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牌牧師 第六十七章 雷德的心聲

    對於旅店常客來說，大騎士艾德從來都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似乎他們每一次走出臥房，總能看到他矗立於兩層迴廊，為安度因守衛著私人空間，其餘時間，他的存在感近乎為零，眾人起鬨打鬧，他不苟言笑，眾人為美食驚嘆，他仍舊不動聲色，唯獨當眾人躺在床上，想起他會徹夜堅守在大廳之中，總能帶著微笑安然入睡。

    儘管瓊斯、范克里夫等人和安度因的關係很不錯，但是不論誰都知道，大騎士艾德才是安度因最為要好的夥伴。

    當喧鬧大廳再度冷清，艾德像往常那樣，坐在壁爐之旁，靜靜的翻看一本古舊書籍，如果沒有外人的話，整個大廳中只會響起斷斷續續的翻書聲，和火花跳動的炸裂聲，可是今天卻多了一道分外洪亮的隆隆聲。

    雷德·黑手縮在角落，欲哭無淚的捂著肚子，當心滿意足的老爵爺帶人上樓之後，他覺得自己已然度過最為煎熬的時刻，可惜他錯誤的估計了自己的忍耐力，明明不應該這麼明顯的飢餓感，卻由於瀰漫在空間中的芬芳余香，迅速膨脹，讓正值壯年的他反而感嘆光陰不再。

    想當初十天不進食，照樣生龍活虎，可現在才過了一天，就成了這個樣子。

    早知如此，我就不急著長途奔襲了，半路停下吃了午餐，也用不著忍飢挨餓啊……

    酋長之子分外懊悔，好端端的為什麼要選擇遭這份罪？給那個人類小子當跟班，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不行！

    你是黑石部落最為傑出的戰士，是未來的黑石酋長，怎麼能因為小小飢餓就屈從於區區人類？你的榮耀呢？你的信念呢？你的理想呢？

    雷德的臉上浮現出堅毅之色，他咬緊牙關，誓死要和狡詐人類抗爭到底，可是……理想能當飯吃？

    應該……

    雷德咽了口唾沫，於心中無力的說道：「能吧……」

    「假如你實在是餓得受不了的話，我那裡還有一份夜宵，是安度因給我守夜吃的。」

    大騎士的目光平淡如水，始終凝視著泛黃書頁的字裡行間，雷德的倔強再度作祟，咬牙說道：「我不會再中人類的圈套！你們想用食物腐蝕我的鬥志，告訴你，沒門！」

    對於酋長之子的強硬表態，艾德面無表情的繼續看書，仿佛他從未發話一般，這讓準備繼續指責他的雷德，宛如一記重拳打到棉花之上，心中很是不得勁，瞧著大騎士那古井不波的眼神，張口問道：「你為什麼不說話了？」

    艾德反問：「我為什麼要說話？」

    「當然是繼續引誘我啊！告訴你，雖然我的身體快要屈從，但是我的意志始終堅挺！」

    「嗯，精神可嘉，再接再厲。」

    「不是，難道那個叫安度因的傢伙，沒讓你說服我做他的跟班？」

    艾德搖搖頭，視線總算是看向了角落處的獸人雷德，認真說道：「以我對安度因的了解，他提出這個要求的初衷，大概只是覺得好玩而已，起碼在我看來，你的身份還沒有特殊到，讓我們必須重視的地步。」

    「可……我是黑石酋長之子啊！」

    「然後呢？」

    「還需要然後？這難道不值得你們必須重視？」

    艾德笑了笑，收回目光，轉身撥弄著壁爐，讓火光變亮，這才說道：「說一句有些不中聽的話，你並沒有自己想像中那麼重要。從人類和獸人的種族關係出發，你的存在無法左右老爵爺和奧格瑞姆的談判，而在黑石部落內部，你必須面臨強大的競爭對手以及競爭失敗的後果，至於你本人除了實力達到四階巔峰之外，並不會為爐石旅店帶來多少收益，所以，如果你還想堅持的話，安度因會非常樂意餓你七天。」

