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要舉步上前,卻感覺到陰風陣陣,他暗道不好,忙運轉天眼,一道白光自兩眉之間射出,照在那乞丐身上。
這乞丐頗為清瘦,臉上灰撲撲一片,不只是什麼汁液,加上雜亂的鬍子,根本看不出年歲來。在黑夜中也瞧不清模樣。
而在這乞丐身旁,竟有兩個鬼魂圍繞。一個胖大的中年男鬼,一個矮小的孩童鬼魂。正看著乞丐。
莫非是要吸食陽氣嗎?他一反手,抓出兩枚銅錢,想要用天眼罩住二鬼,在用銅錢擊殺。
那胖鬼吐出鮮紅的舌頭,朝那乞丐咽喉纏去,舌頭足有三尺長,眼看就要觸碰到乞丐的身上,他身上突然冒起一道紅色火焰,直接燙掉了胖鬼的半截舌頭。
那胖鬼吃痛,大有不甘,指揮那小孩去按乞丐雙腳,他伸出雙手,插向乞丐胸口。
趙元康不敢耽擱,忙擲出手中銅錢。那銅錢划過夜空,向虛無中飛去。
與此同時,那乞丐身上再次紅光一片,把二鬼震退,兩枚銅錢帶著一團陽氣,擊穿了鬼魂虛影,二鬼受傷頗重,立刻化作一團清煙逃遁了。
這乞丐可是有些不凡啊,他走到近前,借著手機的光亮,這才明白他身顯紅光的原因。
別看這乞丐渾身污穢油膩,卻正好有克制鬼邪的聖物——狗血和童子尿。
狗血自不必說,乃至陽的牲畜,驅魔辟邪最有奇效。而童子尿,則具有神奇的驅邪作用。
世間萬物,都講究陰陽調和,而童子之身,陽氣很重,這股陽氣乃先天陽剛之氣,體內沒有陰邪之氣,所以如此之重的陽氣會把陰邪之氣沖走,這就是驅邪,只不過是驅走而不是消滅。
而這乞丐,身上另有一股奇特的味道,讓一般蚊蟲趨避,對了,那是雄黃酒。
古代人認為雄黃可以克制蛇、蠍等百蟲,「善能殺百毒、辟百邪、制蠱毒,人佩之,入山林而虎狼伏,入川水而百毒避」。
古人不但把雄黃粉末撒在蚊蟲孳生的地方,還飲用雄黃酒來祈望能夠避邪,讓自己不生病。
華人有端午節飲雄黃酒的習俗,最著名的傳說,就是許仙給白素質飲雄黃,顯出原型嚇死許仙,引出來闖地府、仙山盜草等故事。
這乞丐滿身酒氣,瀰漫在周身。自然形成了一層無形之氣,再加上童子尿、狗血,才在惡鬼威脅之時,瞬間迸發出一道紅光,破掉了惡鬼的擊殺。
趙元康循著濃烈刺鼻的酒氣一看,不由得又氣又樂。
這乞丐真是一個十足的酒鬼,睡覺了手裡都攥著一瓶酒,而且這傢伙別出心裁,在酒瓶上插了一個長吸管,居然利用呼吸的節奏來喝酒。
真是有種不喝死、不罷休的架勢。
一瓶酒,已經喝乾,他四仰八叉躺在冰涼的地上,衣服上窟窿連片,露在外面的皮肉已經凍得青紫。
而奇怪的是,這乞丐卻似乎絲毫沒有受到影響,依然酣然入睡,且打起了呼嚕。
趙元康看得有些心酸,他心意善良,見不慣受苦之人,這天寒地凍的,有人山珍海味、錦衣玉食,有人卻衣不蔽體、食不裹腹,這就是貧富的差距、世態炎涼。
難怪杜甫被千古傳頌,光是這一句「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就千古一理、一針見血啦。
而「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真是具有悲天憫人的大胸懷。
這乞丐,真是可憐之人,不但窮困潦倒,無依無靠,還在如此寒夜飽受風霜侵襲,險些失魂而亡。
自己雖然沒有成就,但總算有房避風雨,有車代步行,衣食無憂,有親朋團聚,雖不富貴,卻也怡然自得。
這要是換作別人,恐怕早就破口大罵乞丐擋了他車子的道兒了。他卻心存不忍。
既不想叫醒他,又不忍他挨凍。趙元康繞過那乞丐,打開車子後備箱,找出一條鋪墊在底的薄褥子。這條褥子雖然有些薄,也沾了一些油污,但多少能起到禦寒的效果。
他打開左側後門,將褥子鋪在後排座椅上,矮身將瘦小的乞丐抱起來,輕輕地放在後排,關上車門,他坐在駕駛位上開足暖風,不多時,已溫暖如春了。
「啊!!好睡好睡啊。」乞丐伸了伸懶腰,沒想到,這後排座比較狹窄,居然從上面滾落下來。
「哎呦,這是哪兒啊?」乞丐聲音沙啞,有些不情願。
「你醒了啊,這是我車裡。」趙元康回道。
