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紅梅眼角露出猶豫。但是賦雲歌對此似乎頗感趣味,他也沒有阻止。
留存標籤的過程並不麻煩。路老闆用獨特的熒光英石嵌套以錦緞,在上面記下他們的名字,就算是完成了。
路老闆一路送到豐源布行門口,然後目送兩人離去。他眯著的眼角緩緩睜開,轉身回望,身後不知何時已經出現了一個人影。
黏稠的影子濕漉漉地順著那人的衣角淌下,在地上繪出一灘不規則的黑色圖形。
路老闆見到他,表情短暫地作了停頓。他簡略地張望了一下外面熙攘的人群,隨之向那個人走去。
「詳細說說吧。」
一句簡短的話過後,只見地面流淌的影子瞬間席捲住兩人的身形。路老闆保持著緘默,兩人立刻被舞動的黑影吞沒,消失在地面。
春水樓中,旋轉的黑影從地面升起。
緩慢散開之後,正是先前曾經在春水樓出沒的副樓主【易圍涵】,以及跟隨在後,表情木然的路老闆。
他兩人一前一後,穿過漆黑的長廊。盡頭處有光亮起,兩人折入之後,一間明亮室內,一副陌生面孔,一副熟悉面孔,靜默無言。
熟悉面孔仍然半身殘廢,軀體遮掩不住衰弱的氣態。他慢慢喘著氣,眼神插在旁邊人身上,看不出是幽怨或者是空洞。
此人正是鬼嘯長淵。而他所注視著的那個人,則是一副清雅面龐,手持繡畫摺扇,看起來不過三十歲上下。與鬼嘯長淵的狼狽相比,顯得無比雍容。
兩人都在等著路老闆的到來。而當易圍涵將人帶到之後,在座的兩人臉上都冒出一點活色。
「幽侯,路不通行來了。」
易圍涵淡淡地說,說罷就站到了一旁。他的身軀一到較暗處,就仿佛與環境融為一體,難以分辨。
路老闆走到兩人面前,向那位書生模樣的人恭敬作揖:
「樓主,路不通行在此,有何吩咐?」
話音未落,書生模樣的人露出微笑,以扇抵住下巴,微微頷首。
原來,這般不顯山露水的模樣之下,竟是臨煙春水樓真正的樓主——算樓煙。
「這段時間你多有辛苦,又為我取來這般寶物,可謂勞苦功高。」
算樓煙說著的時候,手中慢慢升騰起一縷火色。而隨著火色大亮,中間浮現的,竟然是賦雲歌剛剛取得的百苦血蓮。
「不敢。」路老闆把頭低得更甚。
算樓煙端詳著這般寶物,過了一會兒。他慢悠悠收起血蓮,轉而問道:「那少年所求,就是天衍丹麼?」
「正是。」路老闆答應。
算樓煙眯眼微笑起來。他朝旁邊的副樓主易圍涵稍一示意,他立刻心領神會,轉身出去。
「這東西好久沒有聽人提到過。不過應該還有存余,省得再去費心炮製。」
算樓煙話還沒說完,易圍涵已經將一方錦盒端了進來。他走到算樓煙面前,扳開錦盒上的金鎖扣,裡面立刻顯現一顆丹藥,散發出幽幽的芳香。
「果然,」算樓煙伸手把丹藥捻在手裡,把玩了幾下放了回去,「幾天後,你將這丹藥給他們送過去。天衍丹換百苦血蓮,路老闆實屬高明。」
路老闆嘴角此時也露出一抹微笑:「承蒙樓主提攜。」
三人的互動,此刻終於摻和進來一條沙啞的腔調:
「也該說說你剛才聽到的見聞了。」
鬼嘯長淵從剛才就像蝙蝠一樣深沉地瞪著這邊,他脖頸上碎裂的鹿皮隨著呼吸而起伏,時而急促時而遲緩。總算他不願再等,於是打斷了在他看來毫無營養的對話。
路老闆的目光變冷了幾分,他轉臉看向這個佝僂在椅子上的詭異殭屍。
「鬼老闆,看上去比上次更加虛弱了,你還好麼?」
鬼嘯長淵對路不通行這一句揶揄,顯然很不愉快。他重重呼哧了幾下,落著很重的嗓音道:「鬼老闆這個稱呼,令人厭惡。」
對於這個曾經不可一世,但是現在已經無比落魄的霸者,春水樓的三人,顯然並沒有對他太過重視。但是既然結盟,那表面還是要說得過去。算樓煙咳嗽一聲,路老闆立刻會意,將賦雲歌剛才講給自己的見聞,一點不落地又敘述出來。
在鬼嘯長淵認真聆聽的同時,算樓煙也作出傾聽和斟酌的表情。
不多時,來自下界天雪漠的見聞,路老闆就說完了。
鬼嘯長淵和算樓煙的關注點並不一致。先是算樓煙,他慢慢地嘆了口氣,臉上掛著神秘莫測的笑意,其中又帶著幾分苦澀。
「雪漠,真是讓人懷念的地方。我已經很多年都無法去親眼看看了。」
算樓煙嘆息的同時,一隻手不自覺地按在了胸膛的位置。那裡立刻起伏得更加明顯,仿佛有什麼呼之欲出,他的胸口看上去無比脆弱。
「幽侯,血蓮已經拿到,您的痼疾,痊癒有望。」看著兀自神傷的主子,旁邊的易圍涵插話道。「待您痊癒,屬下隨您一同去雪當年一掌之恨。」
算樓煙聞言扭頭,但是目光中撲朔迷離,幽深宛如潭水。
他動了動嘴唇:「呵呵不急於一時。現在世事變遷,很多事,很多人都已經不再是當年了。誰又能想到,他殺我不死,反倒成了今日與他齊名的奇樓之主呢?」
主僕兩人的目光接著一陣快速的傳遞,頃刻間他們的眼神交談就已經結束。鬼嘯長淵在旁邊看著兩人的默劇,雖然好奇,但是他有心無力,也懶得多問。
他轉而問道:「鵜鶘雪仙那小子果真遇到了?」
路老闆笑了:「我並沒跟他們一同前去,只是如實轉述。這話你該去當面問那小子。」
鬼嘯長淵怒上眉山,但是很快消解。他無力地搖搖頭,道:「賭一把總比坐在這裡,消耗性命要強。」
聽到他的這話,算樓煙登時轉過頭來:「你如果決定了,我們隨時會幫你。」
「鵜鶘雪仙這是唯一的線索。吾決定了,近日就會啟程。」
鬼嘯長淵的眼中沒有不舍。他既然已經接受了一次徹底的失敗,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謀劃東山再起。
儘管一旦決定,他的性命,也就開始了最後的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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