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江面寧靜又暗藏洶湧,星星點點的漁火熄滅後,放眼看去,只見那江心有著一點紅,那紅色似是隨著鼓聲舞動,閃爍搖曳著。
在不知真相的人們眼中,這或許是很美的江景。
「老伯,船借我一下唄,我出錢買。」
「不行,不行。」
「叔」
「不是我不想,是現在出不得船啊!水流方向不對,逆著往江心走,太危險了。」
小船在水邊搖晃,控船的卻怎麼也不願上場,黑瞎子抹了把熱汗,嘆了口氣。
雖然他對沈鶴釗的武力值有信心,但今晚畢竟是水匪集中的大活動,幾百人幾百人扎堆著,明槍易躲,暗箭也難防啊。
但這麼黑燈瞎火,他一時間也找不到春四一家。
就這時,黑瞎子聽見了一陣喧雜,他迅速走過去,看到一個穿著汗衫的小個子,正揪著一個小孩的衣衫,那小孩還沒反應,他的父親就下船推搡起來。
正是春四一家和陳皮。
得來全不費工夫。
「你給我說清楚,那個姓沈的傢伙去哪了?!」陳皮倒也沒一時間動手,只是表情狠戾了幾分。
春四爹也沒了憨厚,一雙眼睛閃著兇悍的光:「哪來的潑皮,沈先生什麼的關你屁事!」
春四娘在旁邊捧著柱還沒點的香,也跟著點頭:「仙人的事兒,你莫管噻!」
沈先生怎麼就變成沈大仙了?
陳皮一看他們這表情,就知道他們絕對跟沈鶴釗接觸過,但他還沒來得及激動,聽到動靜的其他漁夫就圍了過來。
大家都被水匪驅得憋著股氣,見有人來挑事,頓時義憤填膺地叫罵起來,整個場面沸反盈天。
陳皮見人多也不慫,眼睛一瞪,繞在手腕上的九爪勾就要解下來:「爺爺跟你們好聲說話,你們就這態度?」
「哎哎哎,諸位冷靜一下哈,誤會,都是誤會。」
旁邊傳來一個聲音,從身後直接搭上了陳皮的肩,陳皮心中一驚,頓時明白這也是個武功好手,卻聽對方直接跟春四爹道,「你們還記得我麼?我是你們沈先生他朋友。」
春四爹站直身子:「我記得你——但你旁邊這個小潑皮是哪裡來的誤會?」
黑瞎子其實也不知道陳皮跟沈鶴釗什麼關係,不過他看到過好多次,沈鶴釗揍這小孩的場面了。
那位沈先生熱愛行俠仗義,但也不是什麼閒事都愛管的。
黑瞎子胡扯道:「他啊,沈先生一個掛名學生,因為找不到老師,心中急切,動作粗俗了,我在這給你們賠個不是!」
陳皮:「我不是——」
黑瞎子捂住他的嘴,在陳皮一個肘擊襲來時,往旁邊一閃。
春四爹不太信:「沈先生竟然有這種學生」
春申倒是指著陳皮道:「沈哥哥,打他好幾次,問他服不服。」
黑瞎子「噗呲」地笑了出來。
陳皮的臉都快青了。
這年頭還是信奉棍棒教育,見自家兒子和黑瞎子都這麼說,春四爹倒是信了幾分。
他道:「沈先生不在這,他讓我們注意安全,自己踩著人飛走了。」
黑瞎子:「踩著人?」
陳皮:「飛走??」
他下意識看了眼春四爹別在腰邊的大煙,懷疑這人是腦子抽傻了。
春四一家得到的線索有限,說來說去也不過就推出一條,沈鶴釗確實是去找水匪麻煩了。
黑瞎子藏著心底的擔心,拽著陳皮跟春四一家告別,轉頭往江畔邊走。
下下策,那邊有零散的沒人要的破船,雖然他還不會開,但萬一能現學呢。
陳皮跟在他身側,冷冷地問:「你跟那個姓沈的到底什麼關係?我可不是那個傢伙的學生。」
黑瞎子道:「就是朋友啊——他親口承認的,至於你,那你說你們什麼關係?別告訴我你大晚上跑這鬧事純粹是好玩?」
