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上公中為何連年虧空?
聞言,袁文紹不由得眉頭一蹙。
雖不知為何楊文遠提到自家虧空的事,但這方面的問題,他之前倒是從未想過。
畢竟家中的公中向來都是自己母親掌管。
除了自己哥哥、嫂嫂兩人偶有窺伺之外,自己和父親卻是從來都沒有注意到上面的。
所以對於自己母親的說辭:
「雖然另有官家賜下的產業,但畢竟不多,所以為了維持伯爵府的門面不失,才連年虧空。」
這話倒也沒人懷疑。
畢竟管家權都是在家裡大娘子手上。
而且這麼些年也都是這麼過來的,因此這套聽起來很是合理的言辭並沒有惹人起疑。
而楊文遠此言,莫非是另有發現?
袁文紹旋即面露希冀地看向楊文遠。
「當時你走後,我動用了自家的關係幫你查了查。」
其實是楊文遠怕袁文紹「狗急跳牆」,做出什麼不理智的舉措,所以便探查了袁家一番。
順帶發現了袁大娘子的娘家,章家的蛛絲馬跡。
楊文遠:萬事應當以穩妥為主!
楊文遠錦袖輕拂,淡淡瞥了袁文紹一眼,輕聲道:
「結果一查不知道,卻是發現了一件奇事。
「你家公中雖然連年虧空,但伱母親袁大娘子的娘家,原先出過國子監祭酒的章家,儘管早已落敗,但是日子過的卻是有滋有味,一點都沒有落魄樣。
衣食住行過得好還不提,就連他們家子弟在生意連連虧損後,每次沒過多長時間,就又恢復了元氣,重新開始操辦起新的生意。」
楊文遠看著袁文紹,頗為玩味道:
「你說,巧不巧?」
巧,這能不巧嗎?!
袁文紹又不是個棒槌,楊文遠這樣說,他哪裡還沒反應過來,自己母親原來一直在拿府上的公中偷偷貼補娘家!
這事不管門第高低,都是家中大忌!
就連原本和母親站在一條線的哥哥、嫂嫂,若是知道了這件事,肯定也是很不樂意的。
畢竟今後的伯爵府可是要他們繼承的。
這不就相當於母親把自己的錢給別人了嗎?
還沒有經過自己同意!
而且無論鄉下農婦還是內宅官眷。
一旦讓人知道偷偷拿自家的錢財貼補娘家,輕則失去管家權,重則是要領到一紙休書的!
你若是從自己的嫁妝里拿出些許,用來接濟日子困難的娘家人,那麼自然不好說些什麼。
但你把公中的錢,拿去補貼日子還能過活的娘家,那是怎麼也說不通的!
更何況根據楊文遠的描述,章家的日子怕是過得比他們袁家還舒坦,三番兩頭虧損後還能重開生意。
我袁家日子過的平淡,反倒你章家過得紅紅火火?
袁文紹相信,這下自己確實是拿住了自己母親的把柄。
不過事情雖然弄清楚了,但袁文紹卻還是感覺有些不好辦——
他雖然因為之前的種種,心裡對自己母親有怨念,但原本的孝順依舊殘餘。
他想讓母親無暇顧及自己和大哥,但也不想讓自己母親因此被休妻。
見袁文紹面露難色,楊文遠明白他心中的顧慮,直言道:
「你盡可放心,你母親和嫂嫂都是章家的女兒,無論怎麼樣,場面都不會鬧得太難看。」
袁文紹想了想,也是點了點頭。
也對,母親和嫂嫂都是章家的女兒,除非要把兩個一起給休了,不然應當如楊文遠說的那樣,只會局限在家裡,不會鬧得太難看。
袁文紹這下便放了心。
轉身就要去謀劃如何拿著這件事,為父親的性福生活增光添彩。
不過剛要轉身的功夫,袁文紹卻是動作一頓。
自己這投名狀是不是有些不夠?
還需不需要再加把力氣?
沒錯,袁文紹今日借著榮顯的名頭,而不是自己獨自找上楊文遠。
自然是為了投誠!
不然現在正是籌備出發靈州的時候,時間緊迫,袁文紹又不是如鄭驍那般來相親的,怎麼會特意抽出空,探聽到楊文遠今日會來馬球會,拿著自家的私事和楊文遠聊?
