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邊說邊聊,沿著青石板鋪成的大道,走了大約半個小時,就到了一幢古色古香的木屋吊腳樓,潘娟的老爸走在前面,張義滿緊隨其後,在後面是三個年輕人,賢惠的女主人已經把飯菜張羅好,幾個人剛進屋,洗了把臉,就開始吃飯。
吃過晚飯後,潘娟跟她母親在收拾屋子,老潘領著張義滿跟劉東,上了吊腳樓上,回望著一城的夜景,兩位四十來歲的中年人唏噓不已,一邊感嘆時光的流逝,一邊說著回到家鄉後各自的變化。
說了一會兒,張義滿把憋在心理的話說了出來,「老潘啊,聽說你是苗王的後人,這是不是真的?苗族素有巫蠱一說,我這次來,是有要緊事要請教你的?」
&就是現在一輩的苗王,不過,都改革開放這些年了,現在年輕人都不興這個了,哪裡還有以前祖上的風光,不過是個口號罷了。」老潘回道。「至於你說的巫蠱,這個東西,早就快消失沒有了。」
&老弟,你還要瞞我,我其實跟你在神龍架那幾年,你見我一個人整天守著北邊那邊秘密的林子,你其實知道我在做什麼嗎?我在那裡認識了位老道士,他是茅山派的最後一位道士,他將他畢生所學全部交給了我,本來想讓我延續道門香火,可不曾想,回來轉眼都快二十年了,日子一天天渾渾噩噩,都快忘記了自己是道人的身份,直到我侄兒最近才點醒我。
我不為別的,潘老弟,我是想將延續我這一脈的傳承,有些年久失傳的符咒偈語,跟你們的苗巫有些異曲同工之處。這些年國家政策也開明了,我想做一些恢復道家門派的事。我師父在仙去的時候跟我說過,我們茅山派的辰州符加上你們苗族的巫蠱,能化解災難,祛除邪惡,你是苗王后人,應該從祖上傳有些東西,你跟我說說,教教我,也算是為道門做了份貢獻,我代表茅山派,感謝你為我們道門做的貢獻。」
張義滿絲毫沒提倒斗的事,把恢復道門,弘揚道法說得義正言辭,老潘聽他說著,眼裡也飽含正義。每個大時代走過來的人,身上或多或少總帶有一絲的正義感,說到恢復道場,弘揚問話,仿佛都成了使命。
老潘看著張義滿,飽含深情的說道:「我是苗王后人,這倒不假,不過苗族巫蠱,長老們向來傳女不傳男。到我這一代再往下,就只有我女兒懂這其中的精要。要不這樣,我讓我女兒配合下你們的工作,讓她暫時把手頭的事情放一放,這樣好嗎?」
說完,老潘站在吊腳樓上,叫了聲腳下的女兒,潘娟聽到後,踏著木板鋪成的樓梯上了吊腳樓,走上前來,問道:「老爸,你叫我?」
老潘神色凝重的告訴女兒道:「伢子,你張叔他上這來,是想學我們家傳下來的巫蠱之術,寨子裡頭的那些長老前輩都教會你了吧!你幫幫你張叔他們,他要學巫蠱。」
張義滿像一個做錯事了的孩子,一臉囧樣道:「我跟你請教苗巫蠱術這些,你看方便麼!」
&老爸都答應了,我有什麼不同意的,巫蠱文化,從遠古蚩尤部落被黃帝部落打敗南下,我們就族裔就流落到了西南蠻荒之地,經過幾千年的生存繁衍,與惡劣大自然相處和搏鬥中,才有了巫蠱之術,傳到現代,日漸式微,我也是學會皮毛一些高深的巫術和咒語都失傳了,我把我所知道的,都儘可能的跟你說了。」潘娟用極富感染力的語言說道。
&真是太好了,娟子啊,太感謝你了。」張義滿寒暄了幾句,接著又聊到了些其他話題,潘娟說要改天帶他們好好逛逛鳳凰,幾個人答應了下來,然後就早早的睡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潘娟跟旅行社請了假,專程陪同三人遊覽鳳凰古城,水光清澈的沱江,高低起伏的吊腳樓,清代以來修建的古建築,三個人看得分外精彩,都夸這裡是風景如畫,美景美不勝收。
中午的時間,一行四人來到城東的一座類似於碉堡的建築門前,見那門口有兩個穿著傳統的蠟染青衣,背上還背著兩管自製的火藥槍,腳底是草編的草鞋,顯得傳統而粗狂。
潘娟走上前去,用苗語跟那兩人支會了兩聲,表明來意後,兩人才把守衛的木柵欄做的大門打開,四個人這才走了進去。
