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武紀 第三十八章 香劍吟

    神龍出世，風雲變幻，天地失色。

    烈焰騰騰，雷鳴陣陣，在蒼穹中交織爆響，百丈長的巨大龍身，盤旋飛舞，火光漫天，照耀蒼穹，龍嘯九天。

    誰也想不到，秦真居然還留了這麼一手。

    明月高升，灑下皎潔月光。

    碧波洶湧，掀起萬丈狂瀾。

    花海中，楚留仙仍舊倩意，舉杯邀月，身後月光繚繞，如仙如畫，寫意之間，使風起雲湧，浪騰浪奔，迎上火龍的火柱。

    水火不能相溶！

    兩種截然相反的力量撞擊在一起，產生激烈的摩擦，水欲滅火，火欲蒸水，一時間，煙霧升騰，瀰漫四方，形成一道奇異的景象。

    楚留仙抬頭，凝視火龍，搖頭道：「龍乃天地間的至強神獸，龍騰九霄，威壓四海。你這條龍雖然實力不弱，但你自身的修為太差，揮不出神龍該有的實力。」

    「我知道，但用來破前輩的海上升明月，還是綽綽有餘的。」秦真大口喘息道。

    定睛一看，煙霧之下，浪濤正在以驚人的度蒸，在火龍的烈焰下，化作水蒸氣，消散無形。

    不過片刻而已，楚留仙幻化出的碧海，就已經下降了十分之一的水位。

    楚留仙笑道：「破除海上升明月之後呢？你還剩下多少真氣？又還能擋下我幾招？」

    秦真臉色潮紅，汗流浹背，呼吸急促，分明是真氣不濟的徵兆。

    催動神龍，需要消耗巨大的真氣，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輕喝一聲，秦真又灌注幾分真氣給神龍，臉色越難看，嘴上卻淺笑道：「之後的事，之後在說，若是連眼前這關都過不了，何談之後？」

    楚留仙失笑道：「說的也對，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

    言罷，頭頂那輪圓月飛旋轉起來，一片月光，如水流一般，傾瀉而下，直直衝著秦真而去。

    神龍翔空，雙目紅芒暴漲，龍軀一甩，張口吐出一片烈焰，一簇簇烈火，如雨點落下，鋪天蓋地，席捲方圓三十餘丈。

    「砰！」

    爆響連連。

    兩種不同的力量，激烈的對碰，出一陣激烈的爆炸聲。

    火舞旋風，月光傾瀉，閃爍出一片美麗而又奇異的色彩，絢爛之中，帶著極度的危險。

    忽然，空間扭曲，忽明忽暗。

    抬頭望去，只見高空中，那輪月盤劇烈震動，由內而外，裂開一條大口，隱約之間，傳出一聲鏗鏘聲響，似乎是破碎了一般。

    楚留仙笑道：「已經很久沒有人能破我的海上升明月了。」

    「唰！」

    有破空聲響起。

    月盤劇震，激射出一道道月光劍氣，散射而落，凌厲無匹，銳氣逼人，輕易的劈開神龍的火焰，

    這是異象坍塌的徵兆！

    異象崩潰，化作最原始的劍氣，朝著秦真，進行最後的絞殺。

    「嗷！」

    火龍抬頭，厲聲長嘯，龍尾一甩，一道火柱凌空而起。

    烈焰騰騰，整片天空光芒大盛，寬達十餘丈的火柱橫空而出，如攔堵洪水的堤壩一般，將傾瀉的劍芒攔截。

    「到底是老瘸子選的傳人，還是有些斤兩的。」楚留仙淡笑道。

    秦真一邊抓緊時間恢復真氣，一邊回應道：「楚前輩劍術出神入化，令晚輩大開眼界。」

    「不必恭維我。」

    楚留仙擺手道：「我這劍術，是經過數百年的打磨，才有此境界，你才多大？能有這份實力，已然十分難得。」

    秦真頓了頓，正要回話，卻被老臭蛇搶先道：「老色鬼，你終於承認自己不要臉了？」

    楚留仙眉頭一擰，冷聲道：「老臭蛇，你又在那裡亂嚼什麼舌根？我何時承認自己不要臉了？」

    老臭蛇冷笑道：「這一戰，老色鬼你將修為壓制到坐照境，看似公平，但真的公平嗎？你在坐照境就領悟了這等劍道？什麼狗屁酒劍仙？只會以大欺小，白瞎了你那天下第二劍的稱號。」

