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土浮空 第六十九章 解毒

    無菌急救室外，李維斯透過一個小小的窗戶看著裡面。無菌室很小，只有寥寥數張床位，有一張床位邊放置著一套生命維持裝置，穆蘭便躺在這張小小的病床上，她身上蓋著大大的白色床單，讓人看不清傷勢。李維斯從窗戶里只能看見穆蘭半邊的臉，但她還是那麼美，睡得那麼恬靜。

    李維斯還記得穆蘭的那條愛的宣言簡訊，可他一直沒有機會在穆蘭耳邊說出那句話；而且，現在就算說出了，穆蘭也聽不見吧。李維斯用額頭輕輕地碰了碰窗戶，用只有他自己能聽見的聲音說道：「穆蘭，等我。」

    這一天的奔波讓李維斯疲憊不已，腿上的傷口越來越疼。他找了些繃帶、酒精簡單處理了下小腿上的傷口後，便直接扎到醫療組中研究傷員的組織樣品，希望能找到治療他們的方法。疲勞加上小腿傷口導致的炎症讓李維斯微微發燒，他似乎能感覺到自己體內的白細胞正在奮力吞噬著侵入他體內的細菌。

    在營地的實驗室里，李維斯正穿著白大褂，一邊看著顯微鏡，一邊拿筆在本子上記錄著。通過質譜分析儀等一系列分析儀器檢測後，除了一些超標的汞元素外，李維斯沒有發現任何潛在毒源。李維斯現在在電子顯微鏡下觀察著傷員的血液樣品，血液里的細胞都一切正常。說實話，甚至過分活躍，尤其是白細胞一直在遊走、吞噬。

    李維斯又看了看之前醫療組的傷員血液分析報告，報告中寫道，傷員受傷後體內白細胞水平迅速上升，在約一天後達到頂峰，隨後下降到正常水平。這應該就是外源異物或病菌進入體內，刺激到體內白細胞，其水平增高去吞噬異物，從而達到消滅病菌的效果。這是人體的自我防禦機制，當白細胞水平下降到正常水平時，應該就是自我防禦勝利的標誌。

    但是雷曼軍隊傷員在這期間的變現卻是相反，當白細胞水平下降到正常水平時，傷員的內臟機能開始出現不可逆的退化。

    李維斯實在想不通這毒素對人體的毒害機理，他只能坐在實驗桌前面，盯著顯微鏡。突然，顯微鏡中一個巨大白細胞一閃而過，似乎吞噬了另一個稍小的白細胞。

    「是發生錯覺了嗎？我已經多久沒有睡覺了？」李維斯自言自語道。

    「不對，我絕沒看錯。」李維斯隱隱感到這可能是一個突破點。可惜那個巨大的白細胞再吞噬過上一個稍小的白細胞後，便在那待著不動了。李維斯正了正身體，眼睛盯著那個巨大的白細胞，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就這樣，李維斯坐在明亮的實驗室里，保持著微微前傾的姿勢。

    整整一夜後，李維斯大呼一聲，成功了。他迅速跑到醫療組長那，匯報了他的分析結果，導致所有傷員中毒症狀的並不是什麼劇毒元素或者化合物，而是一種外源dna。這種dna是一種變異的人類dna，其複製性極強，通過傷口進入人體後，會瘋狂複製生成與傷員本體不同的血液細胞，引起異體排斥反應。

    這種外源dna的轉錄性十分霸道，但由於同樣是人類dna，無法通過廣譜或靶向抗生素進行滅殺。只能通過給傷員注射球蛋白、腎上腺素和其他激素類藥物，激發傷員自身免疫能力和入侵者正面對抗。

    好在雷曼軍團明里暗裡培養了不少生物技術人員，在綠海大陸豐富的生物資源條件下，批量製造這些激素製品並不是難事。

    醫療組人員在臨床上對傷員實驗有效後，便將大批量激素製品的計劃報了上去。

    長時間高強度工作讓李維斯的身體瀕臨崩潰，在營房裡休息了整整一天後，李維斯又來到了穆蘭的無菌室外。

    「李維斯！」早就站在無菌室門外的雷曼喊了李維斯一聲。

    「雷將軍，現在軍部傷員的解毒問題已經基本解決，能否現在就開始對穆蘭進行會診。我怕拖得太久穆蘭身體吃不消了。」

    雷曼沖李維斯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話，然後背過手說著：「李維斯，穆蘭的會診醫治問題我已經安排了，我們的醫師已經有了醫療方案。你放心，她現在需要的是慢慢等待身體康復。但是，你現在需要了解另一個情況，現在帝國之王是菲武，而在他上位之時發生了一些叛變事件，穆蘭被就被捲入了這些事件。菲武大人賞罰分明，所以若等穆蘭恢復了回到帝國，她也肯定會受到帝國皇室法庭的審判。」

    「我知道！」雷曼還沒說完話，李維斯就插話道：「我之前想過這個問題。但是帝國有將功補過的風俗，我前陣子接到了古月的指示，潛入了下層黑暗大陸，和那裡的原住民進行了接觸。現在我已經成功將下層大陸原住民帶到了我們這，而且和他們達成了協議，讓他們用他們的經驗和信息來幫助我們對抗黑暗生物。」

    「哼！古月的指示和我有什麼關係？我們軍部執行戰爭輪不到他來指手畫腳，我們也不需要任何原住民的幫助。小小黑暗畜生還不是我們帝國軍部強大軍隊的對手。」雷曼似乎有些氣惱了，說話的音調都變高了一些。