他袁文紹又不是閒的。
先前不同楊文遠聊給母親納妾的事,便是因為這種事怎麼好同外人商量?
但今時不同往日。
如今自己正是要納「投名狀」的時候,除了這件事,自己也沒有別的事和楊文遠聊了。
我這麼重要的事都和你說了,明擺著就是告訴楊文遠,我要向你家靠攏,所以才有最開始的那句「小侯爺」!
一聲小侯爺,一生小侯爺!
保命的事嘛,不寒磣!
袁文紹這段時間也想清楚了。
既然自家那裡靠不住,反正袁家現在光靠自身是起不來的,總歸是只能朝武勛中的幾座大山靠攏。
那自己何不提前下注,趕在自己父親前頭,先拿了好處?
左右自己這個人形「人情」是要被人用的。
我為何不能自己用?
所以袁文紹思來想去,選定了楊家。
一則,楊家現在年輕一代的唯二嫡系,楊文彥,如今就在靈州那兒。
正所謂朝中有人好辦事,在軍隊中亦然。
若是到了靈州那兒,跟著楊文彥一起混,肯定比自己單打獨鬥強。
況且從開國一直強盛到現在的楊家,可不是他們剛恢復爵位沒多久的袁家可比的。
雖然先前邊關一戰折了大半,但這恰恰說明,楊家殘存的底蘊,對於自家屈指可數的青年俊彥,肯定是要死命地保。
無論如何也不會讓楊文彥折在靈州。
而類似英國公等的武勛大佬,肯定也會考慮這方面,不會把楊文彥往危險的地方扔。
不然楊文彥要是死了
本來人就少,還是二房的獨苗,結果死在了你手下,可能嘴上不說,但心裡肯定會不滿。
二則,便是因為派系關係。
袁家是靠著當今官家起復的。
而楊家同樣是在老平陽侯死後受到官家的接連照顧,楊宇卿才能屢屢升遷。
所以楊家和袁家天然處於同一派系。
因此袁文紹才會拿著這件事,在自己啟程去靈州之前拿來說。
文遠大兄弟,之前外面人多,現在我可得好好和你說說知心話啊!
而楊文遠慣是會順水推舟的。
袁文紹不過是一步閒棋。
若是日後得了軍功,縱使袁文純不快,但忠勤伯不是傻子,肯定會全力支持。
而袁家現在管的就是戰馬的事。
雖沒有兵權,權力還被樞密院,兵部拆分了許多,頗受桎梏,但對軍伍來說還是很有用的。
袁文紹原地頓住,楊文遠也是心領神會,問道:
「可是覺得行事不便?」
「還是小侯爺了解我!」
已經有了把柄,袁文紹自然是能想到法子,不過此時卻是捶胸頓足,裝作為難道:
「我畢竟是母親的兒子,這事無論是和父親,還是母親說,都是頗為不妥,因此一時間竟想不出什麼主意出來!」
袁文紹:終究是被生活磨平了稜角!
楊文遠也是裝作不知:
「這事你自己確實不好辦。」
不過旋即話鋒一轉:
「聽說你家子嗣繁茂,就算見日子過得不好,諸多嫁出去的姑姑們也沒有冒著天下之大不韙,往裡貼補娘家?」
楊文遠肯定地點了點頭:
「看來都是些知禮的長輩,應當多多拜見才是。」
袁文紹聽完略微思忖,不由讚嘆楊文遠此計甚妙。
不患寡而患不均。
我們都沒有貼補娘家,憑什麼你一個落敗的章家女兒這般放肆大膽?
不過這人選須得好好琢磨。
須得找一個護著袁家的嫡親姑姑,不然反倒不美。
見袁文紹點頭。
楊文遠親自給他倒了杯茶水,示意他喝茶,隨即笑道:
「我卻是突然記起了一件事,袁二郎你即將隨英國公去靈州那參軍,可已經選定了職位?」
袁文紹等的就是這句話呢!
顧不上近在咫尺的茶水,急忙道:
「沒,我雖是跟隨英國公同去,但隨後還是要看兵部擬定官職。」
楊文遠這才料想到袁文紹所言不虛。
難怪袁文紹來找自己,原來袁家真是一點力也沒使啊!
雖說袁家在軍伍中早無根基,但多少還有點殘餘的交情,不至於連袁文紹現在的官職都安排不了,肯定只是不想在袁文紹身上耗人情罷了!
