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娘自機器上下來,一旁的冷華庭看得心驚肉跳的,生怕她一個不小心就會摔了,早早地就推了輪椅過去,護在她身邊,這會子他突然很後悔一直坐輪椅了,不能站直了肩並肩地保護她。 可是,心裡某個地方總在警告自己,不能太大意,就是要站起來,也不是這個時候,一定要在誰都意料不到的時機,給敵人一個迎頭痛擊,讓他們再無翻身機會,該自己的,一定全都要奪回來。
錦娘觸到他眼裡殷殷地關切和擔憂,安撫地對他笑了笑,也顧不得跟他多說,提了步就走。
葉三葉四跟在後頭,看錦娘秀眉微蹙,似在思索,想問又怕打攪了她的思路,只得默默地跟著,冷謙推著冷華庭跟在一旁,錦娘快步到了廠子裡的休息室,拿了墨筆和尺,就算是畫起圖來,她細心地描著軸套的尺寸,按照原先設計的圖標全都用文字敘述清楚,好讓將作營的鍛造師傅能輕易看懂,並儘快製造出來。
畫完軸套,又畫聯軸器,想了想,這個時代可能沒有在鋼鐵上鑽眼的技術,更不可能有電錘和電鑽,便想著畫了一個圖,讓他們鑄一批帶孔的聯軸器出來,同時,她還發見這個時代沒有螺絲和螺母,東西都是打著銷子銜接的,那樣很容易鬆動,她沉吟片刻,腦子裡努力回憶著前世的牙板和車絲工具,含笑又畫了一幅牙板圖,標明了尺寸等。
兩台機器更換些配件後,暫時是能用的,但錦娘也知道,兩台機器運轉的年份太久了,大部設備已經老化,像個七老八十的人,就算換了零部件,也用不了多久,一勞永逸的法子便是重新設計和製造出幾台新機器來,不過,現在好像也不是做這個的時候,皇上雖然讓冷華庭和自己掌了墨玉,但是,這倒底是為皇家做事,一旦將自己的底都交了,以後沒有了利用價值……她有時候腦子裡就會糊思亂想,總在猜那位第一任的簡親王妃到底是穿回去了,還是……因為太聰慧而不合時宜,所以死了,這是一個迷團,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錦娘只想一步一步地展現自己,要讓上位者永遠需要你,少不得你,那才是最好的自己我保護方法。
將自己發現的,能改的,又很關鍵的小配件全都畫好了圖樣,錦娘拍了拍後,伸了個懶腰,正轉身要遞給冷謙
。
她在畫圖時,冷華庭就坐在輪椅上靜靜的看著,看似簡單的圖樣,她足足畫了好幾個時辰,量了畫,畫了量,認真又細緻,這時的負擔娘,神情專注又認真,明而沉思,時而微笑,時而又蹙緊眉頭,一頻一笑都是那樣聖潔美麗,自信飛揚,仿佛她就一個發光體,那樣的璀璨耀目,將他的心和他的靈魂全都照亮。
看她好不容易工作完了,直身伸腰,他的心裡就升起一股憐惜和疼愛,「都畫完了麼?」輕輕地挨近她,大手扶在她腰間,暗動內力為她按摩,以舒緩她有勞累。
「嗯,都畫好了,阿謙,你速速去交給將作營的師傅們吧,請他儘快做出樣品來,上機試試看。」錦娘確實有點疲累,但自腰內傳來了股暖流直入丹田,讓她渾身的酸痛緩解了不少,她雖不懂武功,卻也知道,這是她親親相公功勞。