走過傾斜向上的一段青石小路,四人來到碉堡樓前,古樸的門閂,看上去估計有了幾百年歷史,上面有塊小木牌寫著:苗族文化陳列館。潘娟推開了那扇門,張義滿、劉東、張如鐵跟著走了進去。
走進大堂,迎面而來是一副掛在大堂正中央的水牛角跟牛頭,旁邊是各種銀飾和蠟染、蘆笙,一些本地苗人特有的物件。
張義滿指著大大的水牛頭骨問道:「這是?」
潘娟說道:「這就是苗族人的文化陳列館了,平時不怎麼對外開放,一些珍貴文物還在收集中,下面的兩個人是我們族人里的年輕人,他們輪流過來看守這座陳列館,我這牛頭是我們苗族信仰的圖騰,幾千年來的農耕文化,使得我們特別崇拜水牛,我們現在所看到的這頭牛頭骨跟牛角,是我們這裡幾十年前一頭白水牛王留下的,當時它活著的時候,聽我爺爺他們那輩人講,都是當神供著的,不讓它耕田種地,每天好吃好喝招待它,別提多舒坦了。」
劉東停潘娟說道這裡,接過話道:「那你說這,不是說的印度嗎?他們也是把牛當做神物,也是好吃好喝供著,這跟它差不多……」
&鬧,」張義滿打斷劉東道,「人家跟我們談他們族人風俗,你在這瞎扯什麼,小潘同志,別跟他一般見識,你接著說。」
潘娟繼續講道,「這裡都是我們苗族特有的東西跟一些傳統的服飾,上面牆上有我們的傳說跟一些神話。」張如鐵拿著筆和本子一邊聽著,一邊認真的做著筆記。潘娟看了他兩眼,「看不出啊,你還是個有心的人。」
張如鐵頭也不抬,直接回道:「那是當然。」
潘娟一邊介紹一邊走到了牆角,牆上掛著兩把苗刀,看上去像是砍柴用的,卻在手柄處紋有特殊紋路。刀不大,卻很沉,三個大老爺們一一過去掂量了一下,這才停了下來。
再旁邊是弓弩,介紹說明說是用來打獵和對付敵人的。相傳舊社會,苗族跟漢族之間,苗族跟苗族之間,經常因為爭奪山林、田地發生械鬥,這些都是他們當時用來抵禦其他敵人的武器。
最角落一個不顯眼的位置,幾樣小東西引起了張如鐵的注意,他走過去一看,有羊角,一把小小的盛東西的量具,一個烏黑的布包,兩三個陶做的罈子。
&些是什麼東西?」張如鐵抓著削成對摺的兩半羊角,和一個小罈子問道。
&個,就跟你們要尋訪的巫蠱有關係了。」潘娟走上跟前,把對摺的羊角拿在手中,又做了一套繞在胸前轉了三圈的動作,然後扔了出去。
兩塊羊角掉在地上,潘娟看了一下,撿了起來,「陽卦,今天大吉。我這手中的兩塊羊角,相當於你們看到的古人用來占卜的龜甲。我們苗人用苗巫治病救人,未卜先知,靠的就是它。還有,這木作的小盒子,是量米的小斗,是專門用來盛米的,以前的人家,有個三災兩痛,都會拿著自己的米斗,再捧上自己家裡的米,帶到巫婆家裡來。巫婆接過米斗,再隨意嚼一粒這戶人家的米粒,就知道他家是出什麼事情,知道怎麼化解了。」
三個人聽得目瞪口呆,一把盛裝大米的小斗,幾粒自己家裡的大米,在巫婆口中,就能辨別出禍福吉凶出來,想起來,像是遠古的神話,又像是昨天的故事。
張如鐵問道,「那這個,你會嗎?」
潘娟回答道:「這個我不會,要我們苗族女人,上了四十歲以後,經過上天點化,有了通天的本領,才能有的。我還不夠格。」
接著,潘娟拿起旁邊一個小罈子,壇口約有一個手掌大小,上邊好像還有一個密封的小蓋子,不過現在空著。她把罈子倒過來,說道:」這是養蠱的罈子,以前舊社會,對付壞人,對付負心漢,養花蠱,下蟲蠱,我們都是用它來做的。」
巫蠱之說在西南一帶,由來已久,眼前卻是真正見到養蠱的罈子。張義滿指著罈子說道:「據說舊社會的時候,要是哪家苗族小姑娘跟情郎好了,如果這個男人辜負她的話,那這個苗家姑娘就要給她下一個蠱,就是這花蠱。被下花蠱的男人,會因為移情別戀而受到花蠱的折磨,直至到最後不治身亡。」
&這麼厲害,看來這男人還是不能太花心,要不然,會遭報應的。」劉東看著張如鐵,意味深長的說道。
張如鐵回道:「我是那種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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