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苦笑一聲。
臉上的惶恐之色,顯得愈發明顯。
甚至還摻雜著極度的恐懼與驚悚之色!
「恐怕這莽村的天,真的要塌了...」
話音落地,他臉上又升起憤怒。
赤紅著雙眼,瘋了般攥緊愕然不已的李友田衣領,沙啞咆哮:
「李友田!你踏馬到底做了什麼?啊?!你踏馬的到底得罪了什麼樣的存在!!!」
「你傻逼吧!」
李紅偉看到父親的狼狽模樣,頓時勃然大怒。
伸手用力一推,就將三叔給推倒在地。
「三叔,你是不是老糊塗了?」
李友田莫名其妙的整理了一下皺巴巴的衣服,臉上滿是不悅。
「對,對,我是老糊塗了,我老年痴呆了,我根本不認識你是誰!」
三叔福臨心至。
居然傻呵呵的淌起口水,腦袋一歪,雙手也開始不規則的快速抖動起來。
「爸,這是什麼情況?」
李紅偉也是一臉懵逼,悄悄湊近李友田問道。
「有點不對勁!」
李友田雙眼一眯,仿佛想起了什麼,身子一顫!
連忙吩咐道:「趕緊把年輕人都聚集起來,恐怕是那個黃總有問題!」
沒錯!
一定是這樣!
自己不久前才給他看了那些文件,那上面可都是他違法犯罪的事實!
「看來他們就是一夥的!現在估計已經帶警察來莽村了!」
想到這裡,李友田陰冷看向病床上的李大寶。
果然,李大寶和那個所謂的黃總,說了些不該說的事。
「但你根本就沒有實質性的證據,也想帶警察來逮捕我?」
李友田不屑一笑。
那些文件,他可是藏得好好的。
最多也就是警察來象徵性的走一圈,然後在什麼都沒發現後,無奈離去。
何況,他李友田會怕警察嗎?
簡直可笑!
前兩年,因為渣土機違規的事,他還帶人毆打了前來辦案的警察!
不一樣什麼事都沒有?
莽村的莽,是怎麼來的?
如果這次來的警察不懂事,那就大不了再干一場!
「不過,為了安全起見,還是得打個電話給上頭說一聲。」
李友田這般想著,掏出手機,撥通電話。
「嘟——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
「恩?」
聽到電話里長時間的忙音,李友田內心升起一絲不妙的預感。
「難道睡著了?」
這般想著,他不死心的再次打了過去。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這一次,提示的是關機!
李友田手掌一顫。
緊握的電話也失去抓力,猛地砸向地面!
零件碎落一地!
同時伴隨而來的,還有李紅偉在門外響起的顫抖咆哮聲!
「你們...你們是誰?!你們到底想怎麼樣?!」
李友田打了個激靈,連忙奪門而出!
一出門,強烈刺目的聚光燈就投射而來!
他情不自禁的抬手擋住眼睛。
通過手指的縫隙,看到了足以震撼他一輩子的場景!
人!
全是人!
不,不對!
李友田悚然一驚,定睛一看!
這踏馬全是荷槍實彈的士兵!!!
那些被李紅偉快速號召起來的莽村青年,此刻都如同霜打的茄子,抱頭老老實實匍匐在地面。
在他們頭頂,是一桿杆塗抹迷彩的長槍!
在軍人的冷漠注視的目光之中,甚至已有些年輕人,尿濕了褲襠!
這群年輕人平日魚肉鄉里,短暫人生中見過最多的也就是警察。
哪裡直面過軍人?
而且還是京州警備區最為精銳的部隊!
單單憑這百來人散發而出的血腥氣息,就讓他們如同見了貓的老鼠,膽寒不已!
「是你...」
李友田看到了最前方,正與肖偉溝通著什麼的祁同偉,兩腿發顫。
他突然明白了。
為什麼馬邦國,會毫不留情的掛斷電話,並且關機!
他,成了棄子!
不!
甚至可以說,連馬邦國都將成為棄子!