陳皮:「我——!」
他語塞了一下,後知後覺思考這個問題,發現他跟沈鶴釗還真沒什麼關係。
對方沒事三天兩頭逮著他揍一頓,頂多就每天給他送點吃的跟養小狗似的,他的腦海中出現了這個想法。
陳皮的臉色更難看了,他罵了聲:「我跟他有個屁關係!」
他一腳踢飛個石頭進江里,轉身就往蘆葦叢中走。
黑瞎子也沒料到他一嘴點炸了個炸藥桶,「呦呵」一聲,也沒追,繼續找船去了。
陳皮一路橫衝直撞,踹了七八塊石頭去江里,還把一叢蘆花拽得花枝亂顫。
他直直衝到一片沙土地上,隨便找了塊大石頭靠著,看著漆黑的江面,臉色陰沉極了。
他現在應該直接回去睡大覺, 管那個不自量力的傢伙個球
「沈鶴釗!」他罵了聲,心道那人是真的邪門兒,單單把全名告訴他,讓其他人只喊他「沈先生」。
但又在他問起是哪門子的字時,用一種古怪又輕蔑的語氣道:「你又不會寫,想我教你?」
陳皮自是「啐」了口道「要你管。」心中卻想,如果那個幫人算賬的秀才喜七還在,他高低也能學兩個
這種亦好亦壞的交流,連接著兩人本就若即若離的關係,也讓陳皮始終捉摸不透沈鶴釗到底想做什麼。
而今晚,黑瞎子一句「我是他親口承認的朋友,你又是什麼關係」——
成功把陳皮干破防了。
「就不應該出來找他,真是浪費老子心情,明天換個地方好了,那傢伙死了也就死了,反正跟我無關」陳皮冷冷地想,他隨手把揪成一團的蘆花丟到水裡,準備離開。
忽地,他聽到了水流被撥動的聲音,似乎有誰淌著水走了過來,血腥氣混在淡淡的草木氣息里,無法忽視。
陳皮回過頭,發現不遠處的蘆葦叢不知何時被撥開了,一個身影拖著略顯疲憊的腳步走了出來。
皓月當空,蘆葦搖曳。
身形修長,面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長發披散在身後與同色衣擺在風中微晃著,黑髮青年似是整個人都融化在夜裡,唯有那雙黑眸閃爍著冷靜又疲倦的光。
「沈鶴釗?」陳皮的腳步停頓,他下意識蹙緊眉,看著沉默著與往常不同的青年,心中卻不著痕跡鬆了口氣。
沒死。
青年一聲不吭,走到陳皮旁邊,陳皮下意識後退一步,擺出防禦的姿態:「你幹什麼,沈鶴釗?沒事幹就去睡覺,別大半夜發癲找水匪,嫌死得不夠快——」
下一刻,陳皮的話語戛然而止,像是被卡住了脖子的雞,青年默不作聲地蹲下來,突然攬住了他。
「沈鶴釗?」陳皮的聲音是驚恐了,「你幹嘛!」
「閉嘴。」沈鶴釗的聲音依舊很冷,帶著滿滿的不耐煩和疲憊,他輕喘了一聲,道,「讓我緩緩。」
「我還是去晚了。」他輕輕喃喃道。
夾著血腥氣的風掠過陳皮的臉頰,也是冷冷的。
陳皮張了張嘴,什麼也沒說,只是在心底默默罵了句:「靠」
並不久,沈鶴釗就緩了過來,他站起身,波瀾不驚地道:「走了,回去休息吧。」
陳皮開始還沒咂摸出什麼不對勁,一抬手,發現自己滿手都是血。
他猛地扭頭,發現沈鶴釗朝他來時的那條小道走,但還沒走幾步就咳嗽起來,咳嗽聲越來越急促,他猝然彎下腰吐出了一口血,直直染紅了旁邊的葉片。
陳皮的大腦嗡了一聲。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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