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核戰紀 第三十一章 殺人者誰（7）
亞伯拉罕·唐重複地深呼吸，時隔二十年，他再一次面對類似的問題。
歐米伽有生命危險，如果不及時把她救回來，那麼整座安全區都會陷入絕境，歐米伽是他最愛的人，麥斯威爾·肖恩是他幾十年同生共死的老友，學院中的所有倖存者是他肩上的責任，所有人的生死，都繫於他一人身上。
二十年前亞伯拉罕·唐也曾面對同樣的問題，但這一次他已不再年輕。
他如今是個殘疾人，連健全的雙手都不再具備，少了一隻手的程序員，就像是缺了一臂的醫生，而他接下來要做的工作不啻於完成一次精密的心臟手術，在場沒有任何人能幫助他，這裡的所有人，除了他之外沒有第二個人懂技術。
這是一件幾乎不可能的任務，亞伯拉罕這個獨臂醫生需要完成一次高難度的手術，但他只有不到三十分鐘的時間……這世上大概沒有哪一場手術會限定時間，敢在手術途中催促醫生的人絕對是活膩了，但如果中年人無法在三十分鐘內搞定這個該死的安全開關，那麼系統的所有數據都會被全部清空。
最見鬼的是……那個不明身份的入侵者可能還在機房裡，隨時都有可能威脅到他們的生命安全。
這就相當於有人用槍頂著亞伯拉罕的腦袋，然後要求他在三十分鐘之內解出一道世紀難題，同時還有一條惡狗躲在什麼地方虎視眈眈，不知什麼時候就會撲上來咬斷他的喉嚨。
這種事放到一般人身上，恐怕早就崩潰了。
「好，我試試！我試試！」中年人臉色蒼白，竭力壓制住自己的顫抖，他把自己的右手放在鍵盤上，「我一定可以把公主救出來！我一定可以把她救出來！」
麥斯威爾和他背靠背，一手握著手槍，一手握著短刀，警惕地四下張望，身體四肢都灌注力量，這個老傢伙年過六十仍然有當年的影子，他擔任中年人的警衛，以防那個入侵者蹦出來礙事……只要他還有一口氣，中年人的工作就不會受到打擾。
白色的數字和代碼從藍色的背景下瘋狂閃過，速度快得肉眼看不清，中年人死死地盯著工作檯的顯示屏，他正在試圖破解這個鎖住了歐米伽的黑箱子，亞伯拉罕無力逆轉安全開關，但他可以把歐米伽解放出來……只要歐米伽恢復正常工作，那麼她就可以恢復所有服務器中的數據。
當年的技術天才亞伯拉罕·唐再次展現出超人的水準，他一隻手就表現出了常人雙手的手速，五指在鍵盤上飛速跳動，噼里啪啦的敲擊聲在黑暗中分外清晰。他正在尋找黑箱的漏洞，當初設計黑箱的人採用了簡單而粗暴的方法——像打繩結一樣一層套一層，如果你沒有相應的密鑰，那麼活結就會變成死結。
中年人沒有密鑰，他採用暴力破解的方法，直接讓所有活結都變成死結，然後再把這些死結打開。
這樣的死結一共有九層。
「好姑娘……我的好姑娘，你真是太棒了！加油！加油！」中年人低吼，「馬克思保佑你！」
「為什麼是馬克思？」上校問。
「我沒有跟你說過麼？」中年人的目光隨著代碼飛快地遊走，「我全家都是馬克思主義者，共產主義的鐵拳無堅不摧。」
「你剛剛說公主太棒了是什麼意思？」上校扭頭。
「公主在幫我們，她正在掙扎著脫離黑箱的束縛！」中年人語速飛快，「她正在幫我分析這鬼東西的漏洞……如果沒有她的幫助，我恐怕要破解一串長度為二百五十六位的密碼！不過現在不用了！」
「我得提醒你你還有二十分鐘！」
「我已經打開了最外面的一層！現在進入第二層！現在進入第二層！」中年人盯著工作檯屏幕上的進度條，焦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他一隻手緊緊地攥著服務器機櫃的櫃門，手背上青筋暴起，才能讓自己勉強鎮定下來。
大規模的服務器關機已經開始了，上校放眼望去，機房另一頭的藍色指示燈開始轉為橙紅色，這是正在清除數據並關機的象徵，成排成排的指示燈開始變成變色，橙紅色越來越多，逐漸擴散。
緊隨著散熱風扇的嗡嗡聲也在降低，就算是上校這種完全不懂技術的人，站在這裡，也能感覺到龐大的數據流正在從這個地下空間中被抽走，這座運行了二十多年的超級計算機正在關閉，一旦所有的數據都被清空，那麼安全區就完蛋了。
