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土浮空 章176 兩條路

    莉莉緊咬著的嘴唇有些發抖，兩柄等離子射線手槍的槍口也在空中晃動著。

    她從來沒有這麼害怕過；她不畏懼睿智的敵人，卻唯獨對眼前這些無人領導的憤怒士兵們感到無比的恐懼。

    「姜統領。」莉莉扭頭看著杜克維生艙邊上的姜子恆，只見他眼神空洞，雙手抱頭不知道再想些什麼。

    「姜統領！」莉莉又喊了一聲，「你是李維斯身邊最親近的朋友，我想你應該知道，若是李維斯在這，他絕不會讓如此愚蠢的事情發生。你是這些人的領袖，你得提醒所有人不要聽信丁啟元的讒言。」

    「是的。可李盟長不在這，我想就算杜克現在還活著，他肯定也能有個客觀的判斷。可我不行，也許以前的我可以，但現在的我太累了；經歷了這麼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我也不分不清了什麼是真實，什麼是對、什麼是錯。我想現在一切走勢就隨緣吧，就聽從所有人的直覺吧。」

    莉莉的眼淚在眼中打轉，可能是因為恐懼，也可能是因為她為這綠海大陸上的人們感到遺憾。這幾個月這些人受到了太多心靈和肉體上的衝擊，他們的世界觀、人生觀也隨之坍塌了，他們也已經放棄了追求真理、追求正義的勇氣；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或者至少是幫凶，就是莉莉自己。

    就在那麼一刻，莉莉也想放棄自己，放棄身後維生艙內的被她珍視的東西；但就在這同一刻，莉莉又湧起了勇氣，不知怎麼的，莉莉總感覺自己的基因里刻著一種女人的堅韌和勇氣。

    身後維生艙內的小東西代表著愛情，自己保護她的執念代表著承諾；這種人類最閃光的品質，怎麼的也值得鼓起勇氣去保護吧。

    「李維斯。這個時候，你也該做些什麼了吧。」莉莉放下槍，對著面前躲在光譜迷彩的模糊身影說道。

    「我不是李維斯，我已經說過了，我是不得已才假扮他的。」

    「我當然知道你不是李維斯。我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但我不知道你為什麼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我了解你遭受了一些心靈上的重創；你身份高貴卻輸給了你看不起的人，你又被你最親愛的人背叛。你已喪失了活著的信念，你變得迷茫，你不再相信這個世界，也不再相信你自己，對不對？」莉莉語氣非常平和，對著模糊身影慢慢說道。

    而那光譜迷彩中的人並未回答，卻變得安靜下來。

    「但是，你並沒有消沉啊。你看看你自己，你做出了選擇，你並沒有結束自己的生命；相反你做出了選擇，你選擇了以李維斯的名義領導大家逃離這個任人宰割、被人控制的宿命。現在你需要更進一步，從那張面具中走出來，從那個斗篷下走出來，以你最真實的面貌領導所有人。」莉莉攤開雙手，微微躬身，語氣極其誠懇。

    而那光譜迷彩中的人仍未回答，只是呼吸開始有些急促。

    「好了，別廢話了。兄弟們動手吧。」旁邊的丁啟元有些著急，催促著山甲等人。

    「等等，這樣吧。我讓你單獨看一看我身後的東西，然後你再做出選擇，如何？你難道這點勇氣都沒有。我想，若是穆蘭和你現在的處境對換，她一定有這勇氣。」莉莉有舉起她的等離子射線手槍，一支對準了丁啟元，一支對準了正向前走來的山甲。

    「好了，別廢話了。莉莉，你別再做垂死掙扎了，無論你如何蠱惑，我的兄弟們也不會再被你欺騙。」丁啟元躲到山甲身後，把他往前推著。

    「等等！你們都出去，我要看一看那維生艙內的東西。」模糊身影突然語氣嚴厲地命令道。伴隨著嚴厲的命令，幾縷棕紅色的頭髮從光譜迷彩中飄了出來。

    「好的，我們先出去等著。」山甲聽到命令，眼都沒眨便轉身向外走去；而那邊的姜子恆則過來架著丁啟元，招呼其他斷掌人隊員們向通道內走去。

    「等等，這怎麼回事？你們怎麼突然改變主意了？」丁啟元一臉迷惑，不甘心地被推了出去。

    醫療室內只剩下莉莉、白大褂和那個躲在光譜迷彩中的模糊身影。

    莉莉轉身，將身後維生艙上蓋著的帆布扯下。沒有一點燈光的維生艙內靜靜地躺著一個人。

    模糊身影走近看著艙內。

    「穆蘭？」

    藏在光譜迷彩中的身體震了一下，只見穆蘭靜靜地側躺在維生艙中，臉上還有淡淡的微笑，而她的小腹卻高高隆起。

    「穆蘭在之前與女媧的戰鬥中受了傷，陷入植物人狀態，而她腹中已經懷了李維斯的孩子。原本女媧的命令是要放棄這個小生命，而把穆蘭改造成機械合成人，但我和我的醫療助手瞞著女媧把她救了下來。考慮之前和現在的局勢，我不得不利用生長激素促使這個小傢伙快快生長，現在雖然只過了八周，但這個小傢伙已經相當於三十五周的胎兒了。」

    「男孩還是女孩？」模糊身影走向前，用手摩挲著維生艙體。

    「是個女兒。」莉莉頓了頓，繼續說道：「原本再過幾天，小傢伙就能誕生了，可你現在帶著這些地牢裡的人們準備逃離，一定會使女媧士兵們對神殿地毯式搜索。這個小生命便很難保住了。」

    「你不就是女媧組織中的核心管理者？為何還保護不了這個小傢伙？」

    「女媧領導的古樹組織只有兩個階層，女媧和其他人。再說，我早已是監下囚。」莉莉舉起自己的雙臂，露出箍在蔥白小臂上的兩環黑色鐐銬。

    「我想你現在的心情一定很複雜吧。一半是愛，另一半是妒。」莉莉揚起腦袋說道。

    「你很能洞察人心。」

    「我一直在學習。」莉莉坦誠道。

    莉莉見模糊身影並未被她的話激怒，便繼續試探下去：「現在你有兩條路。女媧要把穆蘭改造成一個徒有外表的機械合成人傀儡，用來迷惑、干擾李維斯，你完全可以以阻止這個邪惡計劃為由摧毀維生艙和其中的生命。這樣，你人生中最大的敵人便不復存在。那邊的桌子上有穆蘭治療失敗的日誌，你可以拿去；而這個孩子，除了我和我的醫療助手知曉外，沒有任何記錄。如果你不放心，大可把我倆都殺了。你甚至可以不用親自動手，只把這裡點燃，我和我的助手以及這裡的一切都會留在這，隨火湮滅。」

    莉莉仔細地盯著模糊身影。她嘴上雖這樣說，心中還是有些畏懼。她見模糊身影並未有所行動，而是呆呆地站在維生艙邊，便繼續說道：「當然，你還有另外一條路。這條路會更加艱險、更加困難，而這條路的終點對你來說只是更大的挑戰、甚至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