我是來賺人情的,可不是來虧的!
與之產生鮮明對比的,就是馬上和袁文紹一同去的鄭驍。
在他決定去的那一刻,他的官職就定了下來,隸屬於英國公帳下的直系軍隊,領馬軍營副將官職,手下足額兩百披甲騎士。
其中有幾十個名額是鄭家世代培養的親衛。
對於鄭驍這個「未來女婿」,英國公可謂是照顧得很。
袁文紹肯定就沒這待遇了。
袁家雖然恢復了爵位,但是之前充公的家產可是沒剩多少了,還被官家罰沒了十幾年的伯爵府俸祿。
而府上公中又一直被袁大娘子老鼠搬家似地往娘家挪用,恐怕是沒多少銀錢來培養親衛。
再從忠勤伯、袁文純頭上層層遞落,輪到袁文紹頭上,恐怕更是沒幾個。
這一路分析下來,楊文遠徹底通透了!
兄弟,你這是不是有點太慘了?
我看著都不忍心了!
「既如此,不如我稍後給文彥堂兄修書一封,讓他同顧候說說,讓你同我堂兄一起?」楊文遠詢問道。
要,我實在是太需要了!
袁文紹就是想去到楊文彥手下求保護,不然來找楊文遠幹嘛的,於是連忙道:
「那就多謝小侯爺了!」
袁文紹現在這聲小侯爺,可以說是喊得無比順口。
事情說完,袁文紹只覺得身心一松。
見楊文遠似乎沒什麼談話的興致,也不喝剛倒上的茶了,當即很有眼色地告退出去。
上首,坐在實木紅椅上的楊文遠看著袁文紹離去的背影,又見重新冒出來,正和袁文紹搭話的榮顯,不由得暗嘆一聲:
「想必這就是世界的參差吧!
一個從開始就上進的勤懇子弟,現在還要去搏命,但是到頭來,怕是還比不過榮顯。」
楊文遠暗自搖頭的功夫,榮顯進了營帳,笑道:
「如何,事情談妥了?」
榮顯剛已經從袁文紹那得來了消息,當下不過是客套一句。
楊文遠點了點頭:
「談妥了!」
「那就行!」
榮顯看到楊文遠桌前沒動過的茶水,很是自然地飲了一口,隨即自顧著坐下,靠著椅背朝楊文遠抱怨道:
「你們剛才怎麼談了這麼久,我在外邊晃悠了好一會兒,可是累著了。」
楊文遠登時調笑道:
「你不是不去廣雲台了嗎?還每日禁軍當值,怎麼就逛了一會兒就累了?」
說起這個,榮顯似乎是滿腹牢騷。
「什麼禁軍當值,只是說起來好聽罷了!」
榮顯將杯盞里的茶水一飲而下,重重摔在桌子上。
看著那杯盞,楊文遠不知是不是被華蘭守財的屬性影響了,此刻心裡居然生出些許心疼。
好在榮顯接下來的話把楊文遠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我那手底下的五十人雖是全額,但每次點卯,名冊上的名字經常都是不全的,不是今天那個有事,就是明天誰生病了,總能找出些法子出來。」
「沒有人來復檢?」楊文遠不禁問道。
榮顯嗤笑一聲:
「這自然有,不過復檢時只需缺額之數不過三,便是過了,所以大家都是輪流著來,今日你放假,明天到我家,還另做了一份時刻表呢。」
楊文遠默然無言。
早就聽叔父楊宇卿說,中央禁軍明面上的實力雖然強盛,但真論起來是「武備皆廢」。
現在聽榮顯當面這麼一說,才算有了最直觀的感受。
點卯都只是應付,恐怕日常操練也是空口白話,樣子工程。
只見榮顯身子往後一躺,滿臉舒坦地道:
「我算是看明白了,就我這樣每日被家裡逼著準時應卯的,在禁軍里已經算不錯了,只要一直安穩混著,日後也能往上升升。」
擺爛之意溢於言表!
若是這話落到了剛離去的袁文紹耳里,怕是十米大刀都要收不住了。
聽聽,你這說的是人話嘛!
「不說這些了!」
楊文遠可不想再聽這些「靡靡之音」,大丈夫生於天地間,豈能
豈能按部就班?
艹,越想越羨慕了怎麼辦?!
「走走走,馬球不能打,投壺、捶丸還是能同你耍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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