他們的時間還剩下十五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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蜂鳥獵殺小組的成員們緊跟著衝進一片漆黑的服務器機房，然後分散警戒。
他們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到目前為止，蜂鳥小組只知道是歐米伽的服務器機房遭到入侵了，上校和中年人沒有多做解釋，但傻子也能看得出來這件事有多危急，當初掠奪者殺戮者入侵安全區，都沒讓這兩個老傢伙如此慌張，連解釋的時間都擠不出來。
上校來不及指揮蜂鳥小組採取什麼行動，他們只能自己見機行事，雷赫羅成貝兒和陸巡等人，在進入服務器機房之後迅速散開，開始搜查入侵者。
陸巡彎著腰穿行在服務器機櫃之間，手中握著一把伯萊塔92f。
事出突然，所有人都沒什麼準備，陸巡隨身帶著這把手槍，所以第一時間就把槍給抽了出來，像雷赫手中甚至只有一根撬棍。
「這是怎麼回事？」陸巡低聲問，「究竟出了什麼問題？老賈？」
幾秒鐘後，老賈說話了。
「大致情況我已經清楚了。」老賈回答，「簡單地來說，是這台超級計算機的安全系統判斷機房遭到嚴重入侵，所以開始自我毀滅。」
陸巡愣了一下，「自我毀滅？你的意思是歐米伽在自殺？」
歐米伽幹嘛要自殺？她活得好好的啊，是時不時還會和自己開個玩笑什麼的，絲毫看不出來有這種傾向，虛擬人格難道也會得抑鬱症麼？
「不是歐米伽在自殺。」老賈解釋，「是另一套獨立於歐米伽之外的安全保險在作怪，它可能是為了保護歐米伽而設計出來的，這東西的行事邏輯是:當計算機遭到不可逆的嚴重損毀或者入侵時，以保護歐米伽系統為優先，然後毀滅所有服務器以免數據落到敵人手中。」
陸巡點點頭。
「但現在這東西已經沒用了，它保護歐米伽的功能已經沒有了，但它還保留著毀滅一切的功能。」老賈接著說，「現在就是這麼個局面:安全保險認定系統要完蛋了，所以它為了不讓數據落到敵人手中，開始毀滅服務器。」
「服務器被毀滅之後的結果是什麼？」
「安全區會毀於一旦。」老賈回答，「你腳下有一座核反應堆，它受歐米伽的控制，如果歐米伽不在了，那麼它會停止運作，安全區會失去所有能源。」
陸巡嚇了一跳，往腳下看了一眼，瞪大眼睛。
自己腳下竟然還有一座反應堆？這座安全區真是一個秘密接著一個秘密，永遠都不知道能不能挖乾淨。
「這該怎麼辦？」陸巡問，「能救得回來麼？」
「學院高層正在努力，麥斯威爾·肖恩上校不懂技術，此刻正在嘗試解救系統的人是亞伯拉罕·唐，他是當年設計歐米伽系統的人之一。」老賈說，「現在距離服務器完全關閉還剩下十五分鐘的時間，但亞伯拉罕·唐的速度是不夠的，按照他現在的速度，他至少需要一個小時零五分的時間。」
陸巡站在黑暗中，腦子有點發懵。
這種毀滅整座安全區的巨大危機說來就來，竟然連聲招呼都不打。
他今天上午還在發愁檸檬身上的殺人案呢，現在就被告知整座學院都要完蛋了。
這種事他根本幫不上什麼忙，你要說和掠奪者殺戮者拼刺刀，他還能扛著槍上陣，但這種在服務器和光纜之間爆發的數據戰爭，滿屏的數字和代碼，他連看都看不明白，就算有心要幫忙，也沒這個能力。
專業壁壘無可逾越，隔行如隔山。
「真沒辦法了麼？」
陸巡靠著服務器機櫃慢慢地坐下來。
「除非亞伯拉罕·唐再長三隻手，否則以他的速度，絕對沒有可能在數據完全清空之前完成工作。」老賈說，「除非有我幫忙。」
陸巡愣住了。
「我靠老賈你能搞定這個？」
「我可是比歐米伽更高級的系統，完成這種工作當然沒什麼……」
「那你他媽的快點去啊！」陸巡差點就喊了出來，「別磨蹭了！以最快的速度把這個問題解決！」
「如果我插手，那麼我將不可能再掩藏自己的行蹤，歐米伽系統會發現我的存在。」老賈說，「我和你都將暴露，你確認要我插手麼？」
陸巡怔了一下，咬了咬牙，「暴露就暴露吧！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他去了！現在救人最要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