    「可是，就算黑暗生物不是我們的對手，戰爭涉及那麼多人的生命，謹慎一點不是更好。和原住民結盟，既能戰勝敵人，我們的戰士又能少傷亡一些，這樣豈不是兩全其美？」李維斯覺得自己的邏輯非常正確，可雷曼怎麼也聽不進去。

    這次雷曼似乎真的生氣了，罵道：「哼！愚蠢小兒，你懂什麼？」接著，他兩眼一翻，背過手仰著頭不說話了。

    李維斯搞不明白，明明更好的途徑，雷曼這麼聰明的人怎麼會不理解、不採納呢？李維斯實在看不透眼前這個帝國智將、人中龍鳳。他想了想，只好掏出口袋中那封菲斯特的信。

    「雷帥，你若對與原住民結盟之事持不同意見。那麼請您看著這封信，這是菲斯特留給我的，上面寫道他的遺願。我雖不太肯定，但若是有一種方法讓我們不戰而勝，也是很好的。若我能把這件事做好，帝國是不是也能算作一份功勞，來抵過穆蘭的過失呢？」李維斯將信遞給雷曼。

    這一舉動似乎出乎雷曼意料。雷曼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了那封信，看了起來。過了一分鐘，雷曼一甩手將信還給李維斯，冷冷說道：「無稽之談。」

    「雷將軍，我想信上說得已經很清楚了。只要我收集齊界門零件，就可以讓所有人到達上層大陸。那裡物產豐富，所有人都能幸福的生活。也許這件事很瘋狂，但我不需要您做任何實質性援助，只要告訴我零件在哪，我去完成這件事便可以。若不成功，也只是耽誤我一個人的時間；若成功了，您和您的軍隊，便根本不需要在這裡和黑暗生物作戰。我覺得這是一條除了戰爭之外的可行道路。」李維斯並沒有離開，仍堅持給雷曼解釋著。

    「首先，你是學會成員，並不屬於軍部，你想收集界門零件，我管不著。何況這是菲斯特的遺願。但是，在戰爭時期，你私自前來大營，已是違反了軍紀。還好你將功補過，我就既往不咎。現在你若再散布這種不戰而逃的動搖軍心的話，我不僅要以軍法處置你，還要以軍法處置這一切的導火索，對，就是穆蘭。」雷曼說的話非常不符合規矩，但卻緊緊抓住了李維斯的七寸。

    「這和穆蘭沒有任何關係，我只是見識過戰爭，那並不美好。我只是想儘量避免戰爭。」李維斯心中非常鬱悶，就算雷曼不相信這個界門，也不至於對戰爭如此熱忱。

    「避免戰爭？哼，避免戰爭的唯一方法就是戰勝對手。李維斯，零件就在軍部辦公室；別說我違抗菲斯特的遺願；你現在可以走了。」雷曼說完，擺手送客。李維斯看到雷曼如此決絕，沒辦法，只好轉身離開。

    雷曼站在遠處，一臉嫌棄地盯著李維斯離開；他身後卻湊過來一個身影。

    「爸爸，你為什麼要騙他？為何不告訴他穆蘭姐的真實情況？還把他趕走了？」雷曼身後湊過來的竟是他的女兒雷依依。

    「如果他知道穆蘭的真實情況，一定會在這賴著不走的。他雖然有些小本事，但穆蘭的情況是不可能好過來的。他是皇家學會的人，又是杜克那個死神親自招募的。我是不會允許這樣個人天天在我身邊轉悠。」雷曼解釋道。

    「李維斯又不是壞人，要是說學會，我還曾是學會初級學士呢。」雷依依嘟著嘴說道。

    「我沒說他是個壞人，只是這個人太蠢了。我知道你對他印象挺好，他在解毒這件事上確實也是有很大功勞。本來我是想栽培栽培他；可你也看到了，我還沒說話，他就先一會提古月，一會提菲斯特，全然不把我這個軍部統帥放在眼裡。原本他若是識相點，順著我的話說，我會建議他加入我們軍部，執行我給他的命令；這樣，一步一步提攜他。」

    「他進不進軍部有那麼大關係嗎？」雷依依還在問道。

    「進不進軍部是沒多大關係，只是他後來又遞給我菲斯特的信。乖女兒，有些事你是不知道的。菲斯特那個人狂念極多，經常有一些偏執瘋狂的念頭，而最後全都沒有好的收場。而現在這個李維斯也和菲斯特一樣，不切實際，妄想太多。」

    雷曼望了望雷依依，繼續說道，「另外，禁止你和他來往，別以為我不知道。這個李維斯和菲夜不一樣。菲夜雖然也有很多很瘋狂的想法，什麼眾生平等之類；但菲夜有能力、也有執行力一步一步去實現他的想法。而且，真到了需要決絕的時候，菲夜可是非常有手段和狠心的人。而這個李維斯，我今天算是了解了，這個人不自信，對事業又沒有強大的進取心，看他一天到晚幫幫這個人的小忙，幫幫那個人的小忙。所以他這一輩子只會是個老好人，註定只是歷史洪流中的一片葉子，而不是開天闢地的英雄人物。這麼沒出息的人，我不會允許你和他交往的。而且你現在這麼在意他，只是你那爭強好勝的驕傲性格所致。當他在穆蘭和你之間選擇你時，你便會失去現在這種偏執和熱情。相信我，感情上，我們這一輩都是過來人。」

    雷依依聽到自己父親如此直白的評價，撅起小嘴，背過身，哼了一聲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