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磅礴,街巷漆黑,長沙本地人也鮮少遇到這種大雨。
掛在店門口的燈籠被雨滴打得左右搖晃,將本就不明朗的光亮暈成紅的黃的一大片,跟恐怖話本里的劇情似的。
麵店老闆在台前撥著算盤,撐著手百無聊賴地看半截街景,思著今天怕是無客,早日閉店,還能去尋個溫香暖玉
但下一刻,天際一道閃電驟然划過,一道高大的黑影出現在他的視線內,並以不徐不疾的速度朝他走來。
「啪!」
他的算盤落到了地上。
——嚇的。
麵店老闆咽了咽口水,看著站在門口的人,用顫抖的聲音問:「客,客官是要,要什麼?」
聞言,那人半退一步,又去看了眼招牌。
就你多嘴老闆閉眼,險些抽自己一嘴巴子。
很快,話音響起,那人道:「一碗牛肉麵,一壺熱湯」
他似乎有些踟躕,語氣未完便沉吟了下去。
那聲音通透平靜,與雨聲交融,流水淙淙般,勾得老闆下意識睜開眼,原本如鼓擂的心跳漸漸緩了下去。
「再加一塊乾淨的面巾,錢——」
此刻又一閃電劈過,那身影隨著話語更近了一分。
在一片逆光中,老闆驀地看清了這人身後背著的高大玩意兒。
棺材!一具碩大的楠木鑲金棺材!
原本拋之腦後的話本劇情,在此刻暴風般湧入:雨夜背棺,厲鬼敲門
老闆腦子一嗡,頓時三五么六忘了個精光,聽都沒聽清後半句是什麼,滿耳第都是砰砰砰的急促心跳。
他短促地驚呼一聲,跟見了天敵的兔子似的,瞬間躥向了後廚。
我的七舅姥爺啊!送走!得趕緊把這厲鬼送走!
留下站在門口的青年,緩緩收回邁了半截門檻的腳
······
???
『他怎麼跑了?』雷聲陣陣,沈淮丈二摸不著頭腦,在心底跟系統嘮,『有生意上門高興成這樣?』
腦海中機械音響起,仿佛還有嗑瓜子的咔咔聲,系統道:『說不定呢!』
沈淮說:『可我也沒錢啊,我只是問問他能不能賒賬!』
系統說:『那你吃不吃?』
沈淮說:『吃吃吃!』
「等下。」他突然反應過來,凝重地道,「我現在能吃東西?」
系統:「」
它默默把自己的電子瓜子兒往裡頭揣了揣。
沈淮躊躇了半天的腳還是邁了進去,濕漉漉的,將乾燥的地麵糊了一層陰影。
青年有些感慨地看著陳舊的紅木桌子——也只有桌子,但凡多雙筷子,怕是都會被人順走。
灰撲撲的磚牆、掛在牆上的符紙,滿滿的年代感。
他竟然有回到民國的一天!
沈淮將身後的棺材卸了下來。
在他手上舉重若輕的棺材,落地時卻發出了沉悶的響聲。
哎呦我的小心肝!
沈淮嚇了一跳,連忙心疼地摸了摸棺蓋兒,生怕哪裡砸出了裂痕。
他摸到一半,突然想起一個嚴肅的問題,連忙戳了一下系統,問:『這東西防水嗎?』
系統有氣無力地道:『防水、防火、還防電,只有你才能輕易背動,其他人都會覺得重若千鈞。』
沈淮嚴謹得像是做實驗的科學家,他繼續問:『那麼問題來了,既然防水,那氧氣含量夠不夠?能支撐呼吸循環不?』
系統痛苦面具,說:『夠!』
沈淮思忖:『怎麼做到的?這個技術能上交國家不?好不科學!』
『可你都能穿越了!』系統發出了尖銳的爆鳴。
沈淮咋舌,心道這東西真不經逗。
他不過就問題多了一點
換誰問題能不多?
