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傾眠抱著兩個兔子玩偶,一臉心滿意足。
這是贏了知識競賽之後的獎品,那位負責記錄的同學背了一大包的小玩偶,不過似乎一個都還沒送出去過。
因此楚傾眠獲得了可以在裡面隨便挑兩個最喜歡的玩偶的權利。
她倒也沒有翻翻找找,只是順勢就揪住了最角落裡不起眼的圓滾滾長耳兔玩具的耳朵。
兩隻毛茸茸緊緊靠在一起,乍一看還以為是真正的兔子。
「同學,我想要這兩個可以嗎?」
「可以可以!」
記者忙點點頭,又繼續說道:
「其實你把這一書包都拿走也沒關係的,我猜我們接下來應該也遇不到願意接受採訪的人啦。」
「不不不。」
楚傾眠搖搖頭,笑著鼓勵道:
「其實我覺得你們的題庫很有意思呀,要不要換個思路呢?只要願意參加測試就可以免費獲得小禮物。」
她拿起一個玩具,掛在書包帶上。
「而且這樣向大家展示出來會比較有吸引力一點喔!」
採訪三人組對視一眼,覺得這個思路不錯。
否則他們辛辛苦苦從小商品市場淘來的可愛玩偶,如果一直也沒機會送出手,最後也只能堆在宿舍浪費空間。
還不如拿出來贈送,還能多吸引一點眼球。
於是經此一役,三人組重燃鬥志,謝過兩人之後便雄赳赳氣昂昂地向著迎新會人最多的地界殺過去了。
而楚大小姐也如願獲得了她最喜歡的小玩偶。
當然了,她直接奪過了另一位參賽選手的獎品,不過他也並不在意就對了。
「蘇成意,你有沒有聽過小白兔和小灰兔的故事?」
「聽過。」
蘇成意一邊回答,一邊換了個抱貓的姿勢,柿餅正枕著他的胳膊睡得很香。
「沒聽過的話我就啥?」
楚傾眠話說到一半才意識到這人不按劇情流程走。
蘇成意看著她驚訝的神情,繼續說道:
「那你有沒有聽過聰明人說有,小笨蛋說沒有的故事?」
「沒有哇。」
楚大小姐一臉天真地搖搖頭。
非常明顯的一個陷阱題,但大小姐還是傻不愣登地栽了進去。
蘇成意憋著笑「哦」了一聲。
反應過來的楚傾眠「哎呀」一聲,氣得連連跺腳,可是又沒什麼辦法。
接下來她絞盡腦汁想出來的好幾個腦筋急轉彎都被蘇成意一秒拆穿了,因此可以說是毫無還手之力。
談笑打鬧之間兩人已經繞著林蔭路轉了一圈,對面就是迎新會現場,完全是鑼鼓喧天的盛況。
蘇成意的雙腳立馬就不聽使喚地停了下來。
不知為何,直覺告訴他這時候過去肯定沒什麼好事。
楚傾眠看出來他的猶豫,索性也停了下來,指了指操場邊的運動器材區域。
「我們去那邊坐一會兒?」
「好。」
這會兒的太陽角度正好,樹木投下的巨大陰影將那一塊兒遮蔽得嚴嚴實實。
平日裡會有不少人聚在那裡休息的,今天大概都被迎新會吸引了注意。
楚傾眠興沖沖地跑上前去,這是她來上大學以後,頭一次搶到這裡的鞦韆位!
可喜可賀!
