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愛永遠 第二章 李三斤和他的父親

    第二年春天有個身懷六甲的女人流浪到了牛嶺村。那女人臉色很蒼白，看來貧血了，嚴重的營養不良。女人說她是從河南一路過來的，她的家鄉受了水災。跟她出來的還有幾個女人，可是出來不久她們卻走散了。她從家鄉出來已經有大半年的時間了。但是如今她沒臉回去見她的父母，因為她在途中被幾個流氓強姦懷了孩子，現在肚子越來越大了。她孤單的一個人無依無靠，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十八婆婆這個人的心腸軟，見不得這樣的事情，她十分同情這個女人的遭遇。「　唉，」她嘆了下氣，心裡說「一個姑娘在外面遇到這種事情真是夠慘了。」她擔心這個女人，她怕這個女人再發生什麼意外。這時她突然想到李明良，李明良帶著三斤也很難過日子，因為李明良又還年紀輕輕，家裡沒有個女人照顧也不是件事，不如叫他收留這個女人，這樣一來對誰都好。於是十八婆婆對這女人說：「孩子啊，你叫什麼名字？家住哪個村鎮？」女人回答道：「老嬸嬸，我姓賈，叫賈麗，是小山鎮小山村人。」十八婆婆望著賈麗說：「孩子，你這樣在外面流浪不是件事，你是不是想找個地方落腳？」賈麗嘆氣道：「唉，老嬸嬸，我現在這個樣子有誰會收留我呢？」十八婆婆嘆氣說：「我也是女人，誰想這樣呢，都怪那些挨千刀萬剮的壞男人。」

    說到這裡，賈麗的眼淚嘩嘩的流。

    十八婆婆說道：「孩子別哭，嬸嬸跟你說啊，如果你想在這裡落腳的話，嬸嬸幫你，村上就有個挺好的男人。這兩年他的妻子死了，女兒也死了，兩個兒子也死去，現在只帶著個三四歲的孩子過日子。他那個人挺老實的，脾氣也挺好，你願意的話，我去跟他講，你看怎麼樣？」

    「老嬸嬸，　我願意。您是我的大恩人，我給你磕頭了。」賈麗要給十八婆婆磕頭。十八婆婆急忙扶起賈麗說：「孩子，使不得使不得，快起來快起來，你身懷著六甲啊。孩子，我看這樣吧，我家裡還有間偏房，我讓家人收拾一下，你暫時住下來。我兒子劉十三是這個村裡的支部書記，你暫時住下來不會有事的。」

    「謝謝，謝謝老嬸嬸。」賈麗連連給十八婆婆鞠躬。

    劉十三見母親安排賈麗住下，便對十八婆婆說：「媽，聽說您想把賈麗介紹給李明良，......」

    「十三，有什麼不妥當嗎？」十八婆婆望著兒子劉十三問道。

    劉十三回答說：「我是說這個賈麗的情況還沒有弄清楚，是不是像她說的那樣，我想還是調查一下再說。」

    「沒事沒事，我已經把情況問清楚了，不會有什麼問題。」十八婆婆很有把握的說。

    「沒事就好。」

    十八婆婆來找李明良，跟他說起賈麗的事。李明良搖下頭說：「老嬸嬸，我還是帶著三斤過日子，其他的我也不去想了。我的命該如此吧，您看跟著我的佳珍命喪黃泉，兩個兒子死了，阿桑死了，弄得個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現在就剩下三斤這根獨苗，我只想把三斤帶好，撫養成人，別的什麼都不重要了。」

    十八婆婆說：「事情都過去了，別再提這些傷心的事，當然重要的是帶好三斤，把三斤撫養成人，不過啊你想一想，一個家庭里缺少個女人的照顧，孩子又沒有母愛，多孤單的事啊。賈麗是身懷六甲的女人，可是她是被壞人糟蹋的呀，老明你說你是不是嫌她這一點？」

    「我......」

    「說心裡話。」

    「唉，她的遭遇我也很同情，不過賈麗還很年輕，我都這把年紀了，還是......」

    「我跟賈麗都說了，人家不會嫌你，人家只想找個安分守己的男人過日子。」

    十八婆婆好說歹說李明良才終於同意接納了賈麗。

    賈麗按照李明良提出的要求，寫信回去叫家裡人到地方政府出了證明寄過來，兩人到民政部門做了結婚登記。李明良跟賈麗正式結成了夫妻。賈麗跟李明良結婚以後，兩人和睦相愛。賈麗性格溫柔，三斤似乎又得到了母愛，開始叫賈麗媽媽了。李明良這個冷落了兩年的家又重新有了溫暖。