要知道一睜眼站在荒郊野嶺的墳地,旁邊躺著自己的屍體額,身體。
又雙叒叕冒出個系統說「恭喜你!穿越了!」
雖然沒有什麼「失敗抹殺」的強制命令,但沈淮能保持面上的冷靜,都已經是個傑出的穿越文愛好者了。
更何況,他成了植物人。
更正一下,是他的本體成了植物人。
沈淮套著系統捏的馬甲,憂傷地撫摸著棺材,仿佛能透過棺材看到躺在裡面的、屬於自己的身體。
他那帥氣逼人、尚未品嘗過996加班滋味的身體。
那時系統說:【這是個高危的盜墓世界,槍械、粽子各種物理或魔法傷害,以你戰五渣的體質,我很擔心你會落地成盒。】
沈淮冷靜思考,胡亂分析:【所以你直接給我個盒?】
系統:【哪能呢,這不還有個魂嗎?反正你在那邊也死了,我是想讓你煥發一下第二春!】
沈淮:【我怎麼死的?】
系統:【你們人類自己說的,學醫天打雷劈(物理)。】
他想起自己考完試出來的時候,確實下了暴雨。
沈淮:【】
但是他學的是法醫啊!
系統:【好了言歸正傳,你本體太脆弱了,哪怕我給你救回來,在這也很難活——我想了個絕佳的法子!】
沈淮:【?】
系統:【我可以給你捏個行走在外的馬甲,無論是下墓還是參與劇情線,你都會獲得能量,能量可以反哺你的本體,雙贏。】
系統:【有我給你兜底,馬甲不會死,頂多受點傷,但有一點,我不能立馬送你無敵,你得自己練。】
沈淮:【新手保護期呢?你總不能讓我從零開始直接下墓吧?】
系統糾結了一下:【兩天!你這兩天趁著無敵快莽一下!】
沈淮沉吟片刻,道:【能量五五分?合同給我看看?】
系統:【】這屆穿越者真不好騙。
一人一統在荒郊野嶺,就「工資」問題掰扯半天,到天色將晚,才堪堪結束。
沈淮將自己的身體·謹慎地裝進·他跟系統討價還價弄來的棺材裡,打算日後隨身攜帶。
反正他現在跟死了也沒差。
一想到自己熬夜苦背,期末才剛考完就被劈到了這操蛋的世界,連成績都不知道,沈淮就很憤懣。
有本事在他考試前劈?
正想著,店老闆哆哆嗦嗦地將牛肉麵和熱水放在旁邊的桌子上。
沈淮回過神,郁猝地看著那碗肉都快要溢出來的牛肉麵。
他點完單了才反應過來,系統給的馬甲壓根不能吃飯。
能吃飯的現在躺在棺材裡挺屍,吃不著不說,還得隔三差五注射個營養液。
他的心情更加抑鬱,面上也沒什麼表情,只是淡淡說了聲「謝謝」。
只是不知道那老闆聽見了沒——畢竟對方呲溜一下,便又躥回了台後。
這般情況最好,沈淮也摸不准民國時期的人際交往要怎麼個文縐縐法,他能做的只有謹慎少言。
趁現在天暗,他得儘快把身體打理一下,以免出城後,連個乾淨的水源都找不到。
一想到自己的身體被系統丟在地上沾到了土,還可能有雨水飄進去,沈淮就全身刺撓。
學醫的有點潔癖怎麼了!
他能努力催眠自己馬甲不算人,只需要照顧身體一個——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還沒習慣民國彪悍的社會風俗,沈淮完全沒有注意到,那個麵店老闆其實繞了個大圈藏身形,此刻正撅著屁股,從櫥櫃縫裡往他這看。
青年只是心裡跑著火車,表面冷肅地擰了擰浸在水裡的薄面巾。
說起來,系統不會真自閉了吧?
有點擔心將這傻統氣壞了,沈淮在心中說著軟話,半晌才聽見系統一哼唧。
他頓時一驚喜,下意識口無遮攔,說:
「你出來——」啦!
那個「啦」字還沒出口,系統提高聲音:「在心底跟我說就行了!」
哦哦,還沒習慣呢。
沈淮連忙閉嘴,舒了口氣,還好麵館老闆不在,不然就要被當成自說自話的怪人了。
他側身輕輕打開了那雕著神秘花紋的楠木金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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