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時年說完這句話後,斐白露有一瞬間感覺他是違心的。
溫時年對上她的視線,語氣沒有波瀾,「你走吧,他們還等著。」
斐白露再次確定自己剛才的感覺沒有錯——他不想替自己解決匡文賦的事。
更準確地說,大臨鎮危險重重,他不想自己去。
分明是關心她,偏偏把心思藏在話里,斐白露心中一暖,「我會安全回來的,別為我擔心。」
等簡達紹出來,大廳里只剩下溫時年一個人。
「三爺?」
溫時年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漆黑的瞳仁深邃無比,「和匡文賦密謀的人,查到了嗎?」
他必須找點事做,才能壓抑住焦躁不安的內心。
——
吉普車開到一半,洪水阻路,斐白露幾人棄車登上皮艇,去到大臨鎮時,時間接近下午。
越靠近大臨鎮,雨下得越大,而整個大臨鎮大雨滂沱,視線受阻,雨傘根本不頂用。
斐白露穿上雨衣,都能感覺到豆大的雨點在狂風的助虐下,像鞭子一樣抽打在身上,一陣風吹來又冷得打了個顫。
這般極端的天氣,非常罕見。
她默默跟在韓康平身後,去到了紮營的大本營,部隊在地勢高的地方借用了當地的房子,屋內暖和避雨,與外面幾乎是兩個天地。
玄師們齊聚在一個房間商議,氣氛肅穆沉重,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
斐白露推門進去,像是一顆石子打破了死寂的局面,裡面的人齊刷刷看著她,見是個年輕漂亮的小姑娘,又有些失望。
斐白露掃了一圈,這次出動的差不多都是各家族各門派最厲害的大師,他們臉上的神色或憂愁、或面無表情、或沉思,總之沒一個人露出輕鬆的表情。
她不動聲色收回打探的眼神,一臉淡定坐到韓遷身邊的位置,「二爺爺。」然後又看向甘新,打了聲招呼。
落後她一步的韓康平咬牙切齒,只能去找其他位置。
在一群年過半百的人中,摻和進了一個年輕姑娘,怎麼看怎麼奇怪。
「這是誰家的小輩?這裡危險,來這不是胡鬧嗎?」有人皺眉,語氣不贊同道:「還不快把人送回去!」
馮茂典瞥了一眼甘新,哼了一聲,「只怕有些人不同意,這可是他們特意搬來的『救星』!」最後兩個字,咬得略重。
「救星?她一個小姑娘比我家最小的徒弟還小,能幫得上什麼忙?別給我們添亂就萬幸了!」
「是啊,我們都沒辦法,她一個小輩能有辦法?還不如讓她回去,別在這裡丟了性命。」
斐白露看得分明,這裡大部分人話里的意思是善意的,只有這個在玄師大會有過一面之緣的馮家家主對她不善。
韓遷小聲和斐白露說道:「這馮老頭因為你養父遷怒你呢。當年馮老頭的女兒喜歡你養父,你養父沒答應,馮老頭的女兒傷心欲絕,出家當道姑去了。」
「哦,怪不得對我吹鼻子瞪眼。」斐白露沒想到養父還有一段這樣的往事。
韓遷遞過來一杯熱茶,斐白露雙手接過,說了聲謝謝。
她剛低頭喝了一口,就聽到韓遷突然唉聲嘆氣,「諸位應該都知道玄師大會上發生的事吧?韓家的神印,白露歸還了回來,但神印認了主,別人使用發揮不出十分之一的力量。我把她叫過來,是想看看神印能不能起作用。」
他說謊眼睛都不帶眨的,聲音一句比一句高亢,「大家都知道大臨鎮危險,白露能不知道?她是年輕,實力弱,但她聽說了大臨鎮的事,毫不猶豫趕了過來,不是為了熱鬧,是為了國家、為了百姓!」
原來她這麼偉大,斐白露差點被嗆到,連連咳嗽了幾聲,才在韓遷擠眉弄眼的眼神中,微微點了點頭。
僵硬的氣氛也因為韓遷的話緩和了不少,眾人看向斐白露的目光充滿悲憫和慈愛,看得斐白露有些頭皮發麻。
「你放心,只要我們這些老傢伙在,就不會讓你死在這裡。」
言語間的悲壯,一時讓現場氣氛又沉重了起來。
「趙大師,你怎麼受了那麼嚴重的傷?」突然門口傳來騷動,眾人聽到動靜齊齊走出門去。
是外出測探消息的趙大師回來了。
只是他倒在地上,臉色蒼白,道袍被燒得烏漆嘛黑,一時間沒有人敢動他。
眼見著他氣若懸絲,立馬有巫醫上前想要給治療,斐白露伸手擋住了巫醫,「暫時別動他。」
「這麼多老前輩在這裡,有你說話的地?」馮茂典輕視斐白露,譏道:「你攔住我們,不讓我們靠近趙大師,是想看他眼睜睜死掉嗎?」
「你著急什麼?先聽我把話說完。」斐白露心知自己必須給個解釋,不然這群人不會允許她待在這裡,「我不是攔住大家見死不救,只是趙大師現在情況特殊,貿然出手會傷到你們。你們仔細看」
在修仙界,實力每突破一個等級都會接受天雷的考驗和淬體,天雷這玩意斐白露見多了,因此對趙大師這副黑炭樣很熟悉。
她蹲在趙大師身旁,指著他的手指,隱約可見噼里啪啦作響的雷電,「他被雷劈了,此時體內充斥著霸道的雷電元素,莊大師還是小心為好。」
莊大師正是那名巫醫,他善於蠱和醫,最怕的就是至剛至烈的雷,如果真的觸碰雷電,說不定會受傷,「原來如此,多次斐小友提醒。」
還真被這小妮子說了個正經理由,馮茂典臉色有些難看,故意為難道:「你既然知道趙大師的情況,是不是有辦法救他?」
「當然有辦法啊。」斐白露站起身,沖他微微一笑,「我看馮大師雖然年紀大了,半隻腳踩在棺材上,但身體不錯,不如馮大師幫趙大師,把這雷電之力轉嫁到自己身上?」
年紀大?踩在棺材上?馮茂典氣得頜下一小撮的山羊鬍翹起,「黃口小兒,懂不懂尊敬長輩?」
「我國還講究愛幼呢,我看你也沒多愛護我這個小的。」斐白露神色無辜。
馮茂典怒火中燒,斐白露果然和她養父、和九天門的人一樣討人厭。
斐白露可不管他的身份是什麼,尊重是相互的,她一改平時的好說話,語氣冷淡,「馮大師,你我非親非故,你不用在我這兒倚老賣老。」
她才剛來,就莫名其妙挨了他的冷眼。
不讓他見識見識自己的脾氣,還真以為自己好欺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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