看著這群殺意凜然的軍人,李友田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之中。
「我這是,觸犯了天條嗎...」
他真的想不通啊!
只是當著祁同偉的面,毆打了一對無依無靠的母子,居然值得調動軍隊前來反恐?
他李友田何德何能啊!?
看著徐徐朝他走來的祁同偉,李友田面露驚恐。
「李大寶的女兒在哪裡?」
李友田張了張嘴,祁同偉冷然打斷:
「你可以不回答,反正這群軍人也會很快找到,但這樣一來,你就會失去最後的機會!」
最後的機會...
李友田茫然無言。
什麼機會?
他還能有什麼機會?
經過這一次事,他李友田的名字,絕對會成為整個莽村的恥辱!
甚至會被從族譜之上抹去!
靜靜等待數秒,祁同偉失去了耐心,扭頭便走。
「我說!我說!」
李友田突然發出一聲暴喝,急促道:「在地窖!在我家暗室下面的地窖里!」
都不用祁同偉吩咐,一名軍官就帶著幾個士兵出列小跑而去。
「報告指揮官,在衛生室里發現了兩個人!」
一位軍官走到祁同偉身邊,敬禮開口。
祁同偉目光一轉,便發現李大寶被抬了出來。
在看到祁同偉的一瞬,已陷入絕望深淵之中的李大寶,熱淚盈眶。
「別激動!你女兒現在很好,剛才我們已經把她從地窖救了出來,還有你的母親,我已經安排車將她送到了京州市最好的醫院!」
祁同偉快步上前,握著激動得顫抖不已的李大寶輕聲安慰。
「謝...謝謝...謝謝領導...」
李大寶激動得語無倫次。
祁同偉擺了擺手,吩咐士兵開車,把李大寶也一併送往京州市人民醫院進行治療。
在目送車輛的遠去後,祁同偉這才將視線,看向一位神志不清的老人。
「有意思,裝瘋賣傻?」
他冷笑一聲。
令人將其好好看管起來。
不管你是真瘋還是假瘋,都無法掩蓋你曾經做過的一切惡行!
同樣的,李友田父子也被關押到了車上。
而在他的房間暗箱裡,也找到了大量違法犯罪事實!
祁同偉看著手中關於李友田記錄的賬單,雙眼緩緩閉上。
「這份賬單,你想怎麼做?」
一直旁觀的肖偉走上前來,笑著問道。
「我會將它交給秦書記。」
祁同偉睜開雙眼,淡然道:「馬邦國是死是活,決定權並不在我這。」
已經有兩位副省級領導,因為他的緣故而倒台。
這種時候,自己不能再出風頭了。
最理智的,便是抽身而退。
深藏功與名!
至於更上一層的鬥爭?
祁同偉搖頭一笑。
那就不關他的事了。
秦書記的手段,他是相信的。
「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副處級幹部而已。」
他說完這句話,一旁的肖偉無奈聳肩。
行,你說的都對。
一個小小的副處,能夠請動堂堂封疆大吏為其站台!
一個小小的副處,能夠調動軍隊,對黑惡勢力進行鐵血鎮壓!
一個小小的副處,甚至已經鬥垮了兩位副部級常委,以一己之力推動了城改項目的大邁步!
一個小小的副處,攪得整個漢東政壇風雲激盪!
造成這一切的,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副處。
肖偉凝視著祁同偉俊郎堅毅的側臉,仿佛又想起了曾經意氣風發的自己。
情不自禁的,他低聲吟唱。
「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
書生意氣,揮斥方遒。
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糞土當年萬戶侯!」
被烏雲所掩蓋的玉盤,驟然迸發出炫目銀芒!
月色如輝,灑滿混沌大地,清晰將莽村伏法之人驚恐畏懼的臉色,一一照印。
也將祁同偉忙碌的挺拔背影,拉扯得很長很長。
肖偉笑了,披月長嘯。
「曾記否?」
「到中流擊水,浪遏飛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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