「呵呵呵,老乞丐長這麼大,還沒坐過車呢,今天就享回福。」
乞丐索性坐在後座上,翹起二郎腿,裹上那條被子,和他攀談起來。
「你就不怕我把你的車子弄髒、弄臭了?」
「沒事兒啊,弄髒了,我把那車座墊拆下來洗洗就行了,至於你身上那股餿味兒,我這車裡有空氣清洗器,大不了多噴幾瓶香水唄。總不能看著你凍死在我車後邊吧,那樣的話,我也說不清啊。」趙元康頗有些無奈道。
「哈哈,你這小子還有點良心,還是這車裡暖和,不過,還是大橋洞寬敞,這太憋悶了,伸不開胳膊腿。」乞丐撓頭笑道。
「你啊,真是窮命啊。」他被乞丐逗笑了。
「我說那哥們兒,你既然有些幫我,就再幫我一個忙啊。」
乞丐探著身子問道,一股酸臭氣味撲鼻而來,讓他有些不淡定了。
「那你想吃什麼啊?」他好奇地問道。
「我啊,這肚子能吃天下萬物,卻偏愛粗食雜糧,今天特別想吃大餅卷臭豆腐了。」乞丐得意洋洋。
乞丐也有自尊,吃不起,卻說不愛吃。他也不揭穿。
「臭豆腐?有什麼好吃的,你口味兒可真重啊!」他驚訝道。
「這你就不懂了吧,這東西聞著臭,吃起來可香極了,尤其用新出鍋的大餅裹著簡直是人間美味啊。不信,你買來嘗嘗。」
乞丐說得眉飛色舞,仿佛在描述一件珍饈美味,這可真夠重口味兒了。
「好吧,幫人幫到底,不過,這麼晚了,上哪兒去找熱乎的大餅和臭豆腐啊。」他看了看手機時間,都已經十一點了。
「往前走,過三個路口左轉,有個王記大餅店,那有個王胖子,到那我去叫門,甭管多晚,他都得給我起來做,而且他那還有半罐我存的臭豆腐呢。」
沒想到,這乞丐竟然輕車熟路,還留有這麼一招呢,真是令人佩服。
這可能是一個吃貨的本能吧,對於美食從來都費盡心機、念念不忘。
乞丐的老前輩洪七公就是一個十足的吃貨,小黃蓉幾道菜,就騙來了降龍十八掌;為了吃宮廷御宴,險些喪了性命;為了吃毒蜈蚣,冒雪親上華山。那可真是用生命在吃啊!
這乞丐也不遑多讓,到了王記大餅店,咣咣地砸開了店鋪門,一個胖子不耐煩地剛要大罵,一看是這滿身污穢的乞丐,卻馬上換作笑臉。
「您這麼晚來啦,又想吃大餅臭豆腐啦?」胖子嬉笑道。
「知道了,還不去弄。」乞丐也不客氣,大咧咧地坐在一條凳子上等著。趙元康也進屋找個椅子坐下。
「來嘍,您慢用。」胖子端上來一盤子瓶,已切成了數角,熱氣騰騰的,旁邊還有一個小玻璃瓶,已經打開,發出一股臭烘烘的氣味。
乞丐叫了一聲好,將一角餅從中分成兩片,用筷子夾出一個手指甲大的灰色方塊,放在大餅中間塗抹均勻,然後將餅捲起,美美地大咬了一口。
「哥們兒,不來口嘗嘗?」乞丐回頭問趙元康。
「不了,這味兒太臭,我不喜歡。」他坦言道。
「你知道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什麼是丑?什麼是美?什麼是香?什麼是臭?」
這……這一問,倒把他問愣了,難道他長這麼大了,還分辨不清真假香臭嗎?但又似乎有些難以確定。他靜靜地聽著乞丐的高論。
「很多事情都真假難辨,人心難測,你沒聽過嗎?有些人長得挺美,但心靈骯髒不堪,有些其貌不揚之人,卻具有大智慧、大慈悲,這也就是人不可貌相的道理。」
這話說得淺顯,卻是至理。他不由得頻頻點頭,暗嘆這乞丐深得佛家妙意。
「再說這香餑餑,人人喜歡吃,卻沒有臭豆腐回味悠長,而香餑餑很多人爭搶,一不小心就掉地上,被踩上一腳,也就成為無人問津的爛泥了。而臭豆腐卻因少人關注,又發酵而成,能夠留存很久,終有證明價值的時刻。」
乞丐侃侃而談,簡直像一個激揚文字的講師,一時間唾沫橫飛、手舞足蹈的。
「很多事兒,不能光看表面,能透過表面看本質,才是真正的智者。」
「出淤泥而不染,明技巧而不用。」他想起了《菜根譚》中這兩句頗為適用。
吃完大餅、臭豆腐,他開車離開,乞丐也就睡在了大餅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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