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這肺癆,在後世也不是什麼可以等閒視之的病症。李玄霸雖然跟著師傅紫陽真人學了一些中醫,後世里也跟著姐姐學了一些西醫,並且上學時學的就是生化應用專業,但是對於這個病症也還是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因為條件所限,他只能通過化學提取合成出「異煙肼」與「吡嗪醯胺」兩味藥;至於從地中海鏈絲菌中提取合成「利福平」則根本沒辦法辦到,畢竟不說地理限制問題,就是尋找菌種,在沒有顯微鏡的情況下也是不可能完成的。
想來想去,他決定將利福平替換成鏈黴素。這也是在利福平等藥物出現前人類治療結核病的主要藥物,並且它的菌種還比較好找,基本泥土裡面都有,培養提取起來也很方便。
接下來的數天,李玄霸便全力投入到了藥品的製作工作中。別看說起來簡單,然而到了真正著手以後卻是困難重重。首先設備就達不到要求,這也是硬傷,無法改變,畢竟這其間存在著一千五百多年的工業代差,不是他一個人就能扭轉的;其次一些原材料也需要自己提取,這就在無形中大大加大了工作量,比方製作異煙肼所需的水合聯氨中用到的雙氧水,就得他從食鹽里慢慢製備出過氧化鈉,然後再放到稀硫酸中置換才能得到,更別說一些更加複雜的物質了。
如此種種,等到李玄霸終於製作出異煙肼、吡嗪醯胺與鏈黴素,時間則已經不知不覺的過去了將近半月。這期間虬髯客在新羅大肆搜購美女,並且告訴李玄霸:「新羅美女在整個半島都屬質量上乘,需要多耽擱幾天。」對此李玄霸在感到焦急的同時也不由一陣腹誹,心道:「半島女人也算質量上陳,不會是用刀剌出來的吧。」當然他是不會考慮就算用刀割也要坯子好,不然任你怎麼割也割不出美來的。沒見著後世無數愛美人士蜂擁到半島挨刀,最後一個個割得跟個鬼似的,讓人看了沒的一陣噁心。
「青丘,怎麼了?不就是扎屁股嗎,有什麼好怕的。」
李玄霸回頭看看低著頭跟在自己身後的少年,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如今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異煙肼與吡嗪醯胺已經開始服用,效果很好;鏈黴素則需要注射器才能使用,這不,他正準備前往城東的玉石工坊去拿他定製的水晶注射器呢。不過被他取名為「青丘」的少年聽說要扎屁股後情緒就變得很是低落,也不知害怕還是害羞,被李玄霸拉到身前後,抬著頭看向他期冀的道:「能不能不扎屁股?」
李玄霸笑道:「別怕,不疼的。再說你都多大的,男子漢大丈夫,怎麼能像小孩子一樣怕疼呢?」
「不是,我……」
「怕羞?」
李玄霸忽然想到這小子靦腆的性格。記得在當日把他帶回來後交給土御門,讓土御門帶他去洗個澡,再換身乾淨衣服,卻不想他抵死不讓別人幫他洗澡,而是自己一個人抱著衣服鑽進浴室里自己洗完後再穿好衣服出來。遂道:「又不讓瞳姐姐她們給你打針,哥哥給你打針怕什麼羞啊。」說著伸手揉了揉他頭上那兩撮狐狸耳朵一樣翹起來的頭髮。李玄霸最喜歡摸他這兩撮頭髮了,覺得特有個性,而這也是他為什麼給他取名「青丘」的原因。
青丘出生在遼東的一個小山村,傳說祖先乃是上古時期生活在兩湖地區的塗山氏,有狐族血統,而他們族人出生後也確實像狐狸一樣——頭上都有兩撮狐耳型翹起的頭髮。戰國時,其族先祖為避亂世,帶著族人由兩湖地區遷移到了遼東,從此離塵避世,過著彷如陶淵明《桃花源記》中自給自足的生活。
本來青丘也應該跟祖祖輩輩一樣在村中無憂無慮的過完一輩子,可是俗話說「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在一年前的一天,不知道從哪裡來了一夥強人,進村後將他的族人殺的殺抓的抓,只有他依靠著被他從小養大的黑麒麟的腳力才得以逃脫。一年來一人一馬四處流浪,直到月前得了肺癆,料知時日無多,便想著為黑麒麟找一個去處,這才進到金城,在西市旁邊的牛馬行賣馬,並最終遇到李玄霸,被李玄霸強拉著帶回了館舍。