她樂呵呵地坐上了鞦韆,裙底輕輕揚起,少女纖細修長的小腿在陽光下白皙的很是養眼。
蘇成意走到她身後,稍稍用力推了一把。
鞦韆晃動的幅度稍大了一些,楚傾眠就有點緊張地攥住了鏈條,沒什麼安全感的樣子。
蘇成意及時察覺到她的不適,便輕輕扶住了鏈條,將晃動的幅度控制地穩定下來,順勢坐到旁邊另一個鞦韆上。
九月已經到來了,太陽的溫度不再那樣叫人討厭,天空是令人舒適的蔚藍色調。
風的氣息,雲的形狀,通通彰顯著殘夏已至。
楚傾眠低頭看著草坪上被行人們的腳步踩得有些歪七扭八的小草,忽然沒由來地笑了。
「笑什麼?」
蘇成意遙遙望著遠處擁擠繁忙的人群,隨口問道。
他其實並不是真的在好奇大小姐在笑什麼,她本來就是愛笑的性子,在她眼裡,這世界上多得是叫人開心發笑的事情。
兩人坐在鞦韆上,另一邊的人群是很難注意到他們的。他們的安靜和對面的喧鬧形成對比,像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氣氛割裂到像是中間隔了一層不可拆除的單向玻璃。
但蘇成意想,他就是為了待在眼下這個世界而生的。
明眸皓齒的漂亮女孩,陽光照射下唯一一塊蔭蔽的涼快地界,晃晃悠悠的鞦韆,懷裡還有一隻呼呼大睡的小胖橘。
楚傾眠其實也不知道她在笑什麼,只是覺得和蘇成意待在一起,就算什麼都不做,就這樣無所事事地消磨時光也很好。
她的人生就是為了可以這樣浪費時光而存在的。
當然了,楚大小姐不會如實這樣回答。
她想了想,開始她最擅長的天馬行空胡說八道文學。
「這個季節在哪裡可以看到鯨魚呢?」
「這個月嗎?很多地方都可以,只不過可以觀賞到的種類不同。」
蘇成意沒有質疑她是不是真的在想這個,只是順著她的問題回答道:
「寶島的花蓮漁港離我們最近,那裡有很多虎鯨。」
「冰島首都雷克雅未克附近的法克薩弗洛伊灣有座頭鯨和白喙海豚。」
「紐西蘭南島的凱庫拉全年都可以看到抹香鯨,運氣特別好的話,或許可以看到地球上現存體型最大的生物,藍鯨。」
蘇成意說起這些的時候,像是《動物世界》的解說員似的,沒什麼多餘的感情。
楚傾眠聽著他說話,不知不覺中揚起了嘴角,半晌,她忽然側過頭來問他。
「欸,什麼都知道的百科大全書蘇成意同學,你知道鯨魚Alice嗎?」
「嗯。」
蘇成意點點頭。
因為鯨魚需要巨大的進食量,所以它們往往會隨著海中浮游生物的遷徙而遷徙。這就導致大多數鯨魚想要與同類在較遠距離有所交流的話,就需要通過一種聲波傳遞來進行。
正常的鯨魚發聲頻率都在15-25赫茲之間,但只有一隻鯨魚例外,它的叫聲高達52赫茲,這就導致沒有任何同類能夠聽見它的聲音。
人類發現之後,將它命名為「Alice」,並將它稱作「世界上最孤獨的鯨」。
「後續的研究表明這是真的嗎?是真的有這樣一隻鯨魚的存在嗎?」
楚傾眠繼續問道。
這個問題,蘇成意稍作斟酌,還是給出了肯定的答覆。
「目前的大多數科研結果是肯定這樣的結論的。
北太平洋海盆任何水聽系統的聲學數據均未識別出類似特徵的其他呼叫,每次僅有單一序列的呼叫得到記錄,沒有重疊軌跡和其他鯨物種的位置和運動均未表現出關聯。
從生理上推斷的話,Alice可能是一個混血兒或者是一個缺陷兒,所以最終才導致它如此特別。」
聽到這裡,楚傾眠輕輕嘆了口氣。
「想想就覺得很孤獨,很可憐。」
她低垂的睫毛投下的陰影如簾,蘇成意想了想,繼續說道:
「但是,它去過所有同類都沒去過的地方。記錄表明,它從太平洋深處,穿過冰雪覆蓋的西北通道,游到了北大西洋。
如果是在鯨魚界的話,這是一趟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偉大旅行。」
「可它為什麼會一直這樣旅行呢。」
楚傾眠繼續說道:
「如果只是漫無目的的話,為什麼偏偏會是這樣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路線?」
「我想,它可能是在尋找同類吧。」
蘇成意最後還是這樣回答道。
雖然這很有可能是矯情的人類們給它強加上的意義,但偏偏這是最能解釋這一現象的。
因為這隻鯨魚就是這樣孤獨地唱著沒有同類能夠聽懂的歌,從加州中部的溫暖海域到北太平洋的刺骨洋流,在大海中踽踽獨行。
「你之前說想要去看鯨魚,就是因為這個故事?」
蘇成意抬起手指,捏了捏楚傾眠的臉頰肉。
「嗯。」
楚傾眠點點頭,一臉嚴肅地說道: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小時候一直覺得我可能就是人類中的Alice。」
「因為我那時候每天都有好多好多奇奇怪怪的想法,比如有一顆星星一直在跟我說話啦,外星人偽裝成貓咪混入地球啦.