    天下第二劍！？

    秦真心頭一凜，楚留仙這等登峰造極的劍術，還只是天下第二劍？那天下第一劍又是誰？他的劍術又到了何等境界？無法想像。

    「你這廝，幾百年不見，功力不見漲，毒舌的本領到是越來越凌厲。」

    楚留仙笑罵一聲，道：「也罷，我就用我當年坐照境自創的一套劍術，與這小子過過招。」

    秦真心中暗喜，若楚留仙繼續用那神乎其技的劍術，就算他傾盡全力，恐怕也難有一絲勝算。

    心中雖喜，秦真臉上卻不漏聲色，道：「請前輩指教。」

    飲罷一口美酒，楚留仙單手撫劍，放聲高歌道：「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

    歌聲中，楚留仙雙目空靈，神態呆滯，仿佛陷入了回憶深思之中。

    降龍木劍受其控制，通體青光暴漲，劍嘯如龍吟，噴射出漫天劍氣，呼嘯激射，直射秦真而去。

    「總算是能捕捉到一些劍術痕跡了。」秦真暗暗鬆了一口氣。

    要知道，楚留仙之前的劍術，幻化萬千，無跡可尋，秦真完全是靠著蠻力硬撐，根本支撐不了幾招。

    但現在不一樣，劍還是劍，雖然招式凌厲，但有跡可循，見招拆招，便有反擊的機會。

    「平沙落雁！」

    喝聲中，秦真右手一提，金色光劍化作一束光柱，瞬間拉長，夾雜著開山裂石之威，迎上滿天的劍氣。

    「砰砰砰……」

    劍嘯如雷，震耳聵。

    半空中，光華耀眼，光點如星雨般飛射出來，落英繽紛，火花絢麗。

    一轉手，楚留仙仰天長吟，「一枝穠艷露凝香，雲雨巫山枉斷腸。借問漢宮誰得似，可憐飛燕倚新妝……」

    歌聲未絕，只聽楚留仙忽然放聲大哭，雙目淚涌，潸然淚下。

    老臭蛇見狀，大驚失色，驚呼道：「秦小子，小心點，這是老色鬼的成名絕技『香劍吟』，威力之強，不在點蒼派天蒼劍術之下。」

    不等他提醒，秦真已經感覺到了莫大的危機。

    只見降龍木劍在空中穿梭，留下一道道劍芒，眨眼間，一化萬千，密布蒼穹，分散四方，或高或低，或縱或橫，來回交織，內外穿插，融匯成一張密封的劍網，將秦真鎖在中央，殺機凜然。

    「回！」

    秦真雙手掐決，全身通透，赤紅色的光芒時隱時現。

    高空中，百丈火龍身軀翻騰，出一聲不甘的吟嘯，旋即俯衝而下，化作一道璀璨的流光，沖入秦真體內。

    人龍合一！

    秦真氣息陡然飆升，長袍無風自揚，一股霸道的氣息充斥四方，威懾人心。

    仔細看，秦真肉身紅光匯聚，筋脈可見，隱約中，仿佛有一條龍氣在他體內遊走，流竄百骸，將他的氣息一提再提，一升再升，達到坐照境巔峰，甚至距離那修行五境的第三境，通幽境，也只差半步之遙。

