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7
洞口鋪了苞米梗,下頭是一片黑,只有零星的光線從洞口處射了進來。
一時間,是怨聲四起。
「哇靠,這是出門沒看黃曆吧,先是被蜜蜂蟄,現在又掉進這個鳥不拉屎的洞裡,這是被衰神附體了吧!」
祁時宴深邃的眸子驟然收縮。
臉上覆了一層冰霜,雙眼半張半眯,望向洞口的那一絲絲光亮,手指骨緊緊握在一起,青筋暴露。
好你個南梔,你行,你有種,最好別讓我逮著你,否則……
嘴角冰冷的勾起,無比邪惡,他氣到牙齒咬得咯吱響,這個女人現在膽子怎麼變得這麼大了,敢這麼公然的與他對抗。
她還記得,她曾經一臉溫柔,不管他怎麼同她發脾氣她也不生氣。
他將東西摔到地上,她就彎下腰去撿,他罵她賤,她也不去為自己辯駁。
人真的會在短短的幾個月間就發生那麼大的變化嗎?
他現在還真的有一些懷念從前那個一臉溫柔,眷戀的目光看著他,滿心滿眼都是他的南梔。
而現在,她已經極少會用從前那樣的目光看自己了,剛剛在那個地道中,自己喊她,她也沒有回頭,還放出馬蜂蟄他。
大手輕輕撫摸一下臉上的包,該不會真的毀容了吧,該死的女人!
怒氣無限放大,但此刻也無處可泄,好像,他現在才是那一隻等待著被宰的羔羊。
一拳頭就砸到土坑的邊緣,卻不想這裡頭卻是用石磚給砌的。
這一拳頭下去,一隻手上全是血,祁時宴疼得齜牙咧嘴。
正欲發作。
倏然!
一盆冰水從上頭澆了下來。
不,這也不只是水,而是混合了土的泥水。
祁時宴眸子微張,眨了眨,便有泥水進了眼睛,生生的疼。
「南梔……」
後頭的話還未開口,便說不出來了,因為又一桶泥水從上頭澆了下來。
他一開口說話,嘴巴里都是土,咳嗽兩聲,嗓子裡也都帶了土。
拳頭緊緊握住,胸腔內火龍升騰,他緊咬著牙齒,從牙縫間擠出一行字:「該死的女人,我殺了你!」
話一完,又一桶冰冷刺骨的泥水從頭頂澆了下來。
一雙眼朝著洞口往下望了一眼,一群人,個個成了泥人。
她才收回視線,手裡的桶扔到一邊,接著將苞米梗重新鋪實,又往上澆了泥水,還又用腳踩了踩,踩嚴實。
女人的手輕輕扶在自己的肚皮:
「樂樂,我們走,我們自由了。
樂樂,我們不要那個人了,以後,我們永遠都不要理那個人了,好不好?」
一手拄著拐杖,一瘸一拐的身影自那苞米地內消失。
「救命啊,來人啊,救一救我們,有沒有人啊!」
「來人啊,這裡有人,你們聽不到嗎?」
「來人,救一救我們,快救一救我們,這裡有人,這裡有人啊,真的沒有人在,沒有人能聽得到嗎?」
「來人啊,快來人啊,這裡有人,這下面有人,喂,喂,我說你們都是聾子嗎,聽不到這下面有人在喊,我靠!」
黑暗裡,一道聲音乍然響起:「別喊了!」
隨著這一道聲音的響起,世界又歸於了沉寂。
祁宴將身上的衣服脫下,鋪到地上。
「老大,來,坐。」
祁時宴鐵青著一張臉,不再說什麼,一屁股坐下。
其他的人有樣學樣,紛紛將自己身上外套脫下,鋪在地上,墊在屁股底下。
「老大,你對南梔小姐,真的一點兒感情都沒有,真的一點點喜歡都沒有嗎?」
祁時忽然這麼問道。
「別跟我提到那個女人。」
祁時宴煩躁不已,惱怒的說道。
祁時無視那男人眼中的怒意,他要他們這些人不許提到那女人,可每一天,提到那女人名字最多的不正是他自己嗎,這說明什麼?
「老大,你是臨安的首富,是整個臨安的神,一個神想要一個凡人死,那不比捏死一隻螞蟻還要簡單。
只要你一聲令下,那個女人她不管躲到了那裡都會被找到,帶去你的面前,聽候發落,根本都用不著你親自出手。
那個女人她是必然逃不掉的,而你現在這麼迫不及待的去找那個人,你真的只是想要……」
祁時自小就跟在祁時宴的身邊,性子直爽,什麼他都問得出口。
而且,剛剛被那女人設計,先是被蟄了滿臉的包,現在還被困於這一個洞裡,被一盆接一盆的泥水澆成了這般難堪狼狽的模樣。
若是平常的老大,早就勃然大怒了,可直到現在,他都那般的平靜,還不足以說明,那女人在老大的心中,或許早就已經占據了不可估量的地位了。
祁時宴幽深的眸子盯著祁時,他想了很久,嘴角咧了一下,說道:
「你不覺得這樣很有意思,很刺激嗎?
