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師你說要擺和頭酒?」丁為民面色古怪地看著劉啟超,雙眼裡充滿了異樣的神色。
劉啟超很肯定地點點頭,顯然他不是在開玩笑。
丁為民神色有些激動,他一改之前恭敬的態度,唾沫橫飛地講道:「可是仙師,對方可是要置吾兒於死地啊!怎麼能輕易和他們和解呢!我請兩位來,可不光是為了吾兒驅邪,更重要的是把幕後黑手一一揪出來,斬盡殺絕!」
說到最後四個字的時候,他眼底閃過一絲戾氣和毫不掩飾的殺意。
劉啟超和翟得鈞面面相覷,後者輕咳一聲,無奈道:「我倆接到的任務是為了令公子驅邪,至於幕後黑手……」
丁為民以為他們是在暗示提高報酬,連忙說道:「錢的方面好說,我可以把這次的報酬再提高一倍,甚至單獨給兩位開一份令人滿意的酬勞。」
「丁大人誤會了,這完全不是報酬的意思。」劉啟超見他誤會了,苦澀一笑:「這已經超出了堂口任務的規定,如果你要讓我們追拿幕後黑手,就必須向堂口申請。門下弟子私自接活,那就是壞了規矩,要受到懲罰的。而且……敢對你這種身份的官員動手,這幕後黑手的勢力,能是我們兩個弟子所能招惹的麼?」
丁為民沉默了,他豈不知道這頗為強人所難。他雖說不懂術法,可也明白敢對自己動手的人,絕對不是善茬,不管他是朝廷內部的勢力,還是術道宗派,絕對不是一個餓鬼堂門下的兩個尋常弟子所能解決的。
劉啟超有些意味深長地說道:「擺和頭酒就是為了爭取那一線生機,要知道現在敵暗我明,而令公子的身體可經不住雙方鬥法了。能用嘴解決的,最好就用嘴解決。」
丁為民無奈之下,只得同意劉啟超他們的建議,擺下和頭酒試探對方。趁著丁為民去命令僕從準備法壇時,翟得鈞偷偷問同伴:「你真的認為對方會有可能和我們和解?」
「嘿嘿嘿……」劉啟超先是乾笑一陣,旋即肅然道:「基本不可能!一來以我倆的身份,根本沒可能做中間的和事佬。二來,你認為這次要對付丁為民的幕後黑手,會因為我們的幾句勸告,便收手不幹了?」
「那你為什麼還要多此一舉呢?」翟得鈞可不信劉啟超是閒極無聊,才這麼幹的。
劉啟超雙手一攤,苦笑道:「目前我們對於敵人一無所知,除了知曉他會碧水金蟾咒,此外就茫然無解了。擺下和頭酒,也是為了試探對方的路數和修為。另外,你不是會巫門的一種秘法麼?可以憑藉某種媒介,追捕到別人的蹤跡。這次擺下和頭酒,對方只要上鉤,神念通過稻草人過來,你的秘法不就可以生效了?」
「你就這麼肯定對方會上鉤?」翟得鈞眼裡滿是疑惑和不可置信。
劉啟超面色淡然道:「我有七成的把握對方會來,因為他對我們其實也不算了解,如果只看我們的身份,對方很可能不屑一顧。可若是對方是個生性謹慎的術士,想要真正觀察我們。或者乾脆準備恫嚇一番,讓我們主動放棄這次任務。他都是會來。」
「兩位仙師,法壇搭好了,請來作法吧!」遠處一個丁府的錦衣管事喊道。
兩人面色肅然地登上法壇,發現周圍所用的器具材料一應俱全,還都是上等貨色,不由得對丁為民的辦事水平感到滿意和驚嘆。
所謂的和頭酒,最初是屬於江湖****之間解決糾紛的一種方式。兩個****幫派若是有了糾紛過節,不願立刻開戰,就會找一個或一群江湖上德高望重的宿老作為中間人,來見證「和頭酒」。
酒一共倒三杯,其中兩杯給兩大幫派,第三杯給中間人。如果兩大幫派的代表都喝了杯中之酒,就代表雙方同意和解,接下來的事慢慢談。反之若是有一方不願意和解,則會當場摔碎酒杯,雙方擇日再戰。
而在術道中,也有這種和頭酒的說法。只是更多的是用於事主和邪祟之間的和解,術士在無法肯定自己能否降服邪祟,或者事主已經命懸一線時,通常會採取這種方法。
只要事主一方能滿足邪祟的要求,往往都能達成和解,從而達到不戰而屈人之兵的目的。當然如果是那種喪心病狂,或者與事主有血海深仇的邪祟,那就只能硬碰硬了。
法壇之上,除了尋常作法所需的器具、材料,還有三個青瓷酒杯,以及一個做工精緻的木偶人。這個木偶人和常人形態無異,甚至五官手腳都雕刻得栩栩如生,顯然不是孩童玩物,而是術士專用的法器。
由於沒有對方的毛髮、指甲、生辰八字,如何通知對方這件事,劉啟超著實花了一番工夫,最終他將丁庭芝體表的膿液收集到一個小壇里,放在法壇之上,這也算他們手頭唯一和對手有關的物件了。
