面具摘下來吧。」
一聽要摘面具,眼前的少年就像是受了驚一般地站起來,往後退了兩步:「蘇如意,你還是離我遠一點吧,你走,我不需要你的憐憫。」
如意不知道慕瞳為什麼要有這麼大的反應,想必那面具後才是他真正的自卑所在吧。
「慕瞳,我們是朋友,我不會在乎那些所謂容貌的,我就是想給你敷藥而已。」
慕瞳盯緊了如意,她往前走一步,他就往後退一步:「蘇如意,你不需要對我這麼好,你還是快走吧。」
慕瞳固執的很,就是不讓任何人輕易觸碰他的傷疤,如意把藥瓶放在地上,做出了妥協:「好,我不給敷藥了好吧,不過這藥你拿走,它對癒合傷口有很好的療效。」
慕瞳沒有支聲,想必是答應了。
「慕瞳,如果可以,你還是把這件事情告訴掌門吧,或許他能為你做主呢?畢竟你這麼孝順他。」
如意說完,慕瞳嘴角就扯起一抹自嘲的笑意:「琴都斷了,趙書南說的對,我這樣的人,是沒有資格討掌門歡心的。」
「你胡說什麼呢,別人看不起你,可你得看得起你自己。」
慕瞳剛才緊繃的身子漸漸放鬆了下來,他蹲下身子,眼睛盯著古琴:「蘇如意,你說,這斷了的琴,還能彈出曲子嗎?」
這琴弦雖然沒斷,可琴的底座已經成了兩半,怎麼可能再彈出琴曲?
如意只當是慕瞳難過,剛想安慰,慕瞳卻抬眸望著她:「你知道昨天,我給你彈得曲子叫什麼名字嗎?」
如意已經不記得曲調了,但那種幾乎觸碰內心傷痛的感覺卻隱約還在。
慕瞳的手摸了摸琴弦,手指下意識地挑動了一番,雖然調已經不成調,但隱約還是能聽出昨日的一部分琴曲:「它叫葬曲,是祭奠死去愛人的。」
「葬曲?」如意也只是重複一遍這個琴曲的名字,腦袋裡就霍然想起,記憶中的那個黑衣男子,還有他伸出的手和近乎凜冽的聲音「剪瞳,我好想你」。
腦袋好疼,如意想要揉一揉自己的太陽穴,讓自己清醒一點,可慕瞳卻赫然抓住了她的手,眼睛逼視:「蘇如意,其實你的心裡也有難以抹去的傷痛吧,為什麼要埋藏在心裡,想起來吧,通通都想起來,這樣你的人生才能完整。」
慕瞳雙眼迷離,此刻的他猶如地獄而來的修羅,如意不想記起,可腦海里卻根本不聽使喚地蹦出一些零碎的記憶殘片。
這些場景很熟悉,跟在天淵國的鎮國府,司徒千辰給她看的畫卷一模一樣。
凌剪瞳……
蘇如意……
如意只覺得自己的腦袋快要爆掉了,意識在逐漸的抽離,就在如意快要昏厥的時刻,驀然一冷冽的聲音傳到了她的耳朵里。
「原來你們在這,真是讓我好找。」
剛才纏人的畫面瞬間都消失不見了,連疼痛的感覺也煙消雲散了,如意抬眸就看到了華月。
「華月。」如意掙開慕瞳的手,起身走到了華月的身側,或許是依賴,她的手抓緊了他的衣袖。
華月側眸望了望她,輕聲道:「沒事吧?」
如意搖了搖頭,沒有開口說話。
慕瞳起身盯著如意抓緊華月衣袖的手,眸光漸漸黯淡了下去:「你是來帶她走的嗎?」
華月看著眼前鼻青臉腫的少年,就仿佛看到了曾經的自己,曾經,他的臉沒有治好之前,也是這樣戴著一副醜陋的面具,經常被同門師兄弟欺負,可眼睛卻依舊是這般的執拗,不肯低頭。
華月沒有回慕瞳的話,而是從身後將一把嶄新的古琴遞給慕瞳:「你的琴壞了,送給你一把新的。」
慕瞳別過視線沒有接:「你們夫妻真是有意思,一個來開導我不要看不起自己,另一個就直接送琴安慰了,我說過,我不需要任何的憐憫。」
「如果你真的不需要,那就請你變得強大,等到別人看你的目光不再是鄙夷和同情的時候,你就真的可以理直氣壯地說出這句話了,可現在,你必須要拿著我們送給你的琴。」
慕瞳盯著華月,許久,眼睛中固執的東西就有所鬆動了,他單手接過,撂下一句話「我會還給你們的」就走了。
「如意,剛才他跟你說什麼了?你的臉怎麼都白了?」