一會子,葉一急匆匆地回來了,後面還跟著個工人,扛了一大綑細紗回來,錦娘看著心中一喜,暗嘆葉一做事細心又快捷,顧不得勞累,手一揮,便急急地跟著葉一去了車間,織布機正開著,雖然偶有故障,但小小的故障,葉三葉四幾個帶著自己家子侄,還是能夠解決的,錦娘讓操作工人換上葉一帶來的人工細紗。
上機一試,果然能用,只是人工紗不如機紗均,在高速運轉著的機器上容易斷,那樣接頭就多,但那也沒關係,錦娘讓工人將車速放慢一些,果然接頭就減少了很多,只要工人小心仔細地看著,一批布下來,還算合格的。
葉一見了大鬆了一口氣,由衷地對錦娘道:「這下好了,三千匹布的原紗問題解決了,少主可真是活菩薩,一來就將王爺和奴才都頭疼的問題解決了。」
錦娘看他眼裡全是真誠,比之昨日更為恭敬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在他眼裡再也看不出不屑和不馴,心裡也稍稍放了心,看來,這些個葉姑娘遺留下來家奴們,渾身自帶一股傲氣,他們待人,看的是實力,對強者是決對的服從,但對不如他的人,就算地位高於他,有的事情他不得不應承你,但也是陰奉陽諱,說一套做一套,不將你放在眼裡的。
想通此點,她對葉一的看法倒是大為改觀,這個人,還是很有用處的,一但自己徹底將他收服,他身後的力量也決對不可小覷,這個廠子裡的工人,大多很尊重葉一,看他臉色行事,他們祖祖輩都在這兩台機器前工作,操作和維修技術都算是一流的,要管理好他們,除了用先進的企管理方法,更重要的是以人治人,而葉一,便是『治人』的最佳人選
。
而這裡……不過是自己的試金石,錦娘心裡有更遠大宏偉目標,只是,如今不是實施的時候而已,到時,少不得也要葉一的幫助呢。
「你也辛苦了,我已經設計了一些新的配件,讓將作營儘快做了來,到時候,連著織布機上的也一併換了,應該可以提高紡織的速度的。」錦娘淡笑著對葉一道,語氣平和客氣。
她如此口吻,既讓葉一覺得受到重視和信任,又有居上位者的自信和威嚴,情感上只能信服和尊從,卻又保持一定距離,使人不能太過親近。
葉一聽得心中一喜,渾濁的眼睛裡閃著激動的光芒,躬身道:「如此甚好,少主果然非同心響,老奴才佩服。」
錦娘聽了仍只是淡笑,該做的事情也做得差不多了,便吩咐葉一快速去收購手工細紗,儘量不讓織布機斷料。
自工廠里出來,一坐進馬車,錦娘又呼呼地睡了,冷華庭將她半摟在懷裡,心疼地拍著她的背,第一次有些懊惱自己的無用,若是自己也會那些機械製造,也就不讓這個小東西如此辛苦了。
回到別院,看到院門口正排著長長的隊伍,張媽媽和忠林叔二個正坐在門外選著人,冷華庭讓冷謙悄悄將馬車開到了偏門處,正要將錦娘抱下來,錦娘倒是醒了,迷迷糊糊地又嚷嚷著餓了,冷華庭無奈地笑道:「一會子就有吃的了,你如可真像只小豬,吃了睡,睡了吃。」
錦娘聽了就嘟了嘴,不滿地說道:「不是我要吃,相公,是你兒子要吃呢,我一個人哪裡吃得那麼我嘛。」