    不久賈麗生下了一個男孩，給他們這個家又增添一份喜慶。賈麗叫李明良給孩子起個名字，李明良說他沒什麼文化，起的名字也許不好聽，他們是不是叫十八婆婆來給孩子起個名字。賈麗點頭同意。十八婆婆就給他們的孩子起了個名字叫家吉，這就是家庭吉祥如意的意思吧。

    「明良哥，家吉滿月了，明天我想叫十八婆婆一起去趕趕圩，帶家吉去剃個滿月頭，你看行嗎？」一天晚上賈麗對李明良說。

    「你剛出月子，要走那麼遠的路，我怕你太累了。」

    「我沒事，身體恢復得很好了。再說我叫十八婆婆一起同行，你就放心吧。」

    「有十八婆婆陪著你我當然放心，不過我還是擔心累著你，畢竟你剛剛滿月子。」

    「聽你這麼說我很感激。」

    「我們是夫妻還說什麼感激二字，關心你母子倆是我的責任啊。」

    「明良哥你對我真好，我真的很感激你。」

    「又忘了，不要再說感激這兩個字，我們是夫妻，夫妻之間就要互相關心，互相愛護，你說是嗎？」

    「嗯！」賈麗甜甜的笑著點下頭，「這些日子我感到很幸福，很開心，以後......」

    「以後我會好好的照顧你和家吉，我會把家吉當成自己親身的孩子，我們一家人開開心心的過日子。」

    「嗯，在我心裡你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有下輩子的話我一定嫁給你。」

    「不用下輩子，這輩子我們不就是夫妻了嗎？」

    「呵，是，是，......」

    「你怎麼啦？」

    「沒什麼，也許我太激動了，同時也感到有一點發困了。」

    「感到疲勞就睡了吧，你說明天還要跟十八婆婆一起去趕圩呢。」

    「嗯。」

    第二天賈麗跟十八婆婆一路上有說有笑的朝圩上走去。

    「孩子啊，現在好了，你看你臉上紅暈暈的了，當時你剛到牛嶺村的時候，老嬸嬸我真的替你擔心呢。現在明良沒對你怎樣吧？」

    「老嬸嬸，明良哥對我真好，我一輩子也忘不了他這份情意。」

    「明良是個好心腸的男人，人老實，懂得心疼女人。女人啊怕就怕嫁錯了郎，嫁錯了郎會受一輩子的

    苦，嫁著個好男人好丈夫才能幸福一輩子。唉，老嬸嬸到了這把年紀，見過的，聽過的不少了。老嬸嬸給你說吧，我見過的女人就有兩個，一個姓張一個姓姚。姓張的女人貪圖富貴，嫁給一個當幹部的男人，結果結婚不久她那個當幹部的男人就把她冷落了，因為她的男人在外面又跟別的女人好上了。後來外面的那個女人懷了孕。她的男人隔三差五的回來跟她鬧著離婚。又是鬧又是打的，姓張的女人就是不肯離婚。後來她的丈夫假裝跟她和好，把她騙到山上，推下懸崖摔死了。你看這種男人多歹毒啊。還有那個小姚，嫁了一個懶惰的男人，那男人不務正業，好吃懶做，偷摸拐騙什麼壞事都干。那男人脾氣非常的暴，小姚三天不挨打就一年久，這種日子小姚再也沒法過下去，後來鬧離婚了。我們這些女人的命，都是交給男人的，嫁了個好男人能幸福一輩子，嫁了一個不好的男人就遭一輩子的罪。唉，天底下苦就苦在我們這些做女人的。不過十八婆婆這輩子很幸運，嫁了個好男人，也過得很開心。孩子啊，明良也是個好男人，以後你一定會過得很開心很幸福的。......」

    「嗯！」賈麗點了點頭。

    賈麗和十八婆婆玩得很開心。快到中午的時候，賈麗說她去趟廁所，便把一個布袋子交給十八婆婆。但是十八婆婆拿著布袋子等了老半天也沒見賈麗回來。去廁所一看也沒人。怪了，人到哪裡去了？十八婆婆到處都去找，一直找到傍晚也沒見賈麗的蹤影。十八婆婆急了，心裡想，賈麗是不是出事了？於是十八婆婆趕緊跑了回來，把這件事告訴了李明良。「哦，對了，賈麗去廁所的時候交給我一個布袋子。」十八婆婆急忙把布袋子交給李明良。