他性子靦腆,又有些膽小,在李玄霸的院落里也不跟任何人交流,就成天跟他的黑麒麟待在一起,一開始李玄霸因為製作藥物的事情也顧不上他,等兩天前所有的藥物都弄好了,發現他居然連睡覺都呆在馬廄里,便有些看不下去了,於是直接將他提溜起來帶到了自己的房間,讓睡在自己的旁邊,並且走哪裡帶哪裡,就跟個小尾巴似地。至於青丘的肺癆病會不會因此傳染給他,他倒是並不擔心,因為他自從拜在紫陽真人蕭道玄門下後,便被各種藥煉,如今早已是百毒不侵了。
「可是……」
青丘還想說什麼,不過話剛出口便被李玄霸給打斷了:「好了,別跟個女孩子似地。」同時瞅著他腦袋後面的兩個雙丫髻皺眉道:「這又是你言姐姐弄的吧?」
這種類似於後世影視劇中道童一般在腦袋兩邊各扎一個包包的髮式稱之為總角,在漢族的禮儀中乃是男孩、女孩在八歲到十五歲之間的傳統髮式,之後男孩十五歲束髮,女孩十五歲及笄,表示都長大了,男孩可以求學,女孩可以嫁人。
李玄霸在一年前也是這種髮式,青丘現在只有十三歲,按說韋箴言給他扎這種髮式並沒有什麼不妥,可是李玄霸就是覺得彆扭,因為青丘本來就清秀的像個女孩子,如此一來就更加顯得女氣了。等將自己頭上的雙翅烏幞摘下來扣在青丘的頭上,這才覺得順眼,見青丘還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遂將他抱起來架在自己的肩膀上道:「哥哥讓你騎大馬總行了吧。」
青丘自小父母雙亡,是村子裡的人輪流著將他養大的,何時被人這樣寵溺過,想到李玄霸在夜晚睡覺的時候還會給他講故事,不禁眼眶一熱便要流下淚來,只是被他強自忍住,因為李玄霸不喜歡他哭,說那樣就不是男孩子了,可是……他正想著,突然身後傳來一陣騷亂的呼叫 :「逮住它,別讓它跑了。」回頭循聲看去,只見十幾個屠夫手裡提著剔肉尖刀正在追趕不知何時落在後面的黑麒麟,而在黑麒麟嘴裡竟然叼著半扇豬肉。大概是那豬肉太沉,黑麒麟叼在嘴裡跑起來跌跌撞撞的,顯得很是狼狽。
「馬居然吃肉?」
李玄霸也回頭看到了這一幕,不禁一陣愕然,眼看黑麒麟被屠夫們圍住,知道青丘對它感情深厚,當下趕緊搶上前道:「各位息怒,各位息怒,不就是半扇豬肉嗎,犯不著喊打喊殺的吧,要不這樣,這塊豬肉我賣了,你們看如何?」
眾屠夫看了他一眼,從中走出一個年級稍大一點的瞪著眼對他道:「這麼說這馬是你的了?」李玄霸道:「正是。」那屠夫正待發怒,忽然眾屠夫中有一人認出了李玄霸,急忙在他耳邊小聲道:「當家的,他是鴻雁館張當家的朋友,可不敢造次。」那屠夫一聽鴻雁館張當家,立馬換了一張笑臉道:「原來是張當家的朋友,失敬,失敬。」接著看了一眼兀自大快朵頤的黑麒麟,不禁有些肉疼的道:「只是這……」
李玄霸哪裡能不知道他的意思,當下從懷裡掏出一錠銀子遞給那屠夫道:「我這裡有十兩紋銀,你看可夠這半扇豬肉的賬錢。」那屠夫滿以為他會仗著虬髯客的勢力不給錢,沒想到他卻真箇付賬,頓時滿臉堆笑的接過銀子道:「多了,多了,二兩紋銀足以。」說著便打點從人回去取銀子找兌。
李玄霸見狀,趕緊攔住道:「不用找了,多得就算是諸位這一通忙活的辛苦費了。我這裡還有事,就不多奉陪了,諸位還請見諒則個。」他說著沖眾屠夫拱了拱手,便扛著青丘自行撥開人群向前走去。黑麒麟見李玄霸與主人離開,趕緊叼著沒吃完的豬肉一跌一撞的跟在後面。大概它也知道——如果不是李玄霸跟主人及時趕到,它今天恐怕就要吃大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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