冷華庭笑著颳了刮她的小鼻尖,兩人邊說邊笑地就進了府。
一進門,遠遠的四兒就迎了出來,臉色有些不太好看,錦娘看著就覺得詫異,身後的冷謙那張冷硬和臉也更加冷冽了。
錦娘也沒問,直接進了屋,一看地上跪著一個人,不由一驚,歪了頭就去看那人的臉,卻原來是早上在湖畔小居里見過的雙兒。
而站在雙兒前面的,竟然是青玉,雙兒一見錦娘進來,哭著便拜:「二少奶奶,奴婢是雙兒,您早上見過的呀
。」
錦娘皺著眉頭撇開了一些,走到正位上坐下,也沒理雙兒,只是問四兒,「湖畔小築的人不是都賣了麼?她怎麼還在這裡。」
四兒聽了便狠狠地瞪了一眼青玉,小聲回道:「今兒人牙子來收人時,青兒拼死拼活地留下了這個雙兒,奴婢也不知道她是何用意,奴婢倒是認為,這個雙兒看著就不地道,早上就她對少奶奶殷勤得很,熱情得有些過頭了,看著就有古怪,果然少奶奶就被滑到了,哼,那油,指不定就是她澆得呢。」
「少奶奶,不是啊,不是這樣,您聽奴婢說,奴婢那是在向您暗示呢,可惜您沒聽出來啊……不對,是奴婢太笨,用的法子不好,讓少奶奶沒的提起防備,但奴婢決對不有害少奶奶的心啊。」雙兒聽了,大大的眼裡就露出驚惶和委屈,邊磕頭邊解釋道。
錦娘聽了稍稍回想了下,倒是覺得她說的話也有些可信,正是雙兒告訴她,湖畔小築的人是臨時換的,才讓自己看出,那大總管其實也是被冷華堂收過去的人,她的話,似乎真暗含了些警告意味在,不過,自己被滑時,她卻沒有及時提醒的……
錦娘半信半疑著,仍是沒理雙兒的話茬,卻是微眯了眼,問青玉:「你為何要拼死保雙兒?」
青玉聽了沉穩地走到錦娘前面跪了下來,抬起頭,眼睛勇敢地看著錦娘道:「奴婢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覺得她可憐,而且,奴婢也信她不是那殘害主子的惡奴,所以,奴婢才斗膽求張媽媽留下她,等見過少奶奶後,再賣了她也不遲。」
錦娘聽得一怔,沒想到青玉會說出如此一番話來,不由臉色變得鄭重了幾分,「她身上有你的影子?青玉,這個雙兒也是家生子吧,是不是你家的遠親啊?」錦娘還真不想再繞彎子,乾脆點破算了,雙兒如何,她現在無心去顧及,她在乎的是青玉的態度,青玉是自己的身邊人,若心思不純,那便會引起麻煩,但她又救過自己,當差這麼久來,從沒有出過任何差錯,也看不出她有半點異心的舉動……憑白無故的懷疑或打壓青玉都會讓身邊的人看了寒心,所以,對待青玉,錦娘的心理很複雜。
一方面欣賞青玉的沉穩能幹,另一方面又始終對她並不信任,如今她突然為了個不太相干的人拼死求情,倒真是有違青玉一向事不關已,便從不多嘴多事的原則呢。
青玉聽得臉一僵,眼中閃過一絲黯然,少奶奶果然是不太信自己的,「回少奶奶的話,奴婢雖是家生子,卻從沒見過雙兒,今天也是第一次見面,就是憑著感覺,認為她會是個辦差的好手,所以才會請少奶奶再仔細看看她的
。」
一番話說完,也沒有回答最重要的一個問題,雙兒是不是她的遠親?沒見過,不代表不是親戚!
