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土浮空 第一百四十五章 生命的秘密

    小樓二層的房間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許多自由電子，滋滋啦啦地響個不停。

    羅伯特跪在那似乎根本沒有聽見身後的戰鬥，他一直保持著面向玻璃牆的跪姿。戰鬥結束了許久，他的聲音才慢慢低了下去，似乎是匯報完了。

    羅伯特站起來回過身，目光游離，似乎在找尋什麼東西。當他看見身後站著的李維斯和穆蘭二人，皺了下眉，似乎在思索。但過了兩分鐘，也沒想起來什麼。羅伯特目光又開始游離，直到看到地上擺的餐盒，嘴角才咧出一絲邪邪的笑容。

    羅伯特走過去，三口兩口把飯菜吃完，然後把餐盤隨地一扔，原地蜷縮著身子睡在滿地的殘羹冷炙中。

    「他這是怎麼了？」穆蘭看著羅伯特，有些感慨。

    「感覺神志上有些錯亂了，想必是受了巨大刺激。哎！」李維斯輕輕走過去，替羅伯特收拾了餐盤和垃圾。然後又把羅伯特抱了起來，走到側牆邊把他放在了躺椅上。

    「一會我們若能找到反轉錄編碼，完成你的治療後，也把羅伯特帶回綠海大陸吧。」李維斯向穆蘭商量到。

    「恩。」穆蘭微微點了點頭。

    李維斯走過穆蘭身邊，輕輕摸了摸她的臉。然後徑直走到那幾台巨大計算機前，查看了起來。李維斯一旦進入學習、分析的狀態，就像入了定一般。穆蘭也不去打擾他，便走到玻璃牆邊，向里張望起來。一邊張望一邊小聲地自言自語道：「我們還要回去嗎？我還能回的去嗎？」

    不知過了多久，穆蘭都進出兩次帶來了免費餐廳的食物。李維斯就一直在閱讀著電腦上的資料。穆蘭閒的沒事，便靜靜地坐在那看著李維斯。而羅伯特則一直在睡覺，鼾聲雷動一般。

    整個房間充滿了乏味。

    這時，玻璃牆後的角落裡，亮起了一雙淡淡的眼睛，盯著羅伯特看著。過了一會，眼睛又遊走到穆蘭和李維斯身邊，盯著他們看著，看了許久才慢慢隱藏到黑暗中。

    「我懂了！」過了一天一夜，李維斯大叫道。

    「你找到反轉錄編碼了？」穆蘭從躺椅上起身，迷迷糊糊地問道。

    「額，也不全是。反轉錄編碼我早就找到了，也學會了利用這個編碼製作反轉錄的大分子藥劑。」李維斯撓撓自己的腦袋，尷尬地笑了幾聲。

    「我已經利用這邊的自動生化實驗儀開始給你製作反轉錄藥劑了，等待時間我又翻了翻羅伯特的其他資料。發現了一個基因項目的日誌，很有意思，就忍不住看了下去。結果就忘了時間。」李維斯覺得很不好意思。

    「沒關係，我在這裡待著挺好的。你找到的是什麼日誌？」穆蘭走到李維斯身邊，也試著看了看電腦屏幕上的資料。可惜啥也看不懂。

    「是一個叫做創世神的人給羅伯特布置的計劃，叫神源基因計劃。」李維斯指著電腦屏幕給穆蘭講解起來。

    「這個創世的神源基因計劃說是為了拯救人類。創世認為因為人類在從低等動物進化而來的漫長過程中需要生存，所以貪婪、自私、欲望等品質才隨著生存競爭留在了基因中。但當人類成為這個星球的霸主、人類社會科技進步到一定程度後，已經沒有物種能威脅到人類的生存。所以這些根植於基因深處的品質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反而會加劇人類社會內部的矛盾和鬥爭，導致人類社會的滅亡。」李維斯開始慢慢解釋起在羅伯特電腦里發現的資料。

    「說的也有些道理。」穆蘭似懂非懂，應和道。

    「於是，創世啟動了這個神源基因計劃。其有三個目標：一、找到二號大陸上居民進化的原因，並解答人類進化是否會消除惡劣品質。這個二號大陸應該就是指的我們綠海大陸。」李維斯補充道。

    「第二個目標：如果進化不能消除惡劣品質，則需解譯所有進化基因圖譜，並掌握人為修改基因的技術方法。羅伯特還在他的日誌中辯解，所有黑暗大陸的黑暗生物都是他為了完成這個目標所做的試驗。」李維斯繼續說道。

    「第三個目標：掌握所有技術後，人為編輯基因、創造完美的理性人類。前兩個目標，羅伯特在創世的指導下都完成了，可第三個目標失敗了。羅伯特在他的日誌中寫道，他很是沮喪，而且他失去了與創世的聯絡。於是他自己來到上層大陸找尋創世神，可羅伯特說他自己從未見過創世神。他到這個大陸後，沒找到一個人，連神的僕人都沒找到。最後在鋼鐵之城中央，應該就是指這棟二層小樓，找到了創世神，可惜神已經睡著。」李維斯讀著羅伯特的日誌，連連搖頭。

