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樓頂,雨夜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雨下得越來越大,瓢潑的雨點拍打在青年的臉頰上,他站在樓頂的天台上,像是站在漆黑的深海里。
女人像箭一樣射過來,尖銳的鋒刃劃開空氣,把雨絲全部切斷!
羅成猛地橫移,悶哼了一聲,肩膀上血珠濺起,刀刃割開了他的衣服和皮膚,在青年的右肩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羅成顧不上自己的傷口了,他躍出去落在地板上,緊接著貼地翻滾,腦後響起一連串的尖銳摩擦聲,仿佛鋸子鋸開木板。
羅成能感覺到那把刀就緊跟在自己耳後,距離自己的後頸只有幾厘米的距離,他的皮膚甚至能感受到對方的殺機和寒意。對方的速度快到這種地步,無論羅成如何躲避都無法逃過她的追殺,零距拼盡全力想拉開距離,但那把刀仿佛跗骨之蛆,牢牢地黏在身後。
羅成從地上爬起來,下一刻攻擊從背後而來,自左肩而下直至腰腹,青年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他吐出大口的鮮血,零距在對方的刀落下來的一瞬間向前移了一步,否則剛剛那一擊就能切斷他的脊椎骨。
青年大口地喘息……實在是太可怕了。
這個人實在是太可怕了。
四周的大雨完全掩蓋了她的行蹤,羅成聽不到任何腳步和呼吸聲,那個人隱匿在黑暗和大雨中,只有在攻擊時才會顯露身形,每次當零距察覺到攻擊時,那把刀的刀刃已經貼上了自己的皮膚。
更可怕的是零距完全無法預判對方的攻擊,無論是怎樣的高手,攻擊總會有路數和極限,比方說人類不可能採用突破生理極限的姿勢出刀,浸淫刀法幾十年的高手也不可能反折自己的手臂九十度進行攻擊,因為這會扭斷他自己的手骨。但此刻站在羅成對面的那個女人則完全不具有這樣的限制,她的攻擊方式經常令人匪夷所思,前一秒還是從正面出招,下一刻刀刃就從背後而來。
羅成在雨夜裡看不到對方的樣子,但在他的判斷中這個女人攻擊時必須扭斷脊椎骨。
女人的攻擊快得可怕,羅成很快就耗盡了體力,他拼盡全力也僅僅只能在對方的刀下保住性命,零距氣喘吁吁地跪下來,身上傷痕累累,雨水混著血水流淌。
剛剛那一擊在青年的脊背上留下了半米長的傷口,對常人而言這樣的傷勢足以致命。羅成在失血,再這麼下去他撐不了太久。
破風聲再至,青年暗罵一聲該死,撲出去把地上的巴雷特狙擊步槍抱起來,一個翻滾,仰躺在地面上,在身前橫起步槍,「噹啷」一聲,金鐵交鳴。
陡然施加在槍身上的壓力差點把青年肺內的空氣擠了出來,他不敢相信這是一個女人的力量……這根本就是一個一百二十公斤重的男人站在了他的身上!羅成格住了這一刀,對方斬斷了狙擊步槍的瞄準鏡,刀刃陷進槍管里。
絲絲縷縷的頭髮落在青年的臉上,雷電從頭頂的雲層中閃過,把女人的面孔從黑暗中洗出來。
青年看清了這個人,吃了一驚,竟然真是個年輕的女孩,皮膚蒼白,漆黑的長髮,淡褐色的瞳孔,鼻樑挺翹,像是個混血兒,兼具東方女孩的線條柔軟和歐洲女人的立體五官,如果不是因為臉上毫無血色能稱得上是個美人,如果略施脂粉想必也是個讓人心動的尤物。
羅成能肯定自己沒有見過她……安全區里根本就沒有這麼一個人,也不會有這麼強的人。在零距的印象中,整座學院,除了趙高,沒有人能和這個女孩正面相抗。
女孩把身體壓在槍身上,慢慢湊近零距的面孔。
青年鬆開右手,讓肩膀抵住巴雷特,拔出腰間的匕首,狠狠地捅進了女人的腹部。
溫熱的血液噴在青年的手上,女人嘶叫一聲猛地躍開,慢慢後退消失在雨夜裡。
羅成精疲力盡了,他慢慢爬起來,一步步後退。
那個女人又消失了,但羅成清楚對方就像是深海中的鯊魚,離開不是撤退,而是在醞釀一次更猛烈更致命的攻擊,那個人潛藏在黑暗中蓄力,下一擊必定雷霆萬鈞。零距一步一步地慢慢後退,後背很快就抵住了天台的欄杆……他無路可退了。
作為一個狙擊手,他很少被什麼人逼到這種絕路上過,對方只要一秒鐘就能殺死他,而他手中連一把鉛筆刀都沒有。
羅成慢慢握緊拳頭,活動面部肌肉。
他緩緩壓低身體,像個摔跤運動員那樣站在樓頂的邊緣,下一秒潛龍咆哮著出洞!女人嘶吼著射過來,狠狠地一頭扎進青年的懷裡,兩把刀瞬間穿透羅成的身體!
猩紅的血液潑濺,青年緊緊抱住女人的腰部,後翻過欄!
兩人一齊墜下高樓,女人慌張起來,她暴怒著想掙脫零距的懷抱,但青年拼盡最後的力氣緊緊扣著雙手,他不知道這一招能不能殺死對方,但這是他最後的掙扎了。
如果無法殺死敵人,他不介意同歸於盡。
羅成仰望著天空,大雨落在他的臉上,耳邊灌滿了風響。宿舍樓一共有十層,三十多米的高度,落下來只要兩秒不到的時間,但青年覺得這段時間漫長得像是一個世紀。他從未想過自己會怎麼死去,但他隨時都做好了這樣的準備。
狂龍般的閃電橫貫過天空,青年忽然愣住了……在刺眼的白亮電光中,他看到巨蟒般的影子在狂風暴雨中翻滾舒展!
接下來墜落猛地中止,兩人被吊在了半空中,羅成驚呆了。
女人的尾巴緊緊地捲住了樓頂的欄杆……就是尾巴,零距不知道這是一個怎樣的生物,她擁有人類的上半身,腰部以下卻是巨蟒般的身體,布滿細密的鱗片,就像是神話中的人蛇。那一刻羅成陡然明白了她之前是如何使出那些不可思議的招數的,這個女人擁有蛇的身體,她可以像蛇那樣貼地行走盤繞,所以她不受人類身體結構的限制。
世界上怎麼可能存在這樣瘋狂這樣詭秘的生物?青年大腦一片空白,呆呆地望著天空。
零距的力氣終於耗盡了,他不再有力量緊抱女人,青年鬆開雙手,墜下高樓,刀刃離開零距的身體,帶起一潑血雨。
青年落進漫無邊際的黑夜與大雨里,在他最後保留意識的幾秒之中,羅成聽到輕柔悠揚的歌聲,仿佛天使們站在天堂上的高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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