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桑的笑溫軟甜蜜到像是泛著香氣。
江州唇角跟著翹了起來。
朝前走了幾步,笑容消失不見,而且皺了眉,「唐棠呢?」
南桑看他手裡提著的巨大保溫桶和皺緊的眉頭,面不改色,「例假來了,肚子不舒服,你來前剛下樓。」
江州唇線抿直,卻沒說什麼。
走近把保溫桶放在柜子上,「餓」
話沒說完看到了另外一個保溫桶,這明顯是唐棠帶來的。
他改口問南桑,「這份你吃了?」
南桑吃了,她下意識撒謊,給江州想要的答案,「沒有。」
江州一直皺著的眉頭舒展開,從兜里掏出南桑的單向通話手機遞過去,「以後吃飯前要給我打電話,問我。」
他認真的有點像是一字一句般說:「我說你能吃,你才能吃。」
關於怎麼握住倆人之間的主導權,讓南桑清楚明白必須要依附他活著。
還有江州本人深刻清楚的明白,南桑只能依附著他活著,去除掉他動輒不安的患得患失心理。
江州不止自己研究了,還問了心理醫生。
其實這種手段和催眠有點像。
但更像極端的精神控制。
國內根本不可能准許成立研究所,對這方面進行研究。
國外也罕見到只有大財閥家族才會出資成立研究所研究。
且多年沒什麼進展,並且見不得光。
江州突然扔出這麼一句問心理醫生。
哪怕是心理學的大拿,也是懵的。
江州問他們,「斯德哥爾摩綜合徵,是否屬於精神控制的範疇。」
算。
江州研究了。
他上學那會成績不差,學東西不算慢。
但因為從來沒涉及過醫學領域。
研究的不過是一知半解。
南桑下跪那晚,他所行不過一點點,因為南桑的反應。
讓他認為他所行便是對的,倆人就按照這樣下去,南桑會習慣,會百分百由他掌控全部。
想法太急迫,加上南桑的配合讓他認為效果很好。
江州一切語言和行為下意識變得霸道了。
他重複囑咐南桑,「以後吃飯前給我打電話,我說你能吃,你才能吃,我說你吃什麼,你才能吃什麼,你不管做什麼,都要經過我的同意。」
南桑看向他打開保溫桶里的清淡飯菜,嘴巴蠕動片刻,笑笑說好。
江州讓她重複。
南桑重複了,接過他給的筷子。
想吃前問他,「我可以吃嗎?」
這句問話明顯取悅了江州。
他笑容重新回來,揉揉她腦袋,嗯了一聲。
坐在對面看南桑小口小口吃飯。
南桑一進醫院就是四天。
短短四天靠營養針維持生命。
整個人瘦了很大一圈。
江州看她吃飯像是貓,有點急了,「你多吃點。」
南桑說好。
小口小口不停的朝滿了的胃裡塞。
抽空回答江州旁敲側擊的問句。
例如你醒多久了。
唐棠走後,你一直是一個人待著嗎?
有出門嗎?
有想他嗎?
