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5
接下來的每一天中午,這一間病房裡,女人總會無緣無故的消失一段時間。
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裡。
中午沒有人值班,自然也沒有人查房。
更加不會有人注意到,醫院的大門外,總會停了一輛黑色的麵包車,每一次停留的時間都不會太長,10到20分鐘之內必然開走。
接連注射了一周的生長因子。
南梔覺得自己的身體快要被某種化學物給腐蝕,或者是不是已經被這種化學物給腐蝕了。
無論是站著,坐著,躺著,隨時隨地的,都發困,忍不住的,一天24小時眼皮都粘在一起,如果可以的話。
「今天是注射生長因子的最後一天,我准你兩天的假,下周一進行腎臟的摘除手術,我的妻子有救了,南小姐,謝謝你。」
從「診所」里出來,端木夜瀾這麼說道。
而副駕駛的女人,全程不在狀態,不知道是在想什麼,也不知道他的話她聽進去了多少。
「南小姐?」
長指在女人眼前晃了晃,她才扭了一下頭:「下周一?」
「是。」
「不行,下周一不行。」
「你想要反悔?」
男人眸底,怒意蕩漾,手已經緊緊捏成了拳。
南梔搖頭:「答應過你的事情,我不後悔,但是在我將這一顆腎給你之前,我必須要先保證我的兒子他脫離了生命危險。」
是,她收了錢,就該聽從他的安排,可樂樂呢?
他現在雖然是在保溫箱裡放著,還吊著一條命,可誰能知道十幾天之後是個什麼情況,到那個時候她少了一顆腎,樂樂又……
誰都不傻,都會率先考慮對自己有利的。
她要確切的從醫生口中聽到她的樂樂脫離的生命的危險,這一顆腎她才會獻出來。
「而且,我一個剛剛才生產完的一個產婦,連著一周注射生長因子,我的身體也有些吃不消,既然都已經等了一周,不如再多等一周。」
反正他都已經等了四年了,在乎這多出來的一周嗎?
再有一周,樂樂在保溫室里差不多也滿15天了,只要醫生清楚的告訴她,她的樂樂能活了,那麼,這一顆腎……
手撫摸在後腰處,儘管捨不得,但大概,可能,也許,她還是會…的吧!
男人深色的瞳孔閃了一下,風衣口袋裡攥著的拳頭更緊了:「我妻子,她的情況沒你想的那麼好。」
南梔低頭,睫毛垂下,一張寡淡的臉上,眼中一絲的愧疚,隨後平靜無波。
「對不起!」她道歉,一張臉卻堅定:「我只是一個普通的人,一位普通的母親,我只會優先考慮我的兒子。」
她沒有錯,也並沒有違背兩人間的約定,她只是更為謹慎而已。
「那好,我就再等你一個星期。」
南梔朝著他點了一下頭,頭靠在靠椅上,眸子才剛閉上,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死死掐緊她的脖子:
「一個星期之後,乖乖交出你身體裡的那個東西,別耍花招,否則我一定對你不客氣。」
那如惡魔降世一般的聲音就響在耳畔:
「這些天的相處,你應該也看出來了,我不是個什麼好人。
最好是別挑戰我的耐性,我這樣的人,刀尖上過活,最不懂得的就是憐香惜玉,況且,」
視線落到女人蒼白的面容之上,長相倒是清純討喜,但要說是頂級美女,那是完全不沾邊,更何況什麼璞玉,所以,他為什麼要憐惜?
唇瓣無比涼薄冷漠:「如果因為你的拖拉,我的妻子出現了什麼三長兩短。
我一定讓你知道什麼叫做人間疾苦。」
女人大大的眸子緊緊盯著那一雙暴怒的眸子,一張蒼白的小臉,臉上血色褪盡,眼底驚恐一片。
明明之前她還覺得這是一個儒雅有風度的男人,現在本性暴露,奇怪,她竟從這個人的身上看到了一絲祁時宴的影子。
祁時宴,祁時宴,祁時宴!