「她若是你親戚,我可以考慮將她留下。」錦娘越發的疑心起來,到了這個時候,青玉仍不肯說實話,這讓她心裡很是惱火,眼睛一眯,原想著連青玉一起打發了出去算了的,卻又心有不甘,青玉身上藏有太多的故事,指不定,某些事情就是自她身上拉開突破口呢,於是,強忍著自己心頭的煩燥說道。
青玉聽得一喜,納頭就拜道:「少奶奶,您就當她是奴婢的親戚吧,她……能留下也是好的。」
雙兒聽了也是磕頭謝恩,錦娘一揮手,冷冷道:「下去吧,讓張媽媽安排你去前院做灑掃就是,沒有允許,不許你到後院裡來。」
青玉聽了微怔了怔,眼裡閃過一絲痛色,但這已算得上是最好的結果了,便不再做聲。
雙兒下去後,錦娘深深地看了青玉一眼,什麼也沒說,起身回了屋。
四兒看了急得直跺腳,她對錦娘的決定很不贊同,正要再說什麼,豐兒卻是扯住了她,搖了搖頭,「去擺飯吧,少奶奶看著可是又餓了呢,在基地里忙活了一天,肯定是累了,咱們早些服侍少奶奶用飯安置才是正經。」
四兒聽了便點了頭,回頭又瞪了青玉一眼,沒再說話,進去默默地幹活去了。
錦娘用過飯,正要歇息,張媽媽總算忙完,笑吟吟地進來匯報,錦娘對她搖了搖手道:「您辦事,我沒什麼不放心的,只要將我院裡的人好生挑了,別讓那些不三不四的人進來就成。」
張媽媽聽了便福了身道:「少奶奶放心,您屋裡的人,奴婢都請了侍衛去調查過她們的家底子的,而且,送人進來的人牙子,奴婢也是讓人查了的,跟人牙子說過,附近的人不要,就要那自遠處買來的,沒有父母親人的,一下就是死契,不簽死契的一律不要。」
錦娘聽了便笑了:「不讓你說,你非得說,不過,簽死契確實好,又不是家生子,在府里就沒了根基,不會牽扯到七七八八的關係上頭去,嗯,這樣我倒真是放心了
。」
又問起雙兒的事,張媽媽聽了便嘆了口氣道:「雙兒是陳姨娘的侄女吧,奴婢以前倒是聽說,陳姨娘有個舅兄是被王爺帶到江南來了的,想來,青玉也是念著舊主的好,才會竭力保雙兒的吧,少奶奶您即是將她放到了前院,那她就算是要鬧什麼妖蛾子也難了,再者,如今院裡的人都換了,她一個小小的丫頭,孤掌難鳴,倒真不用顧及,就算是賞她一口飯吃,做做善事,給小少爺積福就是了。」
錦娘卻是將張媽媽的話聽到了心裡,原來,雙兒是陳姨娘的親戚,這個青玉大可以明說的,但她卻沒說,哪一天,真要問問她關於陳姨娘的事情才好,總覺得青玉心裡藏著太多事了,總那麼悶著也不是個事。
不過,這會子問也不一定能問出來,青玉嘴太緊,又似是顧慮重重,算了,找機會吧,錦娘頭子昏昏沉沉的,懶懶地就上了床睡了。
接下來的日子過得風平浪靜,錦娘每日裡去廠子裡查看,又找出兩台機器上的一些不足,在細節上加以改善,畫了一些配件圖樣,交給將做營製作,而葉一,果然在半個月了收齊了三千匹布所須的原紗,紡紗機雖然還沒有修好,但下海的貨倒是不會有問題了,這讓錦娘和冷華庭都放了心。
能改的,能換的,她都改換了,只能將作營將東西做好再安到設備上去,錦娘漸漸地也懶怠去廠子裡頭了,在院子裡養著胎,成日介就真的是吃了睡,睡了吃,身子也越發的豐腴了起來,原先沒長開的五官,如今越發的明麗起來,看得一向以相貌自傲的白幽蘭都覺得羨慕了。
白幽蘭一直在別院裡住著,每日都會來錦娘屋裡坐坐,聊聊天,倒是與錦娘關係越發的親密起來,神情也是平靜得很,只是偶爾流露出的一絲羨慕泄露了她心裡的黯然。