    「羅伯特的意思是這玻璃牆後的就是創世神？」穆蘭抬起頭看著牆後那個昏暗的臉龐。

    「我也不知道。」

    「那你剛才叫到『你懂了』就是這個計劃？」穆蘭想起之前李維斯那興奮的叫聲，也想和他分享喜悅。

    「呃，不是這個。我懂的是為什麼羅伯特第三個目標會失敗。」李維斯興奮地站了起來，繼續說道，「首先，你覺得為什麼帝國人會進化？」李維斯開始賣起關子，笑著問穆蘭。

    穆蘭撅撅嘴，不過她還是滿足了李維斯賣弄的小心思，裝出若有所思的樣子，問道:「這個問題我很久以前也想過，但是大家似乎都覺得我們就應該會進化，所以我也沒再多想了。大維，帝國人究竟為什麼會進化呢？」

    「確實，我們一直生活在帝國里，受帝國的宣傳。所以覺得帝國人生來就是兩個階層：進化的貴族和沒進化的平民。但其實，在我看來，這個觀點可能是徹底錯誤的。首先，女媧神教的莉莉就說過，進化的過程是一個非定向突變後被環境篩選的適者生存過程；帝國這個環境下不可能出現基因上的進化。其次，在我以前的分析中、還有在羅伯特的這些實驗日誌中，都發現一點，其實帝國貴族和平民之間的基因差異並無規律，兩個平民之間的基因差異有時候可能比這個平民和另一個貴族之間的差異還大。」

    「那什麼意思？」

    「意思是進化這件事根本不存在，所有貴族的人的基因與平民並未有本質上區別，所有人無論他的父母是誰，都是平等的。」

    「那為什麼有我們這些進化的戰士有這麼多基因能力呢？這可是實實在在表現出來的。」

    「你終於問到點子上了！這就是我新搞明白的地方，所有新的能力只是原來許多無性狀表達的基因表達出新的性狀。」

    「不懂。」

    李維斯笑了笑，開始耐心地給穆蘭解釋:「人類基因組由三百億個鹼基對構成，分布於二十三對染色體上，形成大約兩萬五千條基因。但人類基因組中的真染色質基因序列數量則少得多；其中的外顯子，也就是能夠製造蛋白質的編碼序列，或者說有性狀表達的基因長度只占總長度的1.5%。」

    李維斯頓了頓，繼續解釋著。

    「簡單說，就是人類大部分基因組是所謂的「垃圾」，這些序列片段在一名人類身上毫無編碼作用。以前所有學者，包括這個資料中的創世神以及羅伯特都認為上帝或者至高神在創造人類時曾嘗試將不同鹼基對序列放進dna，有用的留下，沒用的也懶得再拿出去了。」

    「但是我現在認為：人類每一條基因都有其作用。只是一定環境下沉睡下來，當環境改變時，這些沉睡的基因甦醒，表達出各種進化能力。以前帝國基因測序都是發現進化的基因鹼基對鏈條特別長，本以為是原有基因發生突變。現在看來，只是沉睡的基因甦醒與原系統基因耦合成為新的鹼基對，開始新的性狀表達。這也是帝國貴族外表未發生變化，而且基因能力收放自如的原因。」

    「所以說，與其說是進化，不如說是一種返祖現象。是人類種群在環境劇烈變化下的自身救贖。」

    「就是這個原因，羅伯特的神源基因計劃才會失敗。羅伯特認為那些無性狀表達的基因是垃圾，所以他在改造生命時剔除了所有無性狀表達的基因，期望創造出濃縮型的完美基因。但這個舉動徹徹底底錯了。因為那些無意義的基因是人類在漫長進化過程中犯的錯；正是這些錯誤使人類成長。」

    穆蘭聽到這，點著頭說:「這塊我理解了，就像一個人一輩子不可能不走彎路，不犯錯誤。如果一個孩子長大過程完全順風順水，這種經歷反而有可能害了他。」

    「對！人類社會也一樣。歷史長河中所有人類犯過的錯是人類文明進步的基石，當創造一個新的社會時，如果這個社會沒有歷史的概念，它將不會發展。」

    李維斯說到這，表情有些凝重:「就像帝國，沒人知道她百年前的歷史。所以她的處沒有任何標杆，能讓她看出自己已經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說道帝國，兩人同時陷入了沉思。過了許久，也沒人再說話。

    這時，李維斯身後的實驗台上一個儀器響了起來。

    「反轉錄藥劑製作完成，這才是最重要的事！」李維斯興奮地跳了起來，跑過去拿出儀器中的一隻注射器。

    然後，他走到穆蘭身邊。

    「無論帝國命運如何，我對你都會不離不棄，都會竭盡所有實現我所許下的每一個承諾。」李維斯盯著穆蘭的眼睛，眼神中充滿堅定。

    穆蘭笑了笑，抬起胳膊。

    那笑容是那麼的美，也是那麼的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