就算是貓捉老鼠,也總有疲憊的時候,如果這個時候洞裡的那一隻老鼠能夠反擊一下,不更能激起那隻貓的興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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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時一雙眼眨巴眨巴,這是什麼腦迴路?
到底是貓捉老鼠還是老鼠在逗貓?
他都迷糊了。
一群人在洞裡睡了一覺。
睡起來之後,一些人有扯著干啞的嗓子喊:「救命啊,外面有沒有人啊,快來救一救我們,來人啊!」
一批人喊得累了,就又換另一批人接著喊:「來人呀,快來救一救我們,你們就裝聽不見是吧,不救我們也行,給我們點吃的也行啊!」
一群人,個個肚子餓得咕咕叫,洞裡沒有信號,手機就在兜里放著,可根本撥不出去號碼。
一群人個個如熱鍋上的螞蟻,一個喊完另一個接著喊,嗓子都喊啞了,疼了,那外頭的人就跟完全聽不到一樣,絲毫沒有動靜。
難不成,真要餓著肚子,在這裡頭坐著等死嗎?
祁時宴原本也信心十足,那個女人,他還是有一些了解她的,她不至於會完全的不管他。
畢竟,再怎麼說,他們也共同生活了三年,也曾有過那般親密的身體接觸,他們在床上,也曾那般瘋狂,那樣合拍。
耳邊適時的響起祁時問自己的那一句:「老大,你對南梔小姐,真的沒有一點點的喜歡嗎?」
他,對那個女人,喜歡,會有嗎?
這幾乎就是一個肯定句,答案是,不可能。
絕不可能,永遠都不可能,就算是全天下的女人都死絕了,他都不會去喜歡她。
就算全天下的女人都死絕了,他寧願買一隻貓女機器人每天擺在家裡,也不會去喜歡她。
他不可能會為了這個女人去付出自己的感情。
眼看著,已經是中午了,那女人還是沒有回來,這是真的,不打算管他了?
而在自己的身邊,一個個垂頭喪氣,聲音從一開始的高亢變得沙啞,慢慢的便再也喊不出來。
真真體驗到了,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是一種什麼樣的絕望。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天也漸漸黑了,一群人,誰都沒有力氣再去嘶吼,一個個坐下來安安靜靜的睡覺。
秋日的深夜,還是在這田間,洞口雖然被堵住了,可還是能清晰的聽到呼呼的風聲,也不知道是從哪裡灌進來的。
刮在臉上,比刀子還要疼,那種冷,不似平常的那一種,而是一種陰冷。
是明明,你能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從你的眼前飄過,可卻無法將他給抓住。
祁時宴頭靠在石磚上,此時,周圍都是呼呼的呼嚕聲,他也強迫著自己必須要閉上眼睛,可無論多麼努力,就是睡不著。
那個女人,是真的不回來了,不管他了?
「南梔,我命令你,我命令你現在,立刻,馬上,滾到我的面前來。」
漆黑一片裡,他的嗓子干啞難聽,聲音微弱到只有他自己才能聽到。
一直過了零點三刻,他才眼皮合上,睡了過去。
他仿佛是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沉入一個接一個的夢魘之中。
他看到了剛剛來到祁家時候的南梔,那般的小心翼翼,說話也溫溫柔柔的,明明那般的敏感不適應,不習慣,可還是努力的融入這一個新家庭之中。
那個時候的他,完全看不到她的敏感與脆弱,同她說得最多的一個字就是:「滾!」
可她卻全然的不當一回事。
他在外頭喝多了酒,她便將他給扶到沙發上,轉身去廚房裡給他熬醒酒湯。
甚至為了讓他少受些罪,自己自學了推拿與針灸。
老爺子生前對這個鄉下來的孤女疼入骨子裡是不是沒有理由的,就因為她會推拿和針灸,原本醫生推斷他只能活一個半月,最後硬生生又多活了半年。
最後,出現在夢裡的場景,是在幾個月前,她手裡端了碗醒酒湯,推開書房門,同他商量去領證的事情。
祁時宴伸手,正要去接她手裡面的那一碗醒酒湯,忽然的,面前虛晃了一下,她就不見了。
睜開眼,他還在這個洞中。
「冷,好冷!」
他身子哆嗦著,打了個冷顫,長臂緊緊的抱住自己,將自己快蜷縮成了一個「球」。
那個女人,真是狠得下心來,她就不怕,他真的凍死在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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