「準備好了麼?」劉啟超偏頭朝著同伴望去,在看到翟得鈞肯定的點頭後,他開始點燃香燭符紙,一時間氤氳的香菸在法壇周圍瀰漫開來。
喃喃的法咒誦念聲不斷響起,翟得鈞死死地盯著裝載膿液的小瓷壇和那個貼著符紙的木偶。而劉啟超在法壇上不斷踏罡步,念法咒,手上的黃符不要錢似的朝著空中拋灑。
「老爺,這靠譜嗎?我怎麼感覺和那些鄉間跳大神的江湖術士差不多啊!」侍立一旁的丁府董管事看著法壇上的兩人,小心翼翼地低聲問道。
「閉嘴!兩位仙師的法力,你也不是沒看到,好好在旁邊看著!」饒是嘴裡這麼說,丁為民心裡其實也是七上八下,心懸在腔子裡,不敢大口出氣。
「喝完和頭酒,和和氣氣一起走!往日冤讎一筆銷!」劉啟超猛地掐動法訣,朝著法壇拍去,最中間那杯酒率先躍起,被他一把握住。劉啟超一口將杯中酒液呡光,一股熱浪瞬間從口腔擴散,順著食道朝胃部涌去,他只覺得舌頭如細針亂扎,差點沒咳出聲。作為以前滴酒不沾的人,第一次喝如此烈的好酒,劉啟超可謂是苦不堪言。
作為荊湘道按察使,丁為民喝的酒肯定是不會差的,這次拿來作法擺和頭酒的酒,乃是正宗的皇室貢酒「仙人醉」。雖說比不得皇上喝的上品仙人醉,可在尋常官宦顯貴中,也絕對屬於佳品了。
和嫩頭青劉啟超相比,丁為民就顯得從容許多了。作為常年出席各種酒宴,喝過無數佳釀的按察使大人,這杯水酒完全是用來開胃的。只是他存著異樣心思,也顧不得品味其中的美妙滋味。
「很好,陽間人和中間人已經喝完了和頭酒,現在輪到陰間人了!」劉啟超伸手舉起滿載佳釀的酒杯,小心翼翼地朝著倒在桌面的木偶倒去。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那隻酒杯之上,尤其是丁為民,他大氣都不敢出一聲,雖說對幕後黑手是欲殺之而後快,可他的寶貝兒子確實也經受不了再大的損傷了。如果能暫時和解,他也不是不願意。
可凡事就怕事與願違,就在劉啟超手中的酒當倒了一半時,伴隨著「咔嚓」一身脆響,酒杯居然無故自裂了!眼疾手快的翟得鈞連忙左手結劍指,一指點在酒杯的裂縫上,阻止它繼續開裂。
「哼,今天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劉啟超冷哼一聲,他用眼神示意翟得鈞送手,同時運轉真氣傳輸到酒杯周圍,防止它完全開裂。
只要杯中酒水完全倒完,就算對方不想和解,也得和解。否則就會觸犯術道天規,遭鬼神共擊!
眼看最後一股酒液就要倒完,原本毫無聲息,倒在法壇上一動不動的木偶忽然立起,一腳踢在他的手腕。劉啟超猝不及防之下,手腕一陣酸麻,酒杯掉落,摔了個粉身碎骨。酒液四濺,一股沁人心脾的酒香在周圍四溢開來。
法壇下的丁為民一家人瞬間臉色大變,而法壇之上的劉啟超和翟得鈞也是面色陰沉如水,雙手握得「咔咔」作響。
貼在木偶額前的黃符「呼」的一聲燃燒殆盡,化為一堆灰燼。要說這木偶製作確實精緻,連臉上的眼耳鼻口都雕刻得非常細膩,栩栩如生。
「兩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也想跟道爺我喝和頭酒,做夢吧你們!」木偶的下巴一張一合,竟然吐出人言,而它原本呆滯的臉龐也有了活人的神采,眉眼間露出一絲狠厲和殺意。
「道爺?你是道士?碧水金蟾咒也是你下在丁公子身上的?」劉啟超敏銳地察覺到他口中的失誤,急忙追問道。
木偶頓時顯示出一種頗為奇怪的神色,它冷笑道:「嘿嘿嘿,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就來陰老爺廟,只怕你不敢啊!」
「還有丁大人,別以為你請了兩個毛頭小子來府上,就能庇佑你平安。這次讓你兒子中咒不過是個開始,下一次……嘿嘿嘿!」木偶陰陽怪氣地嘲諷道。
「你!」丁為民氣得青筋虬起,牙根咬得吱吱直響,可他知道這只是個傳聲筒,即使把木偶碎屍萬段,也無法對幕後黑手產生半分傷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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