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稍微倒退半天。
今天早晨,張海成換上樸素的衣衫,遮了容貌,離開了承鶴閣。
他沿著水路向下,行了大約半個小時,才閃身躲進了茂密的林中,左拐右拐,繞了半晌,從一個石縫中擠進去,又劃開手,往一處不起眼的凹槽那滴了幾滴鮮血。
紋路蔓延,旁邊的牆石壁回縮了一截,露出了一個向下的通道。他拿出火摺子,點上火,仔細確認周圍都沒有人後,才謹慎地走下去。
而在下面,房間寬敞,眾多資料堆疊在架子上,三個穿著各異的男女已經坐在長桌旁聊天了。
聽見動靜,眾人抬頭,招呼道:「張海成,明明這次你離得最近,怎麼還出來那麼晚?」
「昨天的賬有些差池,我重新對了一遍。」張海成卸下偽裝,潦草地抓了抓頭髮,明明堪堪二十出頭的樣貌,被他這不修邊幅的氣質一衝,活生生一四十歲大叔。
「你也有算錯賬的一天。」說話的是兩個女人中短髮的那個,她打了個哈欠,「我還以為你也就數學能保住鶴釗的一半分呢。」
女人叫張海燕,編號07,現在正在張家古樓那邊幫他們不著家的小族長看家,順帶照顧那位腿被打折了的老師。
張海成坐下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昨天從下午開始,就特別心焦,好像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
聽他這麼說,其他人都稍微認真了一點。
能摸爬打滾長到這個歲數,每個張家人都或多或少有點類似蜘蛛感應的技能,隱約能察覺到未知的危險。
「該不會是那個家族又要搞什麼事吧?」
這次說話的是個看上去清秀溫和的青年,他笑著,但笑卻未達眼底,反倒閃過一絲寒芒。
這個描述或許太有逼格,不好記,但換個形容——當年勇敢追愛02,第二天慘遭毒打的倒霉蛋。
在被嘲笑了不知多少天后,他終於擁有了自己的姓名——張學歸。
逼格瞬間為零,但記憶就清晰了許多!
張海成搖搖頭:「如果是那個家族有動向,張庭瑞會告訴我們的。」
「那鶴釗有消息了嗎?」張學歸問。
這下是其他三人齊齊搖頭,短暫的沉默縈繞在這片空間內。
最後還是那個一直沒說話的盤發女人打破了寂靜,她道:「算了,這麼多年都沒消息,也不能急於一時。」
沒有人提過張鶴釗死掉的可能,這麼多年,他們都是這麼一點一點找過來的。
哪怕不知張鶴釗是否改過名,長大的樣子又如何,或是被困於某處
他們會一直找下去。
「先交換需求和情報吧。」
當年的張家孤兒,哪怕有了沈淮的相助和輔助圖紙,從墓底和放野,乃至之後的內亂中掙扎存活的,不算上張起靈也不過就一手之數。
他們分散在各地,謹慎地建立起情報網,試圖找尋那消失的同伴。
同時也因張起靈的猜測,以及張家後來經歷的四分五裂的內鬥,幾人分析出:確實有一個神秘的勢力藏在角落,宛若幽靈,不懷好意地想要將他們吞噬殆盡。
最嚴重的是,張鶴釗可能被他們控制著!
敵人極為明確,但又棘手。
可惜四分五裂的張家,已經失去了與對方抗衡的能力,只能徐徐圖之。
麒麟血濃度高的幾位,都在父母尚存有所依靠的時候,被刻上了麒麟紋身,無法潛入臥底。
唯一還沒刻過紋身的張庭瑞,便承擔了這極具高風險的潛入任務。
這麼多年來,張庭瑞潛入是潛入了,但收穫著實不多。
那個家族的規矩,似乎一切照著他們張家來的,內外分得格外清楚
除張海燕負責留守張家,張庭瑞潛入汪家,其餘三人都建立各自的勢力和關係網,倒也混得風生水起。
幾人老規矩交流完情報,彼此間傳遞需要的物件,很快就到了散場的時間。
他們每隔一年才聚首,每次都會換一個地方,麒麟血是開門的鑰匙,下樓的機關是必備的考驗——不給敵人留下絲毫破綻。
「說起來,族長最近到哪了?」張學歸問,「我最近搞了點貨,換了不少錢,找得到族長的話,給他捎一份——作為我們張家的族長,高低也得吃好喝好點吧?」
張海燕吐槽:「誰知道他又去哪了,我都快蹲到長蘑菇了,要不是還有一堆外族人要我收拾不對,這明明是族長的責任啊!」
張海成發揮情報之力,給出了答案,他道:「族長最近應該就在巴乃那邊,或許在追蹤什麼線索。」
張海燕窒息:「那他不回來接我的班!我要幫他管多久!」
「這麼多年都過來了,你就忍忍吧。」盤發女人道,「沒找到02之前,族長不可能定下來的。」
張海成嘆了口氣,有些憂慮:「不知道族長最近的記憶還留了多少。」
有麒麟血的張家族人大多長壽,健忘的也不少見,但失憶得如此徹底,還得是血液純度過高又疊上「天授」那種不可抗力的。
自從張起靈接任張家最後一任族長的位置,喝下那碗藥水得到「天授」後,無盡頭的失魂症便一直折磨著他。
也折磨著每次都要重新獲取族長信任的幾位小張。
畢竟他們與其他張家族人不一樣,02的存在,成了他們幾人間不可言說又無法忽視的秘密。
好在張起靈小時候的記憶雖然模糊,但比起別的已經清晰太多了,過程雖有曲折,免不了大打出手,但還是能回憶起不少往事來。
張海成現在都還記得張起靈繼任族長的那天。
黑髮青年剛被「天授」,渾身冷汗地抱著青銅母鈴走出房門,卻依舊死死拽著他的袖子,咬牙喊「鶴釗」。
「他還欠了我一句晚安」
那時的張起靈眼中的執著,強烈到張海成都覺得有些恐怖。
他是最不想忘記那個名字,那個少年的人。
可偏偏事與願違,明明他們相處的時間最久,張起靈對張鶴釗的記憶也是最模糊的,哪怕他不斷回憶,也會像是有一隻無形的大手那般,把那點存在感抹掉。
他所能做的,也不過是反覆記憶。
剛醒來的那段時間,張起靈除了攥著母鈴和護身符,幾乎誰喊也不理,過了好幾天,他才恢復了正常,開始與他們一起配合整理已經分崩離析的張家。
張海成無數次看到他沉默地看著那張字跡模糊的明信片,似乎這樣就能將上面的語句一點點感應出來一般。
一旦看到他們,張起靈就會問:「找到他了嗎?」
而他們永遠只能給出那個蒼白的回答。
——還沒有。
他們年輕又沉默的族長便不再說話,他將明信片裝進袋子,放到貼近胸口的地方,安靜得像一塊雕像。
張起靈偶爾也會問過去發生的事情,問「鶴釗」到底做了什麼,但張海成卻只能苦澀又酸溜溜地道:「你們的小秘密,我哪裡知道呀。」
就像他怎麼也不知道,張起靈從那句「早安」中聽出了怎麼樣的意味,那個少年又為何會欠他一句「晚安。」
他們就只能陪著張起靈整頓好張家,擋下一波又一波不知勢力的攻擊,在一片狼藉的廢墟中,重新把張家建立起來。
直到再一次失憶,張海成還以為自己又要給張起靈嘮叨一遍那過往的事情。
卻見青年驀地開口:「我記住他了。」
「我會找到他。」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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