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墓筆記9之大漠蒼原 第九十五夜 老外 上

    我驚訝地往聲音發出的地方看去，屍體堆後面的岩壁上竟然長出了一個裹著黑色海藻絲的人頭。那人看著我，鳥窩一樣的雜毛里露出一雙渾濁的灰藍色的眼睛。

    「跟……快……」

    人頭驟然消失了，我看著越來越近的鹽屍，借著屍體的掩護往人頭出現過的地方爬去。這時我才發現，出現人頭的地方竟然有一個直徑不到半米的盜洞。我一滾一探，身子就進入了大半。不過再往前一米，鼠道就變得狹窄了。這樣的設計，顯然是為了平時進出用的。既能讓自己快速進入盜洞，又能隔絕後面體型比自己大或者不善鑽洞的東西。

    我之前看到的那個「人頭」，現在就在我的前面。我可以確定，他就是一個人，而且有一雙非常大也非常髒的腳，還時不時得踢到我的腦袋。幸虧不臭，不然我隔夜的蚯蚓也要吐出來了。

    鼠道彎彎曲曲的一直向上，也不知道通向哪裡。都說古圓近方，這盜洞打得卻相當有風格，非圓非方，有的地方甚至跟沒開發過的鐘乳石洞一樣，密密麻麻的都是石芽子，也不知道打這個盜洞的人是故意如此還是技術太差。

    鼠道的前方漸漸有了一絲光亮，容身的地方也一下子寬闊不少。那人爬行的速度漸漸快了起來，原本我一抬頭就是他的臭腳，現在他已經爬到了我前面幾米的地方，靈活的像只猴子。我也加快了速度，很快就來到了這個光源面前。

    那是一條半人高的裂縫，白色的光就是從這裡面透出來的。我停下來朝裡面望了一眼，縫隙外面原來就是那個滿是屍體的洞穴。此時，整個洞穴都散發出奇異的白光，無數無頭的屍體被杉樹枝穿在一起，一排一排地圍繞著洞穴中間的那個水潭，如同圓形的迷宮。那個水潭也跟加了染色劑一樣，潭水完全變成了鮮艷的紅色。五六十個頭顱形態各異的鹽屍站在一邊，像是在等待著什麼。

    「你、你在看、神麼。」

    那人看我沒有跟過來，又折了回來。借著光亮，我發現他竟然是一個金髮碧眼的老外，難怪說話不是很利索，而且語調里還帶有一種非常滑稽的捲舌音。

    「你是外國人？」

    老外點點頭，極快地朝縫隙外看了一眼。「這個、炎師。」

    我有些驚訝：「你也知道這個東西？」

    「版權豬路，炎汪子四。」老外歪頭想了想，就說出了一溜的句子：「習少典娶魚有教氏，生黃弟、炎弟。黃弟一積水城，炎弟一江水城。成而一德，故黃弟餵雞……」

    「黃弟餵雞？」這老外的口音實在讓我有些糊塗，什麼積水城江水城也就算了，還扯上餵雞。「他怎麼不餵鴨餵鵝？」

    「黃弟為雞！黃弟為雞！」老外也有些懊惱我聽不懂他的外國普通話，又吧嗒吧嗒得說了一通半中文半俄羅斯語，那舌頭卷得我頭都暈了。我擺擺手，讓他先別說話，因為外面那個巨大的石洞裡又有了新的變化。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潭水的上方多了一道紅光，把生長在潭水中的黑色植物照得格外妖異，連帶著周圍無頭屍體的斷首處也帶上了一種難以描述的寶石光芒。潭水中也多了一個明顯不同於水面的圓形陰影，像是有什麼球狀物沉在裡面一樣。

    鹽屍群開始騷動起來，它們排成三列，站在水潭前方，然後一個接一個得，裂開了它們的頭顱。

    現在，我終於知道為什麼它們的頭看上去是形態各異的了。

    因為它們的腦袋當中，還藏著其他東西的頭。野狼、老虎、羚羊、白鹿、野驢、旱獺……最多的還是人類的頭。它們卑微地將頭顱拋入水中，然後三跪九叩，虔誠地祭祀著這片洞穴深處的水潭。

    「幾千年了。」老外突然道：「一群可悲又可怕的怪物。」

    這個時候，我才突然發現，紅色的水潭、成串的屍體、鹽屍的位置，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散發著灼眼光芒的紅日圖騰。

    三色的部族、神話里的動物、體態奇特的首領……其實我早就應該想到的。

    鹽屍，炎屍，炎氏。

    我扣住老外的肩膀：「你剛才說的是《國語》？！《國語》晉語篇？！昔少典娶於有蟜氏，生黃帝、炎帝。黃帝以姬水成，炎帝以姜水成。成而異德，故黃帝為姬，炎帝為姜？」

    「yes！yes！」老外猛得點頭，不等他一連串的饒舌語，我就問道：「既然是炎帝部落的人，那他們怎麼會流落到這裡？還變成了鹽屍？……我是說變成這個全身上下都是鹽的狀態。」

    「喪家之犬，出現在哪裡都是有可能的。不過那個樣子……」老外頓了頓：「是詛咒，他們都被這裡的神詛咒了。」

    其實老外的中國話說得還是不錯的，就是平翹舌不分、音也有點不准。稍微琢磨一下，還是能聽懂的。我道：「這裡的神？詛咒？」

    老外點點頭，煞有介事地道：「因為他們信奉太陽，惹來神明的厭惡，神明就詛咒他們一生只能活在黑暗當中，永遠都見不到太陽。若是膽敢往太陽所在之地踏出一步，他們就會全部化成血水。所以，他們只能這樣祭祀自己心中的信仰，把紅色潭水中的圓形物當做太陽祭祀。」

    那天晚上，扎布耶旁，那群鹽屍也是把紅湖中的月亮當做太陽來祭拜。

    所以，老外才會說，他們是一群可悲又可怕的怪物。

    「這神明也太不小心眼了。就因為……」

    話還沒說完，老外就捂住了我的嘴巴。他緊張兮兮地在我耳邊小聲道：「不能說……不能……她會聽見的。」

    「誰？」我含糊不清的問了一句，老外卻默不作聲，不肯回答我。我拿開他的手，不再糾結這個問題，而是道：「這群人和我之前見過的屍鹵蟲很像。那些蟲子也是，太陽一出來它們就變成了血水。」

    「扎布耶那邊的血蟲子？它本來就是由炎氏而來。」老外看了我一眼，「你的命很好。走吧，他們的祭祀也快結束了。」

    【火澍銀埖不夜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