    「唰……」

    劍芒破空，千影萬疊，連綿不斷，隨著降龍木劍的揮舞，如潮水般湧來。

    劍氣澄明，挾毀滅之力，重重擠壓下來，勢沉力猛，摧枯拉朽。

    面對如此強勁的劍氣，秦真雙眼閃爍精芒，左腿斜跨一步，不退反進，右手持光劍指天，身體傾斜，擺出了一個俯衝的姿勢。

    下一刻，一股狂野的氣息，以數倍激增的驚人度，從秦真身上瀰漫出來。

    金色的光劍，在這一刻，變得血紅，一頭龍形奇獸遊蕩在劍身之中，伴著秦真劍術的展開，最終破劍而出，凝成一條龍影，夾著震耳欲聾的龍吟，飛撲而上，迎上了如瀑布般的劍流。

    「轟！」

    一聲巨響，震盪八方。

    兩種劍氣相撞，彼此糾纏，力量不斷攀升，最終抵達臨界點，生爆炸。

    劍氣亂射，入天破雲，入地裂土，橫飛斷樹，縱落裂石，威力之強，駭然聽聞。

    楚留仙已經徹底陷入癲狂，如痴如醉，嚎啕大哭，聲淚具下的同時，嘴裡歌聲不斷，「名花傾國兩相歡，長得君王帶笑看。解釋春風無限恨，沉香亭北倚闌干……」

    作為對手，秦真此時感覺非常怪異。

    那一道道飛來的劍氣，仿佛都帶著一種悲憤的情感，令人心傷，莫名的有一種失落感。

    那種感覺，就仿佛是一對相知相愛的男女，卻不能相守相伴，從而產生的那種悲情、苦悶、壓抑的情緒。

    香劍吟！

    與其說這是一套劍術，不如說他是楚留仙情緒宣洩的方式，更為貼切。

    秦真推測的沒錯，這套劍術，就是楚留仙年少時，與一位凡間皇妃之間相戀無果後，寄情於劍，所創出的劍術。

    想當初，楚留仙遊戲凡塵，憑著一身才華，一副好皮囊，引動無數女子投懷送抱，但卻只是逢場作戲，沒有一個放在心上。

    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可說了風流之極，甚至還留下了『香帥』的雅稱。

    漸漸的，楚留仙之名響徹京都，皇帝欣賞他的才華，召他入宮。

    當時楚留仙縱情酒色，修為不過先天境，架不住數萬的御林軍，只能乖乖進宮，卻因此，遇上他這一生中最愛的女子，當朝的一位楊姓貴妃。

    別看楚留仙風流成性，但他不動情則罷，一旦動了情，便一不可收拾。

    那楊貴妃十八歲進宮，處世未深，偏偏又遇上了楚留仙這個情場浪子，那裡經得住楚留仙的誘惑？

    不到半月，兩人就廝混在了一起，全然忘記了貴妃的身份。

    俗話說，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這事很快傳了開來，皇帝惱羞成怒，下令將兩人凌遲處死。

    楚留仙仗著先天境的修為，帶著楊貴妃強行闖宮，可，雙拳難敵四手，區區先天境，能抵擋住多少人馬？

    最終，楊貴妃慘死。

    若非家裡人搭救，楚留仙也要交代了。

    回家之後，楚留仙潛心修煉，苦練劍術，加上他那驚人的悟性、天賦，迅崛起，並創出『香劍吟』這套驚世駭俗的劍術，以此敗盡各路高手，這其中還包括當時點蒼、蜀山二派的掌門，最終成為一代劍仙。

    劍術大成的楚留仙，一人一劍，殺入皇城，替楊貴妃報了仇，但他自身早已傷心欲絕，血仇已報，楚留仙心愿已了，便封劍歸隱，終日買醉。

    為此，他還故意自稱天下第二劍。

    不知道的人，以為是他比劍輸了，心灰意冷，才歸隱江湖的。

    其實，是楚留仙不想在涉足紅塵，不想有人為了天下第一劍的名頭來挑戰他，故而特意這麼說的。

    楚留仙數百年不曾施展這套劍術，這一戰，被秦真逼著施展出來，念起紅塵往事，一時悲上心頭，百年壓抑在這一刻，盡情宣洩，劍術威力，頓時暴增十餘倍。

    但見降龍木劍來去如流光，光影幻滅，神出鬼沒。

    一時如巫山雲雨，陣陣急促，一時又如凌空飛燕，飄逸靈動，布滿每一個角落，劍術其精妙，世所罕見。

    感受到楚留仙劍術中所蘊含的情感，秦真不禁想起了自己與花玉然之間的感情，不正是如此嗎？

    情之所至，秦真忍不住長嘆一聲，

    「既然求之不得，何苦庸人自擾？」

    感嘆聲中，一股龍靈之氣，從他身上冉冉升起，龍氣瀰漫，在配上他的怪異姿勢，整個人仿佛一條蟄伏的神龍，周身雲霞繚繞，形成一片片實質化的龍鱗，附在他的身上。

    「人龍合一，再加上分香劍術！」

    喝聲中，虛影一晃，秦真一分為九，化作九條龍影，以不同的姿勢，盤踞四面八方，彼此氣息交融，仿佛一體。

    盤龍九曲！

    「吼！」

    一聲咆哮，龍吟九霄。

    九條龍影俯衝而出，慢慢匯聚，最終化成一道流光，猶如奔雷閃電一般，迎上楚留仙的降龍木劍。

    絕強的一擊！

    「砰！」

    兩股氣息剛一碰撞，便出了怒雷般的轟鳴巨響，火星濺射，碰撞極其激烈。

    劍芒如雨，簌簌而落，氣流如浪，此起彼伏，狂風如刀，肆意狂舞。

    「噼里啪啦！」

    有雷電聲響起。

    兩股強大的力量對碰，竟憑空產生了閃電，在虛空中奔走、咆哮，景象可怕，驚駭人心。

    「噗！」

    一聲慘哼，秦真被強勁的氣浪拍中，一連翻滾了十八圈，直至撞上一塊岩石，才止住身影，但也是身受重傷，一張俊臉煞白如雪，嘴角血流不斷。

    反觀楚留仙，仍坐在花海中，毫無損，氣定神閒。

    這一對比，差距明顯，勝負已出！

    楚留仙望著秦真，凝視半響，忽然拋飛手中的降龍木劍，撫須大笑道：「好，好，好一個庸人自擾，老夫空活千年，到頭來也不過是一庸人耳。」

    木劍橫飛，筆直的插在秦真面前。

    「一夢千年，今日方醒，意盡於此，無須再斗。」

    楚留仙仰天一笑，揮袖轉身，且笑且歌，沒入萬花叢中，消失不見，只聽他的聲音仍在空中迴蕩，

    「這劍，我已經不需要了，就送你了。若你來日遇上天香山庄的人，替我照顧一二。」

    秦真拔出木劍，撐劍而立，對著楚留仙的背影抱拳道：「晚輩遵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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