    李明良打開布袋子一看，裡面有一封信。李明良讀過幾個月夜學，或多或少認得幾個字，他拆開信一看，頓時傻了，信從他手裡慢慢的漂落到地上。

    「老明啊，是不是叫十三帶人去找？」十八婆婆著急的說道。

    李明良嘆了下氣，說：「唉，不用找了，我沒這份福氣，賈麗帶著孩子走了。」

    十八婆婆瞪大著眼睛望著李明良叫了起來：「你說什麼？賈麗走了？這怎麼可能呢。早上她還有說有笑的，還一直誇你是個好男人。」

    賈麗的確走了。她給李明良的信這樣寫到：明良哥，賈麗走了。其實我騙了十八婆婆，也騙了您。我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我不是什么小山鎮小山村人，我也不叫賈麗，我姓譚，叫譚麗麗。我的家鄉也沒有受什麼水災，我也不是被壞人強姦懷了孕，其實我是和自己的丈夫一起出來打工的。可是我的丈夫突然得了一場大病，為了治病我們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賣了。我們連回家的路費都沒有了，而且我又懷著孩子，丈夫拖著虛弱的身體去賺錢，賺夠了錢我們才能回家。我們實在沒有辦法，才出此下策。我跟你辦結婚登記寄來的證明是假的。現在我丈夫的病痊癒，他也賺夠了我們回家的路費。他來接我了。明良哥，我非常感謝這些日子您對我們母子的精心照顧。我一輩子也忘不了您的這份情意，我會永遠把您藏在自己心裡，因為您是天底下最誠實的好男人。麗麗願您和三斤平平安安，也請您以後告訴三斤，他還有個弟弟叫家吉。原諒我吧，明良哥，我們下輩子再做夫妻！賈麗，七月七日。

    賈麗的離去，對李明良來說又是一個沉重的打擊。他原本以為他們又有了一個團圓的家，誰知道得而復失。李明良也只有把她藏在心裡。......

    從此以後，李明良再沒有想過再婚的事，他只有跟兒子李三斤相依為命了。李三斤長得像他的母親

    ，瘦長的身材，白淨的臉，眉毛細長細長的像個女孩子。李三斤是早產兒，生下來的時候只有三斤，所以就取了個三斤的名字。他性格內向，不愛說話，當然小孩子從小老實點好，不會惹大人生氣，總能討大人喜歡，但太老實也不好，容易被頑皮的孩子欺負。記得李三斤上小學的時候就常給劉大欺負，劉大是村里長得最高，年紀最大的孩子，孩子們都聽他的話，尤其他爸又是幹部，所以在孩子們當中他就成了小霸王。然而李三斤不買他的帳，不理他不跟他玩。李三斤每次被他欺負都沒哭沒掉淚，他忍著，從來不把被劉大欺負的事情告訴李明良。李明良經常問他在學校是否被人欺負，他總是搖頭表示沒有。每次上學之前李明良總要跟他說：「記住啊，不要在路上玩，千萬不要去河邊，千萬不要跟同學吵架，見到老師一定要喊老師好。」李三斤望著父親，看父親講完了沒有，直到他父親說：「去吧別遲到了。」他才朝學校走去。

    李三斤的成績很好，在全年級總是第一名，老師很喜歡他，不過老師總跟李明良說李三斤不愛說話，不活撥。李明良嘆下氣說：「我這孩子從小就沒娘，挺孤單的。」老師看了李明良一眼，又對李明良說：「他身體很差，很瘦弱，是不是你們生活很艱苦？不過再苦也不能苦了孩子啊。孩子是長身體的時候，他學習又挺用功，你給他多添點營養。」「這些我都知道。」李明良點了點頭說。

    其實李三斤是李明良的全部，只要李三斤想要什麼，想吃什麼他都會滿足他。但李三斤這孩子挺懂事的，從不挑吃挑穿。不過李明良每天早晨都會給李三斤煮個荷包蛋，一邊看到他吃一邊說：「你要用心讀書啊，以後能考上個什麼大學，有工作了，你就幸福了，你千萬不要像爸這樣沒出息啊。」李三斤停下手中的筷子，望著李明良點了點頭。李明良甜甜的笑了笑，心裡說自己上輩子不知道積了多少德才得了這樣一個懂事的孩子，自己再窮再苦也要送孩子讀書，把孩子培養成才，以告陳佳珍的在天之靈。