我說給媽媽聽,她臉色往往很不好看,而且聽完之後只會問我:今天語言課老師教了你什麼新的單詞?」
「我說給爸爸聽,他只會哈哈大笑,敷衍了事,然後說我真有想像力,不愧是他女兒。」
「我只好又說給家裡的阿姨們聽,她們會很捧場。可是我知道她們不喜歡聽,也聽不懂,她們心裡在想晚飯要做什麼菜。」
「最後呢,我只好去說給韓冰聽。說真的,我覺得她已經很努力想聽明白我在說什麼了,但最後她也只會湊過來摸我的腦門,問我今天頭暈不暈,要不要測個體溫。」
楚傾眠一邊說,一邊嘆氣。
蘇成意感覺好像成功看到了幼崽時期的楚大小姐對此有多麼苦惱,一時間覺得又可憐又好笑。
「最後我想,好吧,我在說起這些怪事的時候,發出來的聲波肯定是52赫茲的。」
楚傾眠眨了眨眼睛,繼續說道:
「所以我就把這些想法都藏起來了,直到後來,我遇見了伱。
天啊,你都不知道我那時候有多麼激動!比我更不正常的傢伙終於出現了!!!」
「.」
蘇成意聽著她慷慨激昂的語調,頗為不滿地挑了挑眉毛。
「我有那麼奇怪?」
「超奇怪。」
楚傾眠的回答非常篤定。
「我可不會覺得有星星在跟我說話,我知道星星不會說話。」
蘇成意無情反駁回去。
「.這種話你跟四歲的楚傾眠說去啦!你這扼殺小朋友純真童心的大壞蛋!」
楚傾眠水汪汪地瞪他一眼,才繼續說道:
「反正我那時候覺得你就是世界上另一隻52赫茲的鯨魚。」
「這麼確定?」
「就是這麼確定。」
楚傾眠彎了彎眉眼,語氣里甚至有一點得意。
就像她真的在茫茫大海里成功找到了同類一樣的得意。
「雖然你那時候很臭屁很討厭啦,跟你講話也不理人,稍微多說兩句你就跟靈魂出竅了似的!」
「但是我就是覺得你跟別人不一樣,我們遲早有一天會」
「會怎樣?」
「會像現在這樣,坐在鞦韆上,聊起Alice的故事!」
說到這裡,楚傾眠忍不住又笑起來。
她嘴角的酒窩隱隱若現,盛起下午的陽光,像一杯兌了橙汁的莫吉托。
目睹這樣好看的笑容,蘇成意的心情莫名也變得很好。
簡直好到可以漂浮到雲層之上的程度。
或許她說的話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
那個以一己之力孤立全世界的孤僻男孩,並不知道有一個假裝合群的怪心思女孩一直都在悄悄地觀察他。
「所以所以,蘇成意,陪我去看鯨魚吧!」
楚傾眠一下從鞦韆上跳下來,還不忘小心地把懷裡的小白兔和小灰兔放到鞦韆上,隨後便興致勃勃地牽起他的手。
像是公主信誓旦旦牽起騎士的手,大聲宣告要拋下王國的婚約與他私奔似的。
「現在?」
蘇成意慢悠悠地問道。
「.」
被他這樣一反問,楚傾眠的氣勢很快蔫吧了下去。
九月份剛剛開學,一堆事情接踵而來就先不提,還有醒醒娛樂的責任在身。
最最關鍵的,韋佩蘭這段時間還在國內呢,肯定不會允許她溜出去瞎玩!
「笨蛋。今年肯定有機會去的。」
蘇成意伸手彈了彈她的額頭,把她從挫敗懊惱的情緒中拉出來。
「真的會陪我去嗎?」
楚傾眠望著他的眼睛問道。
「會。」
「你要保證。」
「我保證。」
蘇成意在腦子裡回顧了一下剛剛已經整理了一遍的觀鯨最佳去處。
想去的話,選擇的確有很多,這並不是件多麼困難的事情。
是可以保證的吧,大概?
「那你給我講個故事彌補一下我。」
楚傾眠拽著他的手腕蹲下來,仰起臉望著他笑。
很有一副你不給我講我就不起來的撒嬌耍賴氣勢。
「彌補什麼?」
「彌補你剛剛說星星不會說話的事兒呀。」
楚傾眠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蘇成意瞧著她亮晶晶很是期待的眼睛,想了想,便開口道:
「世界末日到了,森林裡的老虎全都融化成了黃油,小鳥聚在一起嘰嘰喳喳唱起最後的讚歌,海底的鯨魚們像潛水艇一樣咕嚕咕嚕下潛。
我帶著你搭上了最後一趟名為ALICE的方舟,你滿眼含淚地說要以身相許好報答我的救命之恩。我搖搖頭說」
故事說到這裡,蘇成意微微一頓,楚傾眠睜著眼睛,心思被他牽著走。
「對不起小姐,我只是一塊兒柿餅。」
他笑著舉起手裡的小貓。
睡得迷迷糊糊的柿餅困惑地跟著「喵嗚」一聲。
楚傾眠「撲哧」一下跟著笑了出來。
可她打心眼兒里覺得這是個非常、非常浪漫的故事。
看啊。
楚傾眠想,她一點都沒有猜錯。
蘇成意就是世界上另一隻52赫茲的鯨魚。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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