南桑通通自然的給了他想要的答案。
再吃幾口,有點想吐後。
江州皺眉暫停了她的吃飯,抽紙一點點的給她擦嘴。
說在醫院再待三天就帶她回家。
正說著。
病房門被猛的推開了。
南桑在江州開口之前開口,「你姨媽痛好點了嗎?」
唐棠頓了幾秒,面色如常的恩了一聲。
南桑在醫院昏迷了四天。
江州害怕,寸步不離了四天。
他是不忙了。
但也的確是沒有閒到整四天一點工作都沒有的地步。
而且他還想等南桑出院後多陪陪她。
所以這幾天趁南桑在醫院,江州需要多處理點工作。
他沒待多久便叫了唐棠出門。
囑咐她晚上看著點南桑,再讓她吃點他帶來的飯。
還有,她不要給南桑帶飯吃,他再忙三餐也會來陪著南桑,親自給她帶飯。
唐棠打斷,「你剛才什麼時候來的?」
江州沒多想,直接說了。
在唐棠哦了一聲後,囑咐她晚上打電話讓人來送監控,把病房裝滿。
唐棠皺眉,「這是醫院。」
江州不解,「醫院怎麼了?」
江州太理所當然了,像是這麼做沒有任何問題。
完全忘了他當初想在院子裡裝監控的樣子。
那次江州其實很惶恐。
怕南桑生氣、怕南桑感覺被監視、怕南桑和他鬧。
只是一個多月而已。
變化大到讓人匪夷所思。
唐棠定定看著他,「我不喜歡時刻被監視。」
江州知道他這幾天忙。
而四區的人出現在大街上太顯眼。
叫來唐棠早晚都守著,是最好的。
唐棠說偶爾送個東西,她有時間,早晚守著沒時間。
江州願意讓她提條件。
前提是唐棠要盡忠職守,他不在的時候,寸步不離。
還要幫他監視南桑是否聽話,對於他所言所行的溫順和乖巧是裝出來的,還是慢慢養成了下意識。
唐棠答應了,條件是關於應勤的。
應勤沒按照江州約定時間給出關於唐棠的治療方案。
江州沒對他做什麼。
只是把他踢出了唐棠的診療團隊。
這一舉動很正常。
可壞就壞在應勤所在心理診療醫院是京市的榜首。
掌握了他升職稱和學習交流名額的院長和主任是心理學界的大拿。
江州一言不發把人踢出去。
應勤得罪沒得罪他這件事別人分不清楚。
但他專業上面肯定是沒讓江州滿意。
應勤悄無聲息的從第一梯隊往下降了。
哪怕後來證實唐棠的恐慌症是裝的。
應勤的前途和未來卻的的確確是被影響了的。
唐棠提出的條件是讓江州把應勤重新提回第一梯隊,讓他院的院長和主任做應勤的老師。
讓他的職業前景變回之前的光輝燦爛。
江州也應下了。
這件事對唐棠很重要。
按理來說,江州讓她做什麼,她該做什麼。
但這件事唐棠不願。
江州聞言冷了臉,「我認為我們之間的主次你該清楚。」
「如果你堅持,之前我們之間的協商就當沒存在吧。」
唐棠說完轉身就要走。
手腕被扯住。
她回身看向江州,眉眼冷漠如雪,「南桑受制於你,自由、行為、思想心甘情願受你監視和掌控,但我」
她一字一句,「不願意。」
江州冷臉依舊,「應勤的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說,是誤診是學術不精,往大了,是偽造病例。」
他這是在拿應勤幫唐棠偽造病例逼唐棠。
可讓唐棠臉色鐵青的卻是下一句。
「你和應勤兩情相悅,我無意和他過不去,甚至願意在你們結婚的時候給一份大禮。但這件事,你必須聽我的。」江州補充,「只是三天,你所得利益遠遠大於損失。而且我看的又不是你,你只是個附帶品」
唐棠打斷,「你病了吧。」
她胸膛急速起伏,「被南桑慣的以為這個地球都他媽圍著你轉。以為有錢就能為所欲為。江州,睜開你的眼看清楚,我不是願意慣你的南桑!是不到兩月後和你再無瓜葛的唐棠!」
她猛抽回手,大步就朝外走。
在電梯沒上來時,推開消防樓梯的門下去。
沉臉一路下了十幾層。
江州電話進來了。
唐棠沒接。
江州的簡訊進來——不裝監控可以,但這三天,你要寸步不離。
唐棠腳步停住。
原地找地坐下,掏出根煙抽。
寥寥煙霧不斷,江州的簡訊也不斷。
不是威脅了。
是商量。
但提出來的不是他所遇到的困難。
例如沒有值得信任的人守著南桑,需要唐棠幫忙。
而是唐棠遇到的困難。
江州說不裝監控了。
只是守著南桑。
只要這三天她好好守著。
之前的條件照舊。
還說她找應勤偽造病例,欠下的人情不是一般的大。
如果想要不感覺虧欠。
