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巡抱著枕頭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邊角上有灰色的水漬滲透了牆皮,說起來這棟宿舍樓也有好些年頭了,前幾天連下幾天暴雨,老房子被雨水長期浸泡,水泥都開始開裂。&筆神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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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裡寂靜無聲,燈光中只有牆上掛鍾秒針在一下一下地跳動。
「你在想什麼?」老賈問。
「想研究所。」陸巡悶悶地回答。
「圖書館裡的那個?」
陸巡搖頭,「北京的那個。」
「我不認為北京的研究所有什麼東西值得你回憶。」老賈稍稍頓了頓,「就算有……也是痛苦的記憶。」
「我以前看書上說,一個人成熟的標誌之一,就是學會把某些往事埋藏在心底不再去想。」陸巡翻了個身,「因為再翻陳年舊賬也於事無補,只是在折磨自己。」
「你從來都看這種垃圾書。」老賈撇嘴,「為什麼突然想起了這些?你現在置身在一個與原來的世界截然不同的地方,這裡沒人知道你是誰沒人知道你來自哪裡也沒人知道你的過去,你完全可以徹底擺脫過去的二十年,開始一段新的生活。」
「今晚檸檬說我和她很像。」陸巡忽然說。
老賈一怔。
「那一刻我有點驚恐。」陸巡輕聲說,「我以為她看透了我……」
「看透了你什麼?」老賈問,「你心底那個和怪物一樣強大的第二人格?還是你身負天下無敵的紅隼機甲?」
陸巡搖了搖頭,神情有些呆滯恍惚,「看出了我也是個雙手沾滿鮮血的人……看出了我曾經殺死過自己最愛的人。※筆.趣.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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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巡!」老賈驚怒。
青年回過神來,他慢慢爬起來,靠著床頭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這雙手乾淨修長。
老賈沉默片刻,「你又做噩夢了,是不是?」
陸巡慢慢點頭。
「這一個星期以來我都不敢睡覺,因為一睡著,我就會重新回到當年那座研究所那個房間裡。」陸巡說,「我反反覆覆地做這個夢,在那個夢裡,我站在房間裡,手裡提著短刀,猩紅的血從我的腳邊流過,那個人慢慢倒在我的眼前……」
老賈沉默。
「我完全嚇呆了,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她倒在地板上,我驚恐地撲上去叫她喊她推她搖晃她的肩膀,但她閉著眼睛一動不動,她再也醒不過來了,再也不可能睜開眼睛看我了……研究所的其他人衝上來把我拉開,我哭喊著想撲上去,但卻被軍警用電棍按在了地上,我眼睜睜地看著她被別人抬走……」
陸巡身體微微顫抖。★筆.趣.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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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怪這段時間你這麼積極地值夜班。」老賈說,「你不敢睡覺。」
「我只要一閉上眼睛,那個噩夢就會出現在眼前。」陸巡低聲說,「我就會看到她倒在我面前,我手裡提著刀。」
「陸巡你的狀態有很大的問題……需不需要看看心理醫生?學院裡那個修下水管的曾經是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的心理學教授,他或許可以給你一些建議。」老賈問,「否則再這麼下去,你的精神會垮的。」
陸巡搖了搖頭,「我的問題不大……我能撐得住,現在問題最緊迫的是檸檬。」
「你是說那丫頭的身體麼?」
陸巡點了點頭。
檸檬的生命只剩下三年,乍一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老賈也嚇了一跳,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三年就是一千零九十五天,這姑娘今年才剛剛二十歲,卻被宣告只有三年的壽命可以活,她的生命已經進入了倒計時,過一天就少一天。
一千天的生命……該死,這姑娘的人生還沒開始啊!
「我看你今晚那麼生氣,還以為你以後不再管她了。」老賈說,「從此徹底轉向阿利安娜,變成女王大人座下一條好狗……」
陸巡沉默片刻,他真能從此再也不管那個傻姑娘麼?檸檬雖然是個戰鬥力爆表身上帶刀看誰不爽就砍誰的殺胚,但她也著實是個傻得可憐的丫頭啊,陸巡有時候都懷疑這麼多年檸檬是怎麼過來的,她幾乎什麼都不會,什麼都不知道,不接近別人也不遠離別人,當所有人坐在一起開會聊天喝酒打屁的時候,那女孩就獨自一人坐在五米以外,抱著長刀發呆。
她融不進任何群體,和任何人都不熟稔,唯一跟她作伴不離不棄的就是她的刀和影子。
這是個形單影隻得可憐的小姑娘,人是一張白紙生活是一張白板。
果然……還是放不下吧?
你看她孤零零地站在屋檐底下,身影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單薄得讓人心疼,你怎麼能忍住不上去給她一個擁抱,告訴她一切都會好起來,這個世界其實很溫暖?
看上去很堅硬很鋒利,但實際上也是個柔軟脆弱的人。
「說真的,陸巡……有時候我覺得你對檸檬的感情很大程度上是同病相憐。」老賈說,「檸檬說她和你很像其實沒錯,你也覺得她和自己很像。」
「我不知道……」陸巡搖了搖頭。
「在感情上,你和她一樣也是一張白紙啊。」老賈嘆了口氣,「從來沒有戀愛過的人會把其他感情誤認為是喜歡,實際上也有可能是同類之間的吸引,你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一個和自己類似的人,當然會下意識地接近她,站在一個人工智慧的角度上,我更希望是後者。」
「為什麼?」陸巡一怔。
「你還記得當初趙高對你所說的話麼?你和檸檬之間是不可能有結果的,更不可能有什麼好結果。」老賈回答,「檸檬這樣的女孩太單薄太脆弱也太鋒利,就像是一把薄如蟬翼但無比鋒銳的刀,你和她靠得太近,要麼會折斷她,要麼會劃傷自己。」
「你什麼時候這么小資文藝了?這樣的話能從你這樣一個大老粗的嘴裡吐出來……」陸巡翻白眼,「就像是土匪一邊猛虎下山一邊高聲背誦長恨歌……」
「我一直是個哲學家好麼?康德黑格爾都在我的腦子裡裝著!我就不明白了你幹嘛老對檸檬念念不忘呢?女王大人哪裡不好了?要身材有身材要顏值有顏值,你還是她手下小弟,近水樓台先得月。」老賈反駁針鋒相對,它以白爛話對白爛話,用吐槽對吐槽。
但他的語氣又緊接著沉重下來。
「說真的,陸巡……你和檸檬不會有好結果的,那姑娘從出生起就是作為工具刀刃而存在的,她已經陷得太深了,你給不了她什麼。」
陸巡沒有說話,他仰倒躺在床上,眨了眨眼睛。
「我沒想過那麼多,我只是想救她……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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