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碰……碰……」
一陣凌亂的瓷器碎裂聲從太子府的鎏月殿中傳出來,殿門口宮娥太監跪了一地,就連一向在太子面前得寵的小德子此時也匍匐在那兒,不敢多言,更不敢上前去勸屋中的人一句。
「這是怎麼回事?」
輕柔淡雅的嗓音自幾人背後響起,小德子聞聲倏地轉身如同看到救星一般的看著來人。
「奴才見過太子妃,太子妃金安。」
「嗯,都起來吧。」卿傾淺笑著頷首,目光卻不由自主的朝殿內望了望:「出什麼事了?」他記得他是從來不會表露自己的喜怒的,難得見到如此的景象。
「回太子妃,太子爺從宮裡面會便是這樣,奴才還是太子爺發這麼大的火,奴才們勸不住也不敢勸,太子妃你快去看看吧,裡邊到處都是碎片可別傷了爺。」
他自幼便跟著太子爺,太子爺的心思多少他也明白幾分,只可惜他就只是個奴才這時候半分話也說不上,唯一期望便只剩下了太子妃。
「他……去過皇宮了?」卿傾的笑容有些僵硬看不出來喜怒。
「回太子妃,今日太子聽說青茩東雲二國使臣在洛城那邊出了事擔心皇上,所以便匆匆去了皇宮也不讓奴才跟著,奴才也沒多想,誰知道這才一從皇宮裡回來就成了這般的光景,估摸著是在皇上哪兒受了委屈,太子妃,太子爺一向聽您的話,您就去勸勸他吧,都這會兒了還沒用過午膳呢。」
「哦。」
卿傾低下頭,緊了緊手心卻沒了下一步動作。
「太子妃……」小德子見此不由的慌了神,太子同太子妃的關係一向難以令人捉摸,如今太子妃這般猶豫不決他真擔心她會不理會這些掉頭就走。
水眸掃過小德子緊張的臉,卿傾微微嘆息了一聲,側首對身邊的緋兒道:「去廚房弄些太子平日裡喜歡吃的飯菜過來吧。」
「是。」
緋兒施了個禮便朝著廚房而去,她的性子跟卿傾有些像,安安靜靜的,夠謙卑卻留著自己的那一份傲氣,沒有絲毫的阿諛奉承。
「太子妃可是現在便要進去?」
小德子不禁喜上眉梢,躬身讓出一條道巴不得卿傾立馬就走進去。
「待會兒吧。」卿傾淡然說道。「待會兒緋兒備好了飯菜再一併進去。」
「奴才聽太子妃吩咐,娘娘,緋兒姑娘恐怕這一來一去恐怕還要些時候,要不然奴才讓人搬張椅子過來,娘娘再坐會兒?」
「不用了,整日坐在屋中悶得緊,正好能趁著這會兒站站,無礙的。」
言罷,卿傾便轉過身子垂手立在迴廊出眺望著薄薄的雨幕,嘴角帶著些許笑意,淺淺的看著格外的舒服。
「啪!」
才消停不多時候的殿內又傳來一聲巨響,應該是瓷器本人用力擲在地上碎裂而發出來的聲音。
「太子妃,你看著……」
小德子緊張的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年輕的臉上滿是擔憂,雖然每次從皇宮回來太子都不會太高興,可是那時至多就是去那個姑娘哪兒拉著姑娘陪著喝酒,但是想如今這般的自暴自棄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些年太子心裡過的有多苦他可是親眼看到了,他實在不願太子就這麼一蹶不振下去。
「由著他吧,他心中苦悶,這樣做也許會讓他好受些。」
一起生活了三年,她對君臨風雖無兒女之情卻又親人之愛,對他的事情她從未過問卻隱隱能夠猜到些許,從某方面來說他們很像,都是那種對一件事固執到不行,永遠不到盡頭不會回頭的一那類人。
卿傾已經這麼說了小德子自然是不能再說什麼,屋中的瓷器聲音還在迴蕩著,可是聽著卻好像少了幾分蒼涼。
原本君臨風沒有用膳廚房的飯菜冷了熱熱了又冷來來回回的折騰著,緋兒去的時候飯菜都還煨著,廚子本來說還說需要再去弄些新鮮的,可是緋兒沒讓,只說是太子這時候還沒吃再弄出來會耽擱時間,廚子也就沒再堅持,所以著來來回回緋兒也沒花多少時間便回到了鎏月殿門口。
卿傾掃了眼緋兒和幾個丫頭手中的飯菜,然後挑了兩三樣簡單便讓人把其他的撤了下去。
「太子妃……這些……」
太子的嘴早就被那些山珍海味給養刁了,這些清粥小菜能入得了他的口嗎?