現在幫他的忙,是最好的選擇。
他何止能讓應勤醫院的主任和院長收他當學生。
甚至能給應勤買下股份。
讓他直接成為下一任板上釘釘的院長。
說一不二的同時,還擁有成立研究小組的權利。
這是多少寒門出身從醫人員的夢想。
說犧牲唐棠的三天。
換來的是應勤意氣風發的下半生。
唐棠叼著煙眯眼一幀幀的看江州進來的簡訊。
在這個平常的夜晚,平常的樓梯間裡,確認了有件事。
她相識多年,也暗戀多年的那個張揚肆意的乾淨少年真的不見了。
現在的江州。
是個合格且成功的商人。
最起碼商人該有的冷血和沒人情味,以及用利益來捆綁別人的手段。
他掌握了個十成十。
唐棠噙著煙喃喃:「早就不是那個他了。」
從有了南桑,還答應和別的女人結婚生孩子,便已經不是原來的江州了。
她丟下菸頭踩了踩。
起身推開消防樓梯的門,坐電梯重新上去了。
對等在門口的江州冷淡點頭,「給應勤買股份。」
她沒等江州回應抬腳去了病房。
沒理江州去而復返,在玻璃那看了會。
在江州走後。
掀眼皮看向靠坐著,沒情緒擺弄手指打發時間的南桑。
「你為什麼對江州說謊?」
指的是她回家去看孩子了。
南桑對江州說的是——來例假了。
還是在她走後一小時。
對江州說她剛走。
南桑頭也不抬,「想喝中藥吃藥膳。」
唐棠沒明白什麼意思。
「你家裡有事,應該不能長時間在這裡守著我,而守著我這件事能讓你從江州那得到點對你很重要的東西。」
「後期三天,有事你直接走,我會幫你打掩護,請找個飯店,讓他們幫我做點藥膳,熬點中藥帶過來。不然下次給家裡人開視屏,我沒力氣和精氣神維持之前的健康樣子。」
南桑想了想,「如果你不放心的話,可以買個手拷把我拷起來,這樣江州萬一中途來了,我也可以有合理的說辭保證你想要得到的利益不受損失。」
「行嗎?」
唐棠定定的看她許久,問一句心裡埋藏許久的疑問,「楊淺和景忠對你就這麼重要嗎?」
重要到心甘情願的被關在院子裡,重複一日又一日枯燥乏味的生活不夠。
如今還對江州百依百順。
唐棠冷笑,「我不信你不知道江州不止要操控你的生活自由,更得寸進尺的想要操控你的精神自由。」
她重複發問,「楊淺和景忠對你來說,真的有這麼重要嗎?」
南桑擺弄手指的動作終於停下了。
看向窗外漆黑的天色,「恩。」
「可你該清楚,你和他們並沒有血緣關係。」
「就是因為沒有血緣關係,才更重要。因為他們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僅剩的唯一羈絆了。」南桑看著窗外,瞳孔漆黑的說實話,「當這點羈絆也沒了,人會活不下去。也找不到活下去的意義,孤魂野鬼多寂寞啊。」
「而我,比這世上太多太多人要幸運太多了,最起碼四肢是健全的,人也是健康的,沒有治不了的大病。」
南桑看向唐棠,笑說:「如果這樣的我不想辦法抓住那點羈絆好好活,那些遠遠不如我幸運的人,該有多不甘心。」
南桑說:「他們是這世上唯一我在乎,也在乎我生死的人,我想活著。」
唐棠鬼使神差道:「當年你毫不猶豫的跳河,是因為這個世上沒人在乎你的生死了嗎?」
南桑愣了下,坦誠道:「我不記得了。」
唐棠回神沒再說。
在南桑又看向窗外後啟唇,「你想看你從前跳河的視屏嗎?」
「不想。」南桑平靜且平淡,「也不想知道從前,不管我們合作成立與否,我都希望你可以三緘其口。還有,從前如何我不清楚,但從我們在京市遇見,我從未真的傷過你,尤其是我們成年人該看重的利益。」
南桑語氣平淡的厲害,說不想,像是不在乎。
但其實不是。
是抗拒。
抗拒看到跳河的視屏,抗拒知道從前。
不。
已經算得上非常牴觸。
否則照她的性子。
她不會在後面加上那句——唐棠,從我在京市遇到你,我從未真的傷害過你。
像是在說。
我從未真的傷害過你,更未曾傷過你在乎的利益,所以,閉嘴吧。
別來告訴我哪怕是一句,我不想知道的事情。
唐棠本見到她便下意識緊繃的肩膀,突然鬆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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