冷青煜的腳傷只養了幾天便好了,他又是個坐不住的性子,腳好之後,便有事沒事的到錦娘院子這邊來溜溜,不過,他知道冷華庭不待見他,有時,也就是等冷華庭去了廠子裡後,他就遠遠地站在院外凝視著,看錦娘每日清晨和黃昏在院子裡扶著腰散步,看她笑時,他也會開心,看她憂心時,他的心也會發緊,只是,只能遠望而已,再也不能近前一步的……
但他卻不知,每每他在凝望著錦娘的時候,不遠處,也有一雙似水含煙的眸子無奈地傷感地凝望著他,他越是對錦娘痴心,白幽蘭便越覺得這樣的男子珍貴,竟是一頭栽了進去,再也無法自拔了
。
錦娘無心管這些閒事,肚子一天一天的大了,漸漸有出懷的趨勢,她腦子裡使勁回憶著前世有關懷孕的知識,別的沒記起什麼,倒是記得懷孕了就得多活運動,那樣將來生孩子才能順順噹噹,又記得不能高攀取物,不隨便吃藥等等,有時她還莫名其妙就婉惜,為什麼自己不是結婚生子以後再穿的呢,那樣就會有生孩子的經驗了。
二十天以後,錦娘所設計改造的那些配件終於出爐了,這一天,錦娘興沖沖地坐上馬車,與冷華庭一起去了廠子裡。
葉一幾個果然既興奮又期待地站在廠子外面迎,錦娘一下車便問:「東西可都拖來了?」
葉一幾個行過禮後道:「來了,就請少主過來主持安裝調試呢。」幾個高興地說著,抬眸一掃眼,看錦娘微微隆起的腹部,心裡又添了幾分高興和擔憂,更添了幾分感動和佩服,少主都有了身子了,還在操心著廠子裡的事,如她這般認真敬業,又才華橫溢的女子除了姑娘,只怕世上再無人能比了。
到了車間裡,錦娘撫著腰指揮工人將新到的配件安裝上去,最先換上的便是軸套,再就是抽棉配件,加上錦娘改良過的軸承和小齒輪。
在錦娘的指導下,工人很快便將新配件全都換好了,再試開機,果然,紡紗機終於能抽棉成紗,生也出又細又勻的原紗來了。
葉一幾個更是歡欣雀躍,一把年紀了像個孩子似的哭了起來,幾人再次拜倒在錦娘面前,又表了一番忠心,錦娘對此很滿意,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啊,她如今也是借著這兩台早機器來攏絡人心,更將自己設想在舊機器上實驗,這些,都只是為將來做儲備。
紡紗機修好了,錦娘又命工人停了織布機,將織布機上的配件能換的全換了,再開機時,果然織布機的車速提到了半成,這讓葉一幾個更是讚嘆不已,同來的白總督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他原還存著兩邊不得罪的心思,這會子可真的拎清了,誰才將是皇上和太子最看重的人,簡親王府……怕是要換新繼承人了……就算冷二少爺的腿不能站起來,只要這個孫錦娘想要,那世子之位怕就得易人了。
又過了半個月,下南洋所需的三千匹布終於只剩最後的三百匹了,除去殘次品,織布機再運轉三天,便可以完成所需的全部任務,這一天,錦娘正懶懶地窩在軟榻上看書,冷華庭這兩天也沒去廠子裡頭,就膩家裡陪著錦娘了,錦娘半躺著看書,他就挨在一旁,半支了肘,歪在輪椅里靠著,卻是拿了錦娘畫過的圖紙在看
。
這時,張媽媽突然帶了個小廝急爭地進來,稟報道:「少爺,少奶奶,不好了,方才廠子裡來人說,廠子裡出事了。」
冷華庭和錦娘聽得一震,立即自裡屋出來,錦娘問那小廝:「是何人來報,出了何事?」
