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香國 第十八章 三百城和三百牛

    readx;    那個倒在血泊中美麗蒼白的女人，焦燥的嘴唇抖動著，仿佛有什麼話要說。

    趙朴齋湊上前去，聽見這個美麗蒼白的女人輕輕呢喃著：

    「我心若枯木，死生無復想念！」言語中透露出對生的絕望和無盡的寂寥。

    哀莫大於心死。在修真這神奇的世界，雖然有無盡的靈丹妙藥，只要腦袋不被爆掉，只要還有心跳呼吸，生命的奇蹟瞬間見證，但張秀英的心死了。

    這就像一個老人，本來活蹦亂跳，紅光滿面，生體強健，看著還能活上幾十年，但一做體檢，查出身患絕症，第二天就不行了。

    施瑞生和莊荔浦伐倒一顆萬年古樹，莊荔浦的手如刀斧，劈削出一塊塊木板；施瑞生的手如刨子，將一塊塊木板打磨得光滑鋥亮，一會兒時間，華蓋、轎身、轎槓就初見雛形，讓人不得不驚嘆於武道巔峰強者神奇的效率。

    施瑞生的眼神空空洞洞的，偶爾抬首，望望血泊中美麗蒼白的張秀英，眼中的柔情一閃而逝，繼續打磨一塊塊木板，一顆顆鉚釘，似乎要將它們打造得像花兒一樣美麗。

    他知道，他失去了這一生最美麗的溫柔。

    他不是在打造華美的轎，他是通過這心靈的雕琢，在祭奠那輕狂的過往。

    文君玉可憐巴巴的望著袁三寶，袁三寶點了點頭。猶疑心痛的掏出三個精緻的瓶兒，倒出三顆珍貴的丹藥，輕輕撬動那焦燥抖動的嘴唇，一顆一顆的塞入。淚光瑩瑩道：「姐姐，你吞下去呀，這可是三座城池呀！你要浪費了，太可惜了。」

    這三顆丹藥，一顆蔥綠、一顆杏黃、一顆棗紅。正是趙朴齋曾經吞服的筋脈強化丹、臟腑強化丹，生生血氣丹。

    聞聽此言，趙朴齋心中怦怦直跳，急忙穩定心神，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五行門演武堂書房。不學無術的羅子富暴跳如雷，狗模人樣的走到書桌前，潑墨狂草，一連寫下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

    賊！賊！賊！

    字不咋的，筆力雄勁，居然力透紙背，在書桌上留下深深的印痕，殺機森森。

    原來這傢伙，沒事又去丹武堂墨跡黃翠鳳，以前還見個笑臉，丫鬟還端杯香氣撲鼻的靈茶，黃翠鳳還時不是淺笑一聲，敷衍他一二。

    這次去了，好嘛！冷勾藍淡，黃翠鳳居然獨倚斜欄，望著修羅天的方向，默默無語凝望。

    一想到此，忍不住就跳起來破口罵道：「趙朴齋，好你個偷心的賊！」抖手將精毫狼筆扔了出去。

    一身軟金甲的書記官推門進入，猝不及防。一式「鐵橋硬馬」，腳步牢如盤松，身體平行貼地，躲過勁風四射的飛來之筆。

    這個書記官，也是一位高手，能夠躲過大日境修士含恨之間，隨意的一擊，起碼是明月境的修士。

    混沌的世界，一燈如豆，黑暗如磐；是為燭火境。

    混沌微明，盤古開天，漆黑如夜的世界裡有漿果成熟的香味兒，偷偷的飄出來；海霧沉沉，水氣森森，一輪斜月悄然升騰，那夢境的畫面，那強烈的宇宙意識迎面而來。是為明月升，簡稱明月境。

    古詩寫得好：海上升明月，天涯若比鄰。

    明月境的修士牛：可上九天攬月，可下五洋捉鱉。

    修為達到明月境的修士，在門派中地位已經很高，實力強勁鬼神莫測。想想這些牛氣沖天的明月境修士，夜夜蠶食月華，在混沌紫府中孕育玉兔、藥杵、桂樹、蟾蜍，還要有宮殿，更要有蟐蛾，想想就讓人熱血。

    書記官躬身上前道：「堂主，還在為一個死人費心勞神嚜？」

    羅子富急切道：「高升，你那計策確定有效，萬一他不去呢？」

    書記官高升道：「堂主，你這是關心則亂。修羅五石散，那可是武道開神的無上補品，就算一個凡夫俗子，蠶食了修羅五石散，那也有望紫府開神。這種誘惑，對天生神體，開神艱難的趙朴齋來說，更加不可抵擋，不知道就罷了，一旦知曉，明知九死一生，他也會冒險的。」

    趙朴齋這個神棍，深深的看了一眼心若死灰的張秀英。嘴中念念有詞，抖手披上一件桔黃色的法衣，盤膝坐下，一手持一千零八十顆高僧大德佛珠，一手輕敲木魚。

    「咣！咣！咣！」

    木魚聲聲，莫名的韻律和寧靜的聲音敲出了曠野的寂寞，也敲動了張秀英死寂的心靈。張秀英的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似有一縷生機一閃而過，如同天上的流星。

    「觀自在菩薩，照見一切苦厄。舍利子，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舍利子，存亡絕續，祖宗冥靈；舍利子，亡國滅種，人神共憤。」

