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業繼續道:「這件事還可以細究。比如,為什麼環境會改變人?環境改變了人的姿勢,從而改變人的心態,那麼環境能不能直接改變人的心態?既然改變姿勢就能改變心態,那是不是可以說,人其實有更好的辦法改變自己?不過,這與今天的主題無關,我暫且不討論。」
蘇業說著,舉起右手,輕輕叩擊右手拇指與食指。
「我之所以用拇指敲擊食指,原因是手指敲擊很簡單,但保持勝利者姿勢卻比較難。我們每個人都不願意做難的事,都願意做簡單的事,所以我就經常練習,一旦敲擊兩指,我會馬上深呼吸,擺出勝利者姿勢。這樣,以後在遇到需要的時候,我會很輕鬆輕敲兩指,而一旦敲擊兩指,我就可以自然而然擺出勝利者姿勢,從而讓我頭腦更冷靜,做事更有信心,也更加成功。」
「有趣。」帕洛絲喃喃自語。
尼德恩道:「那你為什麼有時候保持微笑,有時候不笑?」
蘇業無奈地看了尼德恩一眼,不愧是黃金法師還是老師,眼睛怎麼就那麼賊?自己真不想說太多。
於是,蘇業聳聳肩,道:「人是愚蠢的,人特別容易被欺騙,所以,人也可以欺騙自己。」
「你細說一下。」尼德恩道。
「咱們這堂課的主題不是幫霍特麼?」
「先說完你的事,霍特不會介意。」尼德恩道。
霍特默默低下頭。
當然介意!
他說的這些自己又聽不懂。
蘇業無奈道:「你們也知道,我整天胡思亂想。我們魔法師都知道,人的靈魂也好、意識也好、大腦也好、心也好,反正主導我們的東西,是被身體包裹著的,『它』其實是無法真正直接看到外界的,因為它需要眼睛傳達;它也是無法直接聽到外界的,它需要耳朵傳達;它也無法直接感覺到外面的,它需要身體的什麼東西傳遞。我們把傳遞這些感覺的,叫做傳遞物,這個假設,成立吧?」
蘇業心裡默默道,有個東西叫神經。
一些同學糊塗,一些同學點頭。
「我猜測一下我們笑的過程,首先,出現讓我們開心的事物,比如一個笑話,這點很簡單吧?」
眾人點頭。
「然後,這個笑話會通過傳遞物,傳遞到我們的大腦,再之後,大腦判斷出這是好笑的,最後,再度傳遞,讓我們露出笑容。簡而言之,過程是笑話-傳遞-大腦-傳遞-面部笑。這個假設,不難吧?」
眾人齊齊點頭。
「然後,我發現一件怪事。有時候,我們明明不高興,不開心,可我們強迫自己的臉露出笑容,心情似乎會好一些,有時候甚至會達到真笑的一樣效果,你們有沒有發現?比如,現在大家學我,硬擠出笑容。」
蘇業真硬擠出笑容。
許多同學也跟著硬擠出來,可不知為什麼,許多人覺得這個動作很好玩。
艾伯特大聲道:「或許,不是硬擠笑容讓我們心情好,而是我們『硬擠笑容』這件事,讓我們覺得好笑,我們才心情好。」
「有這個可能,現在許多同學就是這種情況。但是,也有別的情況,哪怕我們不覺得硬擠好笑,心情也會好一些,這也是你無法完全否定的,對吧?」
艾伯特猶豫片刻,點點頭。
「那麼,我懷疑,在這個不斷傳遞過程中,傳遞物可能會和肌肉一樣得到鍛煉,哪怕沒有好笑的事,但只要我們硬擠出笑,也會讓大腦以為產生了真正的有快樂。所以,就在剛才,我要硬擠出笑容,就是為了讓自己感受到這份虛假甚至真實的愉快,緩解我的不滿意,對尼德恩老師的不滿意!尼德恩老師,我的回答,你滿意了嗎?」
「我很滿意!」尼德恩點頭。
蘇業看著同學們。
大多數人還在思索蘇業的話,幾個同學包括帕洛絲和克莉梅拉在內,正在用魔法書記錄。
蘇業一言不發。
這些涉及神經學、心理學、生理學的東西,有的只是假說,自己都只是稍微了解就拿來硬用,用多就熟了而已,這些人更不可能完全理解。
不一會兒,同學們的目光慢慢清澈。
「好,我講完了。尼德恩老師,我可以回去了嗎?」蘇業突然冒出一句話。
「不可以!接下來說正事,點燃霍特。」
「用地獄之火嗎?」蘇業豎起右手食指,指尖冒出漆黑的地獄之火。
同學們兩眼放光,這個姿勢是真的帥!