她在心裡念著這個名字,對的,就是祁時宴。
他找不到她,就變了一個分身出來,和他的本體一樣,都是為了要她的命。
「我不敢,我不敢,我不敢。」
她一連說了三聲我不敢,盯著面前的這一張臉,她呼吸都變快了。
一會兒,這一張臉是端木夜瀾的,一會兒又變成了祁時宴,一會兒又變回了端木夜瀾。
兩張臉就在面前來回的變幻,如電影裡無聲的黑白膠片,不停的,晃啊晃啊晃。
南梔一雙眸子,瞪得溜圓,比看恐怖片還要恐怖。
身子一陣哆嗦抽搐,卻也儘可能的保持清醒,開了車門,幾乎是從車子裡給滾了出去。
嘴巴里還在念念有詞:我不敢,我不敢,我不敢。
祁時宴,我不敢,我不敢,你放過我,放過我。
一雙腿,一瘸一瘸,卻又走得飛快,好似後頭有瘋狗在追她。
樂樂,樂樂,樂樂。
他的分身變成了端木夜瀾將她給纏住,那麼,本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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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是去找樂樂去了,他要傷害樂樂,他要殺了樂樂,不要,不要,樂樂,樂樂。
祁時宴,你會後悔的,你一定,一定一定一定會後悔的。
本就走不快的一條腿,一開始走得飛快,這會兒直接一路狂奔。
在她自己的潛意識裡是在狂奔,可看在車上男人的眸子裡,她就像是一個怪物一樣。
哪有人走路是那樣的,哪有人走路,兩隻手會那樣不停亂晃,越看越像是發了瘋。
車子啟動,朝著前方那道人影開過去,車窗搖下去:「用不用我送你回去。」
那道人影,連頭都沒回,只有聲音徐徐傳來:「不用,不用送我,我自己打車回去,對,我打車回去。」
說完,一瘸一拐的身影更加快速的朝前,車上的男人沒有將車繼續開過去,而是將車子熄火,目光一動不動盯著那道人影。
忽而間,嘴角笑了一下。
這女人,莫不是腦子有病吧!
要不是為了她身體裡的那一顆腎,要不是余鶯需要這一顆腎,打死他,他都不屑與這樣的瘋子多接洽。
近一段時日,余鶯的身體情況每況日下,有惡化的趨勢,不然他也不會這麼焦急,盯這個女人盯得這麼緊,算了,也就一禮拜而已,他還是等得起的,應該。
南梔回到醫院裡,第一時間去往保溫室。
站在保溫箱前,手緊緊貼在玻璃上,看向裡面的小人兒,繃緊的神經才徹底的鬆了下來。
嘴角勾出弧度,笑了一下。
根本就沒有什麼祁時宴,剛剛,她真的是撞到了鬼,才會那樣的胡思亂想,竟然相信有什麼分身,什麼本體,這是現實世界,又不是小說或者電視劇。
她真的是太緊張了。
手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試圖從剛剛的那一份恐慌里冷靜下來。
南梔,振作,不許再胡思亂想了額!
她在保溫室里待了很久。
最後,負責的護士不得不過來警告,探視的時間已經過了,她老這樣會影響到其他的家屬。
轉過臉又問了一遍那護士:「我兒子他什麼時候能從保溫室里出來,什麼時候能脫離危險?」
護士目不暇視,都不願再搭理了,這孩子被送進保溫室10天,她就問了不下一百回了,幾乎是每過來探視一回就要問一回,老被這麼問,誰心裡頭不煩呢,這裡放了這麼多的孩子,就她家的金貴唄,別人家的就都是草。
「這個我不清楚,觀察期最少就是15天,要不,你再等等?」
看出了對方的不耐煩,她有些尷尬,不再多問,回了病房裡。
到了第十五天。
清晨一早,便又自己跑到了四樓的嬰兒保溫室。
「護士,我兒子他現在怎麼樣了,是不是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是不是不用再被放到保溫箱裡了?」
這樣的話,每一天的清晨,在這個房間之內,她都要問好幾遍。
她全部的心思都在保溫箱內這個小小的嬰兒身上,手機調了靜音,這幾天,端木夜瀾給她打了好幾個電話,她也沒有接到,但心中始終在倒數著日子。
「從這幾天的情況來看比之前是要好了很多,但至於能不能脫離保溫箱,這個還需要諮詢一下主治醫生的建議,還有身體的各個體徵需要再測量一下,達到指標了,合格了才能離開保溫室。」
難得的,負責的護士說了這一些話,請神容易送神難,這樣的道理她懂。
顧客就是上帝,家屬都是天使,主任昨天都說她了,說有人投訴,說她不夠有親和力,所以今天態度是來了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南梔離開保溫室,立即去找了主治醫生,諮詢他的意見,破天荒的,主治醫生說話的語氣比前一天要和善了許多,去往嬰兒保溫室,測了體溫,心跳,脈搏,一套流程下來。
主治醫生微微笑著同她說道:「 從體徵上來看,各項指標均已達標,放心吧,孩子已經脫離了生命的危險,現在很健康。」
「那他能從保溫箱裡出來了嗎?」
主治醫生抬眼望她一眼:「再觀察一天,明天就能脫離保溫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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