    十八婆婆也很關心李三斤，她總覺得李三斤有毛病，對李明良說：「老明啊，我看三斤是有點毛病，他瘦成這個樣子，讓人看了就有點心痛，你最好帶他去看看醫生，免得把病拖深哦。」李明良說他帶李三斤看過幾回醫生了，醫生說李三斤沒有病。十八婆婆搖著頭說：「你看他那個脖子手都拎得斷，能說沒病嗎？我看是鄉里的醫生看不出是什麼毛病，你還是帶他去大醫院看看，你不要怪嬸嬸話頭多，你千萬不要省這點錢啊。」

    其實李明良帶李三斤去過了縣裡的醫院了，結果醫生都是說李三斤沒有病。有一回李明良對醫生說：「沒病怎麼這樣瘦弱呢?你們是不是看不出他的毛病啊？」弄得醫生有點發毛不高興的說：「你這個人怎麼這麼囉嗦，沒病就是沒病，要他不瘦你就天天給他肉吃。」

    學校放暑假的時候，李明良便帶李三斤到市裡的大醫院去看醫生，前幾次他們看的是西醫，做過這樣那樣的檢查，最終沒有看出什麼問題，這回他們去看中醫。結果中醫也認為李三斤沒有病，然而李明良更不放心了，他瞪大眼睛望著醫生說：「你是不是沒看出來呀？他沒病怎麼會這麼瘦弱呢?」醫生笑了起來說：「你這人真有意思，看來是個好父親，挺擔心自己孩子的。」「誰不擔心自己的孩子呢？」李明良回了一聲。醫生微微的笑了笑：「其實你不用這麼擔心，這孩子的確沒什麼病。其實身體的好與壞，有病沒病不是以胖和瘦來決定的，有的人小時候很胖，但長大了卻變得瘦長瘦長的，有的人小時候很瘦，但長大以後卻變成了胖子，所以不管是胖還是瘦，沒病的身體就是健康的身體。這樣講你懂了吧？」李明良還是有點不放心：「當真沒病？」「我是醫生，不該講的話能隨便講嗎？」醫生停了片刻補充道：「不過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要注意給他增加點營養，我知道農村的生活很苦，我也是農村出來的，但是再苦也不能苦孩子。」

    儘管醫生這樣說，李明良還是有點半信半疑，還是整天為李三斤的身體擔憂，每當李三斤有點傷風感冒，他都怕的要命，他真怕李三斤有個什麼閃失，怕李三斤像蒸汽似的一下子消失掉。這麼多年來李明良都是處在這種憂慮驚恐的心態之中，他沒有過過一天安寧的日子。

    李三斤上完小學之後便上了縣中學，他長大了也長高了，但還是瘦瘦的。

    縣城離家裡有二十幾里山路，但李明良每個星期都要去學校看看李三斤。每次都叮囑李三斤說：「三斤你在外面爸很不放心啊，你千萬不要去河裡洗澡，千萬不要和別人打架啊。」李三斤點了點頭說：「爸，你都講過那麼多遍了，我都長大了，又不是孩子了，都讀中學了，你還擔心什麼呢？」李明良嘆下氣說：「唉，等你長大了，結了婚有了孩子，你就會懂得現在爸爸的心情了。」

    李三斤在縣中學讀了兩年書，李明良就為他提心弔膽了兩年。其實李三斤沒上完中學。記得那年他快中學畢業的時候，李明良卻在山頭上放木料時受了重傷，李三斤為了照顧父親便退學了。不過李三斤在牛嶺村還是最有文化的年輕人，因為其他年輕人都沒有上過中學。十八婆婆對李明良說：「得了，得了，讀了這麼多的書，總算是不錯了，勞動就勞動吧，做兩年事，然後給他討個老婆，你啊就在家帶孫子享福了。」李明良笑呵呵的說：「老嬸嬸啊，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福氣喔.」「有」十八婆婆陪笑道：「三斤這孩子有文化，人又老實，還愁娶老婆嗎，我看啊，你趕緊為他準備這筆錢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