「今天的課你講不完,全體同學包括我都陪著你。」尼德恩和善至極。
蘇業嘆了口氣,不愧是老師,各種綁架和各種孤立。
這可不是教育者應該用的手段。
「讓我想想吧。」蘇業乾脆坐在地上,面對霍特。
「我們等你。」尼德恩道。
草地上靜悄悄的。
但是,教務處卻熱火朝天。
全校老師要么正在教務處看著眼前的魔法書,要麼一邊看魔法書一邊向教務處走。
每個老師的魔法書前,都浮現蘇業和全班師生的同步圖像。
「蘇業這小子,歪理挺多啊,一套一套的,差點把我都繞進去了。」
「或許是歪理,但也可能是正理。勝利者姿態這件事,非常有意思,我看可以深入研究,尤其是幻術系的魔法師,或許有大成果。」
「關於假笑引發真高興這件事,我感覺蘇業有所遮掩。他恐怕還有更驚世駭俗的看法,只不過無法證明,只是猜測,所以不敢說而已。」
「尼德恩這次是想榨乾這個學生啊。」
「蘇業的頭腦果然不一般,他對外界的敏感程度超出想像。」
「我們繼續看看他怎麼解決霍特的問題。」
夕陽的光輝像淡黃的舞者在草地上跳躍。
蘇業思索了一會兒,緩緩道:「霍特的問題,可以從多個角度看待,或者說,任何問題,都可以從多個角度看待、分析和解決,不存在對錯之分,只存在是否有效,這一點,大家認同吧?」
同學們輕輕點頭。
「那麼,我就說說我的角度。我認為,或者是他沒有真正的目標,或者有什麼東西在阻撓他否定他,包括阻撓他追尋目標,或者,兩者兼有。」蘇業道。
霍特少見地收斂笑容,變得格外安靜。
艾伯特道:「說有什麼東西阻撓他否定他,這個有可能。但應該跟目標沒什麼關係吧。他的目標就是當黑鐵戰士,而我們很多人其實也沒目標,不也成為戰士學徒或魔法學徒?」
艾伯特的話得到眾多同學的認可。
蘇業卻微微一笑,道:「你感覺不到,並不代表沒有。就如同,真正沒有目標的人,早就死光了。」
「聳人聽聞了。」艾伯特搖頭道。
蘇業微笑道:「我們現在是城邦,但學過歷史的都知道,在建立城邦之前,是許多小村鎮,而在村鎮之前,人類只有各種小部落。我們現在假設,有兩個部落,一個叫有部落,他們的人有目標。一個叫無部落,他們的人都沒目標。」
「有部落呢,既然做事有目標,他們就會知道,為了避免突如其來的災難,無論是水災、火災、還是什麼災,一定要做好防備,部落要防水防火,最重要的是儲備食物。因為有目標,他們在找到一處獵場或果林後,不會因為短時間能吃飽,就什麼也不管了。而是會繼續派人尋找有食物的地方,甚至會想辦法畜牧和耕種,這麼說很合理吧?」
同學們點點頭。
「無部落呢,他們做事沒目標,什麼防禦野獸,什麼防備天災,統統不管,因為他們沒目標,只是得過且過,順其自然。他們遇到有食物的地方,會很高興,然後就吃這些食物。在吃過這些食物之前,不會尋找下一個有食物的地方,不會進行儲藏,更別說耕種和畜牧了。不要說他們傻,他們只是沒目標,覺得今天活下去就好。這種人,其實可能存在,對吧?」
眾多同學跟著點頭,一些人還低聲說的確見過這種人。
「如果兩個部落永遠不會遇到災害,永遠能找到食物,那兩個部落都能倖存。但不幸的是,任何部落都會遇到危險,魔獸,野獸,山火,洪災,旱災。而最可怕的不是這些災難,而是在爆發災難的同時,找不到新的食物!有部落呢,因為有目標,早就做好準備,所以能避開大部分災難。但無部落呢?只要任何一次找不到新食物,整個部落就會滅絕。那麼,幾年、幾十年甚至幾百年後,你們認為,哪一個部落存在的可能性更大?」
所有同學看向艾伯特。
艾伯特沉默不語。
蘇業繼續道:「所以,無部落和『無人』都死光了,甚至目標錯誤的『有部落』,也會滅絕。我們都是目標正確的有部落的後代。實際上,人要有目標這種事,不是我譁眾取寵胡扯的,而是我從每個人身上提煉出來的。我想問一下各位,你們大多數情況下,是先確定目標,再走出家門,還是先出了家門,再確定自己要做什麼?」
所有同學恍然大悟。
蘇業微笑道:「看到了嗎?先有目標再行動,是我們每個人的本能。但是,我們很多人並沒有提煉發掘這個本能,還是當作本能,大多數時候想不起來,繼續稀里糊塗過日子。但是,那些大賢偉人,卻從本能中提煉出來『先定下目標』的方法,為人生找目標,為未來找目標,為中期近期找目標,然後,再去做。」
全班齊齊點頭,包括尼德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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