    「這……」

    大騎士的話有些傷人，直接噎得雷德無法吭聲，他有些頹喪的垂下頭去：「果然不管在哪裡，我都是被排斥的對象。我的智力比不了麥姆，無法學到父親的軍事才華，他曾經不止一次的和我說，黑石部落的酋長，絕對不能是一個有勇無謀的莽夫，可是他讓我學習的人類戰術，我總是抓不住要領，而麥姆卻能得到父親的讚揚。」

    酋長之子自顧自的說著，並沒有察覺艾德悄然起身：「就在昨天，我又遭到了父親的責罵，他說我這輩子都只能是狼騎兵的統領，只有麥姆才能守衛黑石部落的榮耀，我想不通，所以連夜跑了出來，又想起黑拳的事情，這才想來查明他的死因。」

    雷德低聲嘆道：「黑拳是一個天賦異稟的年輕薩滿，他對於雷電之力的掌控速度，傳遍了整個部落，連我父親都知道他的名字，可是突然間，他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在了這裡，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麼貿然行動，也沒有幾個人想查找這件事的起因經過，要不是我偶然聽到了他兄弟的抱怨，甚至都不知道這件事情。」

    「你是說，有人在強行壓下這件事嗎？」

    「是的。」雷德重重點頭，沉聲說道，「就在最近幾年，我越來越感覺到部落死氣沉沉，原本我還以為那是由於父親的老去，可是我越發覺得，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尤其是奧格瑞姆大人的老化速度，達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如果不是某件事情讓他殫精竭慮，絕對不會出現這樣的狀況。」

    「嗯……」

    艾德發出了一聲沉吟，並未繼續出言，訴說心聲的雷德面色好轉，總算是回過神來，卻突然發現大騎士坐在桌邊，準備享用夜宵了。

    咕咚……

    雷德咽了口唾沫，察覺艾德望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旋即繃著臉強硬道：「哼，你快吃啊，我絕不會屈從於人類的誘惑！」

    大騎士搖搖頭沒再理他，自顧自的開始用餐，雷德趕忙閉起眼睛，打算來一個眼不見心不煩，可是當保溫餐盒一經打開，封存在內的香味頓時傳來，立馬引得飢餓滋生，腹中再度翻江倒海。

    雷德很是心累的睜開眼睛，不由得問道：「那個是紅燒肉嗎？」

    「嗯。」

    「好……好吃嗎？」

    「嗯。」

    「它的味道好在哪裡？」

    「晚餐之時，老爵爺他們介紹得一清二楚。」

    「可是……」

    雷德還想說些什麼，被大騎士輕聲打斷：「如果你很餓的話，過來一起吃吧。」

    「不行！我要維護獸人的尊嚴！」

    「如果維護尊嚴的方式是賭氣的話，反而會讓你丟盡了臉面。」

    雷德陷入了沉思，他因為父親的責罵賭氣離開，已經是非常丟臉的事情，一個心懷榮耀的獸人戰士，絕對不會在問題面前選擇逃避，可是他不僅逃了，反而落入了更深的泥潭，奧格瑞姆大人要他反省，顯然是失望於他的魯莽行事，老爵爺固然身為人類，卻反而勸他吃一塹長一智。

    此時想來，瓊斯等人的作法儘管有些過分，但這是因為他賭氣抗拒接受失敗，而之後的絕食抗爭，似乎引來的也只有嘲弄而已。

    原來……我早就在不知不覺中，把臉面丟進了啊。

    雷德有些難過的認識到了事情的真相，想了想，還是坐到了艾德的對面，他學著大騎士的樣子使用筷子，可是過於粗壯的手指，成為了宛如天塹的障礙。

    艾德有些哭笑不得，起身準備給他拿個勺子，可是等回過頭來卻無奈發現，本來滿滿當當的宵夜，此時已然一乾二淨，不用問也知道是誰幹的。

    「嘿嘿……這個實在是太好吃了……我一時沒忍住，就都吃光了。」

    雷德拍著自己的頭，意猶未盡的傻笑道：「那個……請問還有嗎？」

    叮鈴鈴！

    回答的，是吧檯上突然響起的通訊鈴聲，艾德隨手接起，又看向酋長之子：「找你的。」

    「啊？」

    雷德有些不明所以的拿來聽筒，耳邊旋即響起了安度因的聲音：「如果你不想繼續餓肚子的話，從明天開始就為我工作，先從外賣做起，放心，會有人指導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