卿傾側首,笑意不減:「太子此時火氣甚重,還是吃些清淡的比較妥當。」
「呃……」小德子一愣,難以想像平日難得多說一個字的太子妃會在此時說這種冷笑話。
「行了,都下去吧,本宮進去就好了。」
「是。」
小德子和緋兒帶著一干人等匆匆退下留下卿傾獨自在門口,屋裡的瓷器碎裂之聲斷斷續續的傳來,卿傾抿唇一笑,抬手推開緊閉的房門。
「啪!」
一聲刺耳的聲響在耳邊炸開,卿傾低頭看看腳邊的碎片再抬眼打量四周,碎裂的瓷片隨處可見,矮几、椅子、書畫、紗幔……但凡能夠搬得動的東西無一不是七歪八倒,不動聲色的繞過碎片尋了張還算是完好的矮几擺正再將手中的飯菜擱在矮几之上。
「耳朵都聾了是吧!都給本太子滾出去!滾!」
怒吼的聲音帶了幾分醉意,卿傾明眸一閃睨了眼坐在地上的某人,素白的錦衣到處都是污漬,胸口還有大片的水跡,而某人正狼狽的飲著手中的酒水,絲毫沒有發現進來的人跟自己心中所想全熱不同。
「我耳朵沒聾,自然,也不會滾。」
君臨風一愣,手僵在半空中,抬頭卿傾那張永遠帶著淺笑的嬌顏便映入眼帘,有些意外,只不過瞬間又撇過頭去:「你,怎麼來了?」
「你這麼大的動靜府上人心惶惶的,我剛好從這兒過所以就進來看看。」隨便夾了些飯菜遞到君臨風面前,順便在他身旁尋了塊地方坐下:「餓了吧,我讓緋兒去拿了些飯菜,你先吃點。」
君臨風看了眼自己面前的飯菜,並未伸手去接,反而冷眼看著卿傾:「反正也不是第一回看我這麼狼狽若是想笑儘管笑便是。」
「你覺得我是來笑你的?」卿傾歪著腦袋淺笑盈盈。「誰沒有失意的時候,我笑你做什麼?你又何嘗不是見過我最落魄的時候。」
君臨風一愣,驀然想起三年前的那個大雨天,那天天很黑,宮裡傳來消息說是阡陌病了非要見他,他便同小德子匆匆從雲芳院趕回去,就是那天他遇上了她,他還記得當他挑開帘子便看到她孤孤單單的站在雨中,那麼大的雨她也沒有打傘,雨水順著她的頭髮一直朝下流打濕了她的衣裳,也不知道為什麼一向不與人親近的他竟然什麼都沒有問便讓小德子將她帶回了太子府,甚至是當她帶著一抹淺笑疏離的要他立她為妃之時,他也沒有半分猶豫便同意了,更沒有想到他們會相安無事的相處這麼多年。
「你說人是不是很奇怪啊?明明知道我只是他手上的一顆棋子卻偏偏還要希望他能夠對我有所改變。」
接過卿傾手中的碗君臨風忍不住自嘲。
卿傾不置可否,斂下眸子想起從前的自己:「呵呵呵,或許吧,就像當初,我明知道他娶我只不過是不願意違背自己外公的意願可是還是想要證明一下自己在他心中的不同,結果還是落得如此。」
君臨風一顫,不知道為何突然覺得手中碗猶如千斤之鼎,重的難以承受。
「你……可還是惦著他?」無關愛與不愛,只是自己的正妃心中有著別人終歸是有些不好的……
「這……」卿傾淡然一笑,道:「幾個月前,他成親了,他很愛他的妻子,而他的妻子待他也很好,我不得不承認她比我更適合與他並肩而立,至於愛或者是不愛……其實有時候我也分不清當初對他是愛還是只是對他那種滿不在乎的不滿,如今看到他和她在一起反而有種釋然。」
沒由來的,當卿傾的一番話說完,君臨風的心裡突然好像是輕鬆了一截,適才在皇宮中得來的那份壓抑突然淡了些。
低頭合著菜扒了口飯,那味道居然出奇的好。
「府里的廚子換了?」
「嗯?」卿傾一陣茫然,半響才回過神來搖了搖頭:「沒,怎麼了不合胃口嗎?」
「不是,很好吃。」
說完這句,君臨風乾脆將腳邊酒罈踢到一邊大口吃著飯。
卿傾有些不解,秀氣的眉頭微蹙,不過是午膳用的遲了些,會有這般餓嗎?
屋子裡突然就沉寂了下來,君臨風吃著飯卿傾便靜靜的坐在旁邊,誰也沒有說話氣氛卻出奇的寧和。
咽下最後一口飯,君臨風抬起頭剛想說些什麼,卿傾白皙如玉的側顏便映入眼帘……
像是回到三年前的那個雨天,那樣黑的夜他卻將她的模樣看的清清楚楚,三年了,從那之後他好像還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看她,原來她真的很美,不是阡陌的嬌俏也不像鳳非鸞那般張揚,雅雅淡淡的,沒有多驚艷卻深入人心,一見便忘不得。
他忍不住想,若是三年前她遇上的人不是他,是不是她也會那般輕易的讓別人娶了她。
這個念頭才在腦海中划過,他心上便聲生出一種不悅,不同於在皇宮中得到的那種不甘,也不似尋常的怒氣,悶悶的很是難受。
「卿傾。」
卿傾身子一顫,這還是第一次他這麼叫她的名字。
「怎麼了?」
看著那張陌生有些熟悉的臉龐,君臨風突然覺得自己很是喜歡她唇角那是淺笑。
「不如……這輩子你就做我的太子妃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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