如意抿了抿嘴唇,隨後才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一聽那首葬曲,腦子就飛出很多的畫面,好像是似曾相識的,華月,你說是不是跟我三年前丟失的記憶有關?最近我老是聽見有人叫我凌剪瞳,凌剪瞳到底是誰啊?」
華月臉色微微一沉,扶住了如意的肩膀:「不要胡思亂想,想必是這幾天你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關於你之前丟失的記憶,能不能想起來,都是要隨緣的,不能強求,知道嗎?」
如意望著華月,他是她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她不知道除了華月之外,她還能依靠誰。
她乖乖地點了點頭,順勢就倚在了他的肩膀上:「華月,我們什麼時候能回家啊?」
「今天的宴席恐怕要結束的很晚,我想我們今晚得住在這裡了。」
夜色朦朧。
逍遙派的弟子通常都是住在逍遙大殿的後院裡,可慕瞳因為這張臉的緣故,而受到歧視,沒有人願意跟他同屋,所以他就只能住在林間的小茅屋裡。
燭光下,慕瞳看著放在桌子上的藥瓶,看著看著就仿佛看到了如意的臉。
她開心的時候,臉上的笑容真的很好看。
即使慕瞳已經是這副醜八怪的模樣,可每次看到她,還是忍不住地想要靠近,他的世界本就是一片黑暗,只有她才是照亮自己的唯一一盞燈。
他雖然很討厭華月,但華月今天跟他說的話也是不無道理的,要想不被別人同情和憐憫,首先自己就得變得強大,就算不是為了自己,也得為蘇如意而改變。
慕瞳打開瓶塞,一下一下地塗抹著自己臉上和身上的傷口,然後,他拿起床上放著的古琴,背上就往逍遙大殿走去。
宴席已經結束了,想必掌門就在屋中休息吧。
慕瞳拉緊了身後裝著古琴的帶子,站在了掌門的門前,鼓起了很大的勇氣才輕叩了門扉。
屋內漆黑一片,按理說這個時辰,掌門應該不會睡下才是,今天是怎麼了,難道是太累,還是和各大掌門喝酒喝醉了?
不過既然掌門休息了,慕瞳也不好打擾,他正要轉身走,可原本緊閉的房門就開了一道縫。
慕瞳覺得不對勁,可又不敢輕易走進去,他只能站在門口喚了幾聲掌門,可裡面什麼答覆都沒有,聲音就像是掉進了無底洞一般。
「掌門,掌門你在嗎?」
慕瞳總覺得屋內好像有事情,他伸手推開了房門,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月光隨著房門的打開而傾灑了進去,屋內一點亮光都沒有,反而還陰森森的,有點寒氣。
慕瞳放輕了腳步,手卻已經搭在了腰間的劍柄上,他之前來過掌門的房間,對於掌門房內的構造也是清楚一二的,他繞過屏風,耳邊突然就傳來隱約的動靜。
像是吮吸什麼……
慕瞳步步靠近床榻,錦被下有什麼東西在動。
「掌門?」慕瞳試探性地喚出聲,那一直動的東西驀然就停了下來。
「掌門,你沒事吧?」
慕瞳已經走到床榻的面前,剛要伸手去掀那錦被,驀然只聽「嘶」一聲,一抹黑影就從錦被裡竄了出來,慕瞳顯然是被驚住了,等到再回過神來的時候,床榻上躺著的就是掌門枯瘦的屍體,他身上的血很明顯是被人給吸乾的,臉上也儘是驚恐的神情!
慕瞳瞬間明白,剛才那黑影子是來刺殺掌門的。
他轉身像是瘋了一樣的追趕那道跑在前面的黑影子,什麼人好大的膽子,竟然敢跑上逍遙派刺殺掌門!
他一定要抓到那個黑影子,好給掌門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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