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為時未晚……再耽擱些許,單靠這些光點就遮不住了。」寵渡碎開傳送珠,流光閃爍間,將兩扇古樸的黑色紙門朝左右側滑打開,側頭喝道:「走。」
「敢問此去何處?」狼王訕訕,喉頭微不可察地滾了滾。
「活命之地。」
「他的殺招絕不止先前那式神通,若想害吾族眾不費吹灰,毋需另作計較才是。」狼王略一思忖,不覺有詐,「嗷嗷」叫著示意群狼改換陣列。
卻道狼族隊形怎個章法?
大抵去路未卜,便以經驗豐富的老狼頭前開道,但有不測也好及時示警。
接由半數戰狼跟進策應。
母狼與傷狼護著崽子們緊隨其後。
再續以剩餘所有精銳狼兵。
狼王壓陣綜觀全局。
如此進退有據,攻守兼備,寵渡見了也暗裡不住稱許,「……難怪之前能在妖兵圍困中撐那麼久。」
狼眾即此魚貫入門,從旁路經時紛紛舔唇輕咬以示友好。
更有幾隻膽兒大的狼崽子試探著靠上前來,繞著寵渡搖尾打轉,前聞聞後嗅嗅,狗里狗氣的;終抵不住母狼再三警告與催促,這才搖搖晃晃回歸隊列。
那一路撒歡鬧騰也不知嚷嚷個啥,只狼眾聽後大驚,狼王欲言又止,「崽子們說你……」
「我與爾族確有淵源。」
「可否——」
「到了一問便知。」
「問?……意即傳送那頭有活物?」狼王竊喜,道:「恩公再生之德銘感五內,他日吾族必結草銜環,以報涓涯於萬一。」
「囉嗦。」
「不知此去何以為信?」
「報吾之名即可。」
「敢請賜教。」狼王豎耳聽著,用心記著——畢竟到了那邊地頭憑此二字可是能保命的啊!又問過詳細寫法,隨即躍入門中,定睛看時已非先前光景,而是身在一座偌大的圓狀石台上。
台下圍有妖兵持械列陣,正與自家狼眾兩相對峙。
環顧周遭,分明一座妖寨。
棲居此間的精怪倒是各種各樣,除了常見的鼠牛虎兔熊蛇馬羊猴雞狗豬等等,外圍更聚有不少狼族同類;而近處幾隻則有些莫測高深。
那肉乎乎的小傢伙是何幼獸?熊身犀目馬耳朵,象鼻虎掌牛尾巴,見所未見啊。
其頭頂正立有一隻烏鴉。
烏鴉眉心一撮白毛,腦袋上趴著的似是……一條蟲?
狼王見勢不及細想,忙報家門告知始末,原本劍拔弩張的氛圍驟然輕鬆。
「咳!原是小黑子那個娃娃師父送來的。」
「好說。好說。」
「那大尾巴狼!不是耍詐欺你,實在爾等並非頭一撥這樣過來的。」
「上回的厙族就很好。」
「說起來爾等跟狼頭兒猶屬本家。」
「那娃娃還是半個狼崽子哩。」
「既來之那就是自己人了,受傷的兄弟姊妹速速隨我去調養。」
見此一團和氣,狼王不由啞然;尤其見斜刺里蹦出的那名黑丫頭,——雖帶妖氣卻分明是個人,竟與眾妖其樂融融渾似一家子,更覺匪夷所思。
妖人幾時也能這般和諧?
怎聞所未聞?
相較之下,吾眾打打殺殺過的都是些啥日子啊!
我那恩公與此寨何干?
半個「狼崽子」從何說起?
這黑丫頭為何一再提及他?
……
懷著滿腹疑雲,狼王任由黑丫頭與烏小鴉在前面引路,上山謁見姥姥與某位「胡先生」。
寄人籬下,此屬情理之中勢所難免。至於麾下狼眾也毋需憂心,早由他寨中三當家「豹子頭」妥善安頓,療傷與歇養自不在話下。一時皆大歡喜。不題。
卻說寵渡辭別狼群,不見妖兵來犯,便抓了丹藥囫圇吞服,藉助靈石元氣加緊恢復心力,以備再戰。
其間手鐲仍自飛速採集點數,寵渡戰績隨之飆至新高。
——九萬八千七百餘點。
距十萬僅半步之遙!
一干俊傑難望項背!
普羅道眾更無可企及!
別說四宗看客懷疑其他人是否尚存一絲一毫奪魁之機;便是各路試煉人馬自個兒都憋悶不已:這還有再爭下去的必要麼?