那小廝道:「回少奶奶,方才那人說是葉一的兒子,看著一臉的惶急,說是求少奶奶救救他父親呢。」
葉一出事了?錦娘聽得一陣錯愕,葉一可是廠子裡不可或缺的人才,他出事,對廠子可是一大損失,要再找一個即能幹又懂行,還忠心的人來管事,還真是難呢。
「不會是出工傷了吧?」錦娘實在想不出,葉一能出什麼事,試探著問道。
「回少奶奶,奴才也不知道,那人還在外院等著呢,要不要招他進來,您自個兒問。」那小廝倒是個機靈的,見兩位主子都被自己這消息給震住了,忙出了主意道。
錦娘聽了忙讓人招了葉一的兒子進來,葉一的兒子叫葉忠彬,今年已經三十多歲了,也是廠子裡的一把好手,他最大的本事就是給設備上保養油,也如葉一一樣精幹得很。
錦娘與他早已經相熟了,看葉忠彬真的是一臉惶急地進來,錦娘一揮手,讓他免了俗禮,直接問道:「葉一究竟出什麼事了?」
葉忠彬還是跪下,邊行禮邊道:「回少主,奴才的爹被江華府抓去了,說是……說是貪沒,而且,先前正準備運到碼頭倉庫的貨也被攔截了下來,說是那貨有問題,不許上船。」
冷華庭聽這事情可真不能小覷了,忙道:「小小的江華庭有何權力抓基地上的人,你會不會弄錯了?」
「回少爺,正是江華府派人自奴才家裡將爹爹抓走的,奴才也不知道,江華府怎麼敢如此大膽,以往江華府對基地上的人最是客氣,從不敢輕易得罪,但這一次,卻是氣勢洶洶,似乎胸有成竹,一定能將爹爹治罪似的。」葉忠林也是皺了眉頭分析道,他雖然惶急,但頭腦依然清晰明朗,說話也很有條理。
「相公,咱們趕緊地去那什麼江華府衙門瞧瞧去吧,最好使人通知白總督,江華府雖說不規白總督管,但應該會賣白總督的面子吧
。」錦娘擔憂地說道。
「他們簡親王府的面子都也擼了,還會在意一個江南總督的面子?取我官服來,本官倒要去見識見識這一位小小的六品知府大人,看他是不是多長了兩條胳膊出來了。」冷華庭微眯了眼,沉聲說道。
「葉一可是我的人,我也要去。」錦娘聽了也回屋裡換衣服,她也有六品誥命服呢,穿過去撐撐場也是好的。
江南府衙比起江南總督府衙門可小多了,那知府也是四十多歲年紀,胖胖的身材,人卻顯得精幹靈活得很,聽說織造使大人來了,他遠遠地就迎了出來,一見冷華庭下了馬車,他便拜了下去,恭敬而有禮,一點也不像是找麻煩的人。
錦娘看著有些詫異,而那知府看到有錦娘穿著誥命到衙門裡來,他也是一震,眼裡露出一絲不屑和鄙夷之色,就算是誥命也不該如此拋頭露面吧,一個婦道人家,竟公然跑到衙門裡去,又不是犯得有事,真真太不守禮了。
知府的眼神當然沒有逃過錦娘的眼睛,她這一會子憂心葉一的事情,無暇與這等古板的衛道夫計較,臉上仍是帶著淡漠的笑容。
「下官拜見織造使大人。」知府對冷華庭恭敬行禮道。
冷華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漠然地推著輪椅往衙門裡去,將那江華知府涼在衙門外頭。
那知府臉色微帶尷尬,起了身,跟著也進了衙門。
走進去才看到,冷華堂與和親王世子,榮親王世子三人正坐在大堂里,錦娘嘴角便勾起一抹瞭然的笑,果然是賊心不死,又是這個卑鄙小人在作怪。只是和親王和榮親王世子不是都住在別院裡,與相公的關係已然改善了麼?怎麼又與冷華堂勾連在一起了?