    張秀英的眼神有了些許靈動，她力圖舉起手，摩挲自己青春洋溢的黃花之軀。

    趙朴齋繼續輕聲呢喃，誦念著誰也聽不懂的奇怪經聲：「舍利子，世間最大的罪惡，就是能吃的時候沒錢，有錢的時候吃不動；青春躁動的心被怒哞畔喝，青春熱血的心被鐵啼踐踏。舍利子，道理都被成吉思汗的快馬利刃占據了，財物都被成吉思汗的牧人戰士洗劫了，中世紀的自由民和農奴都回到奴隸時代去了，幸運的靈魂有光，不幸的.玷污。即說咒曰，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無上咒，是無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實不虛。揭諦揭諦，波羅揭諦，波羅僧揭諦，菩提娑婆訶！」

    一時間，天花亂墜，百鳥呈祥，刀兵不聞。

    一具具殘肢斷臂上，散發出啵啵的聲響，縷縷迷霧色彩斑斕，放眼望去，只見一朵朵美麗的鮮花在屍骨上盛開，足足有七八百朵，簇擁成群，靚麗非凡，恍惚如同有仙女站在雲端撒下一枚枚花瓣，讓亡靈安息。

    張秀英突然跟著趙朴齋一起輕聲誦經：「魔王波旬對佛如是說：末法之時，吾子吾孫為僧，披你袈裟，有佛之名，行魔之事。佛陀聞言，潸然淚下。」

    趙朴齋一骨碌站起來。

    佛衣、念珠、木魚、鮮花紛紛成灰，零落成泥。

    袁三寶悠悠對趙朴齋道：「趙師叔，你可是小長老的開山大弟子，這三顆丹藥你可得補償給我們！」

    趙朴齋揉了揉鼻頭道：「美女，些許小事，何足掛齒，這丹藥很貴吧？」

    袁三寶銀鈴般笑道：「師叔，你開玩笑吧，這丹藥怎麼能用貴來描述呢？購買這些丹藥的原材料就需要一百萬枚金葉子，煉丹成藥後，世俗凡人服之可力碎大石，壽添五十年，每一顆丹藥在世俗界可以換取一座城池。」

    趙朴齋這才想起阿瑤的好來：「這丫頭，居然給我吃了三座城。」精神意念隨即掃向星辰戒指中那三個顏色各異的拜匣，心裡湧起了濃濃的期待。

    趙朴齋精神意念一卷，將三個拜匣挪移出來。

    一股股濃烈的香氣瀰漫開來。

    紅騷騷的筋脈強化丹，足足一百顆；

    黃..的臟腑強化丹，足足一百顆；

    綠瑩瑩的生生血氣丹，足足一百顆。

    趙朴齋小腹胞宮內，那個夢境中的小人再次劇烈的震動起來，仿佛貓兒聞到腥。

    袁三寶和文君玉同時注意至這三箱丹藥，二人對視一眼，頓時兩股殺氣升騰而起。

    袁三寶摘下強弓，手捻四枝利箭，弓開如滿月，指向趙朴齋。

    與此同時，文君玉將披風一抖，如捕魚人撒網一般，就要兜頭向趙朴齋蓋來。

    趙朴齋牙齒打著顫，得得瑟瑟道：「兩位美女！你們這是見財起義嗎？」

    他此時身體已經不受控制，仿佛身心被胞宮內夢境中那個小人控制一般，伸手捻起一顆丹藥放入口中。丹藥一入口，骨碌骨碌就滾入胞宮之中。

    眨眼之間，他就身不由已將數十顆丹藥塞入口中。

    趙朴齋內心陣陣哀嚎：「我的城池，我的數十座城池啊！就這麼沒了。」

    他連吞了數十顆丹藥，袁三寶、文君玉還沒有什麼感覺，兩人眼神交流著可怕的信息，袁三寶搖搖頭，文君玉展顏笑道：「趙師叔，我們其實很想幹掉你，獨吞這份丹藥！但我們姐妹觀師叔也是個宅心仁厚的人，不忍下此毒手。這樣，見面分一半怎麼樣。」

    趙朴齋此時哪顧得上說話，不停的舔著嘴唇，猛然抓起拜匣，如長鯨飲水般將上百顆丹藥倒入口中，嚼也不用嚼，骨碌骨碌就滾入胞宮。

    「小祖宗！你給我留一點啊！」趙朴齋心裡和血喊，這可是三百座城池啊，就這樣沒了，不心痛是假的。

    他現在的心情就像輸光了的賭徒，炒股虧空跳樓的老闆，拿不上血汗錢的苦力。

    眨眼的功夫，三拜匣丹藥被他囫圇倒入口中，一顆不剩，全部被夢境裡朝聖樓中號稱中央大帝的小人吞噬一空。

    仿佛還傳來小人不甘的情緒，這點丹藥僅僅塞了個牙縫。

    「這小毛孩！簡直就是無底洞！」

    文君玉還在碎碎念：「趙師叔，我們知道你實力強勁，但距離這麼近，你即被弓箭手鎖定，又被我這個近戰高手貼身，你真的有把握把我們環肥燕瘦的雙嬌放倒！嗯！」

    二美眼睛瞪得溜圓，卻遲遲沒敢動手。趙朴齋體內如同藏身一頭惡魔，張嘴呵氣之間，讓她們感覺心旆搖動毛骨悚然。

    這兩個奇女子，也是巾幗不讓鬚眉，知道動手沒有希望，說不定還會被未知的危險打擊，立刻放棄了拼殺的念頭。

    袁三寶突然放下弓箭，扯了扯文君玉道：「趙師叔剛才吃了三百顆丹藥！」

    文君玉也像醒悟過來一般，驚訝道：「我的個媽呀，一顆丹藥的營養相當於一頭健牛，三百顆就是三百頭牛，這還是人嘛，快比上龍了！」

    袁三寶點點頭道：「我懷疑他不是被妖怪附體了，就是被遠古龍魂附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