「怎地,這就泄了?」柳三青冷眼環視隨行的煉器閣弟子,面上不無不屑,「先前那股子心氣兒跟勁頭呢,都被狗吃了?」
「師兄……」
「那魔頭實在非人,咋跟他拼嘛。」
「八萬懸殊何啻天淵?」
「咱們的點數加起來怕也不及。」
「緣何師兄不以為意?」
「朽木不可雕也。」柳三青輕笑反問,「點數就妖怪才有?」
「嗯?!」有人靈光乍閃。
「師兄之意是……」
「蠢材!飯桶!豬腦子!」桃柏柏吹鬍子瞪眼,「想我桃某英明平生,此番怎就與爾等為伍?」見神泉門眾個個萎靡不振,更忍不住暴跳如雷,繼續罵道:「都他媽給老子打起精神來,別跟死了老子一樣。
「剩下的妖怪點數不夠分又怎樣?直接搶那狗日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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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淺顯的道理要我明講?」
「對噢!」「從其他人手裡搶就行了呀。」「左右也未禁止互奪。」藥香女眾也終於明白了姒明月的如意算盤,嘰嘰喳喳渾似一群歡快的麻雀,「還是師姐思慮長遠。」
「小、小妹還是沒拐過彎來,求諸位姐姐與我解惑。」
「傻妹子喲!」
「誠如師姐所言,當前誰點數最多誰就是眾矢之的。任由他們彼此消耗,咱們只消待至決戰時現身即可。」
「如此以逸待勞損失極小,奪魁的機會卻是最大的。」
「原來如此。」
「此前是妹妹們誤會仙子姐姐了。」
「無妨。」姒明月報以淺笑,「大局為重,能最後勝出便好。」
與此類似的一幕幕正在四處隊伍中紛紛上演;由此,試煉目的雖未改變,但與最初相比,獲取點數的主要途徑已另有側重。
斬妖固然要緊。
但更為緊要的卻是……除魔!
想通此節,眾人豁然開朗,哪怕寵渡點數現已突破十萬大關,非但不覺挫敗,反而湧起更大的野心與更強的欲望。
歷來直覺敏銳的戚寶也咂摸出個中隱患,因謂近旁魔徒曰:「不好。我那兄弟或臨大劫,吾等當儘速與他會師。」
「胖爺言之在理。」趙洪友頷首贊同。
「可惜傳音符仍無回應,」金克木嘆道,「想來距離還是太遠。」
「好在咱們差不多齊了。」
「就缺穆師姐、葉當家、許小子和……那誰來著?」
「盧『蠻牛』。」甘十三妹接過話頭。
同別家隊伍一樣,獻寶黨眾在此期間也通過事先獨備的傳音符先後聯絡上並逐一聚首,眼下除了寵渡以外,另有穆婉茹、葉紅燭、許求及盧迅四人下落未明。
而兵合一處的並非只有試煉道眾,妖族那頭兒同樣在調兵遣將。
尤其繚繞在寵渡周圍的點數光團愈發稀疏,透過其間縫隙,外面妖兵的數量竟似未減反增!原是其他方位上的妖怪或聞訊趕來,或循跡而至,正如潮水般從林間爭相湧出。
冷不丁見到垓心慘狀,——遍野碎屍與地上鋪的那張「血毯」,剛到場的妖怪驚疑之餘莫不震駭。
卻也僅止於此了!
只因未曾親歷前事,更難想像區區歸元初境的人族娃娃有多大能耐,故而最開始那陣,這撥妖怪並未將寵渡看在眼裡;及至消息迅速傳開,這才悚然。
「尊嘟假嘟?!」
「舌頭都沒捋直,是被嚇著了還是剛學說話不咋利索?」
「休得危言。」
「彼一人如何有此能耐?」
「以吾愚見,爾等更似中了幻術。」
「呔!」忽有大頭領暴喝,「既施神通,此子必然消耗過甚。爾等何不一鼓作氣趁虛而入,反畏首畏尾錯失良機?」
一則確被寵渡架勢震懾一時。
二則怕把人逼急了魚死網破。
故此束手束腳。
而今一語驚醒夢中人,前役倖存的妖兵妖將心頭那個悔啊!即有大頭領振臂高呼:「眼下動手亦為時未晚。他恢復有限,絕無餘力再使先前那招。」
四下里聞言響應,拉長了聲音號道:「小的們!沖啊!——」
「殺呀!」
「碾碎人族蟲子。」
「莫教他走脫。」
「報仇!——報仇!」
剎那間兵勢滾滾如浪似潮,各路妖怪從四面八方再度席捲。適逢點數採集殆盡,寵渡抬眼掃視,冷冽的眸光深邃如夜,古井無波。
甩甩手啊抖抖腳。
轉轉脖子扭扭腰。
不慌不忙,不疾不徐,寵渡將手掌緊緊裹住魔古太刀的把柄。
拔刀。
頓腳。
蓄勢。
及至暴起發力,一氣呵成動若脫兔,寵渡一頭扎進迎面撲落的洶湧獸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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