冷華堂一派悠然的坐著,看到冷華庭進來,還笑著打了聲招呼:「小庭,你來得可還真快啊。」
「有你在,我能不來麼?」冷華庭難得的回了他一句,鳳眼半眯,眼裡便是厭惡與冷厲。
倒和親王世子和榮親王世子見了冷華庭臉上微微有些不自在,對他拱了拱手後,卻沒有說話。
那江華知府這會子趕了進來,一屁股坐到了正堂之上,冷華庭冷冷地對那知府道:「速速將葉一給放了
。」他的話簡單而直接,完全不安官場上的套路來,他自來便不喜歡官場上的那些俗禮和客套,更討厭看那些虛情假意的笑臉。
江華知府被他說得一楞,臉上帶著一絲譏笑道:「大人,恐怕這事下官不能遵從,那葉一可是幾位監察使大人抓來的,下官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監察使與織造使不一樣,監察使是代天子監察基地,最重要職責便是督查墨玉掌權者是否廉潔,監察使是欽差,織造使雖不由監察使管,但基地上真出了貪沒之事,也不得不聽從監察使的,接受調查。
所以,對於江華府來說,就算他平日裡不敢也無權干涉織造使,但有監察使下令,他也不得不做的。
怪不得這位江華知府看著精明得很,卻行如此大但糊塗之事,原來也是只老狐狸,這是在幹著兩不得罪之事呢。
冷華庭聽得眉頭一皺,冷冷地看向冷華堂:「為何抓了葉一?」
「因他貪沒。」冷華堂好整以暇地應道。
「何以為憑?」冷華庭皺了眉又問,他和錦娘不過才來一個多朋,一來便一門心思便撲在了機器改造之人,對帳務和商隊之事還沒有著手去管,葉一在基地上也算是位高權重了,很多事情錦娘都交給他去一手完成,或許真有貪沒之事被冷華堂抓住也未為可知呢。
果然,冷華堂真的就命人拿了一個大帳本出來,冷笑著對冷華庭道:「這本帳可是記得清清楚楚,這一個月來,葉一大肆在民間收購手工棉紗,出價高達四十兩銀子一碇之多,本監察使可是算過,一匹成品布成本價也才三十兩,他如此做,朝庭還賺什麼錢?南洋商隊不虧死才怪。」
原來如此,錦娘沒想到他會陰險得拿這個做文章,那分明就是自己讓葉一辦的,不過是在紡紗機沒有修好之前的權宜之計,即是收得急,價格出的高也是有之的,這個卑鄙小人,真像條瘋狗,無事也能咬人一口。
「先帶葉一上來。」冷華庭當然也清楚個中內情,但這事錦娘不能隨便就承認了,不然,會連她也一併牽連了進去。
葉一被人帶了進來,他只是神情萎頓也很憤怒,一見錦娘和冷華庭都在,精神一震,身板也挺直了些,昂著頭怒視著江華知府
。
江華知府很識時務地自正位上走了下來,對冷華堂一躬身道:「大人,此事下官無權干涉,還是由您主審吧。」
冷華堂對他的殷勤懂事很是滿意,微笑著坐取正位上去,對葉一道:「葉一,你太過大膽,誰指使你高價收購民間紗碇的,你可知道,你此舉為朝庭損失近五萬兩銀子,你一個小小的工頭,憑什麼如此去做?」
葉一冷笑地看著冷華堂道:「世子爺,這原是簡親王府內部之事,你何必要鬧到這公堂上來,你可知,不管奴才貪沒貪,此事打的都是簡親王府的臉面?」
冷華堂聽得一震,臉上帶了絲不自大,他沒想到葉一如此大膽,竟然在公堂上與自己說這個,他如何不知道這丟的是簡親王府的臉,可是,此次南下的功勞全都全那孫錦娘給占了,自己都被灰頭土臉的趕出別院,不整治那孫錦娘,如何能消他心頭之恨,再者,這兩天他也調查清楚了,基地上的兩台機器都已恢復了正常運轉,孫錦娘在基地上的作用已經不大了,現在治她,也不會引得皇上和太子們有太大的反感,而且,現在也正是爭回墨玉的最佳的,最後的時機,誰讓孫錦娘自己送了把柄給他來抓呢。
「你放肆,本世子是奉皇命來監察基地和商隊運作的,怎能因私情而枉顧國法,你最好是快快招來,是誰指使你高價收購紗碇的,這個價格,又是何人所定,你又貪沒了多少錢財?」冷華堂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將驚堂木拍得震天的。
葉一眼一眯,老眼裡便是不懼與譏誚,冷笑道:「自然是老奴自己作主的,紡紗機壞了,也不知道何時能修好,南下商隊所需貨物又催得緊,沒有原紗,就還有三千匹布無法按時交貨,老奴如此也不過是權宜之計,又如何錯了?」
「哼,就算是權宜之計,你也不該將價格定得如此之高,葉一,本世子可是調查過了,你真正付給百姓的只有三十五兩銀子一碇紗,而你帳面上卻是四十兩銀子一碇,這事,你又做何解釋?」冷華堂翻著帳本,冷聲喝道。
「收紗可是需要人力物力的,付給百姓確實只有三十五兩銀子,但人工運輸等費用去了五兩,這筆帳世子爺難道也算不出來?」葉一眼中閃過一絲慌亂,狡黠地回道。
錦娘一聽這話便皺了眉,這個葉一,做事雖然利落,但貪心定然是有的,五兩銀子一碇紗的力資費可真是太多了一些,看來,今日之事還真不好辦了
。
果然就聽冷華堂哈哈大笑了起來,對著葉一罵道:「你當本世子是三歲小孩嗎?那紗碇才有多重,一碇需要五兩銀子的力錢?看來,不用重刑,你是不會招出幕後之人了。」
說著,他驚堂木一拍,大聲道:「來人,將這奸徒上夾棍。」
夾棍?就是以前在電視裡見過的那種夾手指的刑具麼?錦娘一想到那東東就一陣肌肉發酸,以前一看那電視裡被人施刑的慘狀,她心裡就很不忍,葉一都是快六十的人了,能經得住如此酷刑麼?
而且,冷華堂這廝分明是想將自己一併拖下水去,好治自己的罪呢,自己只是吩咐了葉一去收紗,可從沒管過價格,但這事不過是口頭上吩咐的,又沒個憑證,到時,他定然會一口咬定,葉一所作全是自己指使,好陰險啊,在自己將基地全然恢復之後才來這一招,典型的卸磨殺驢,過何拆橋呢。
衙役們果然拿了刑具上來,兩人按住葉一,將他一雙近乎乾枯的老手夾在棍捧里,兩個身型彪悍的衙役兩頭一扯,葉一一聲慘叫,差點暈了過去,但那衙役一看就是有經驗的行刑老手,眼看著犯人要暈了,又同時一松,讓他緩過一口氣,再用力拉扯。
葉一經不住痛,雙手不停抖個不停,頭上痛得大汗淋漓,錦娘越發的看不下去,張口就要自己承認算了,卻見冷華庭投來一個不贊同的眼神,他是想讓葉一獨擔了,但葉一真的能扛得住麼?
用刑依舊在繼續,葉一已然痛得暈過去了,冷華堂陰沉著臉,他也沒想到葉一會如此硬,竟然是死了不肯供出孫錦娘來,便心一橫道:「來人,將他潑醒,上老虎凳。」
錦娘一聽,緊張得差點一口氣沒上來,也暈過去,心呯呯直跳著,再也不忍心看下去。
葉一悠悠醒轉,老虎凳也搬出來來,正要上刑,葉一的兒子葉忠彬終於看不下去了,猛地撲到葉一身上,一把護住葉一道:「大人,我說,是少主吩咐爹爹如此做的,是少主說,趕不及南下的貨物,吩咐爹爹臨時去收紗的。」
葉一正剛清醒,一聽兒子這話,一口血便直噴了出來,用盡全身力氣,一腳向葉忠彬踹去。<!--12492955529584628821+dliineda+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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