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魔,你怎麼了?」
我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一直在發呆般地看著一本書,漫不經心地解釋道,「看書。」
「可是你拿反了。」綠晗把我手中的書抽出來,放正。「有心事?」
「沒有。」我訕笑著放下書,作勢看向正在上軍事課的學子們,綠晗見我不想說,也不勉強。
而我雖然看著他們,聽著院士的講解,心卻早已被其他東西塞滿。
昨天那個人,是祈氏一族,也是龍鱗國最年輕有為的祭司大人,祈逸清,年僅二十一,比祈嵐大三歲。他曾和祈嵐一樣是下任族長的候選人,不過他並不是祈氏一族的宗親,所以則由血緣最為純淨的祈嵐來擔任族長一職。
最適合當祈氏族長卻不是宗親的祭司,以及,最有資格卻不想成為族長的祈氏少主。
我若有所思地看著祈嵐,察覺我的目光的他微回頭看了我一眼,眼中有些許我讀不懂的東西。
「院士,打擾了。」門外忽然有一個急躁的聲音,打斷了院士的講解。
「什麼事?」院士蹙眉頓了頓,問道。「進來吧。」
來人推開門,卻是一位面容溫雅的男子,他並沒有在意四周奇異的眼神,而是直接說道:「祈禾湶祭司有事想同你商榷。」
「什麼事不能等下課再說?」院士斜瞥了他一眼,「是什麼事?」
我感覺那個男子不著痕跡地看了我一眼,不卑不亢地說道:「祭司大人說,是關於預言的問題。」
預言?我微微蹙緊眉頭,這傢伙剛剛是不是看了我一眼啊?難道在說我?不是吧?
院士聞言不由得臉色一沉,跟大家匆匆說了幾句後就跟著男子離開。
我問旁邊的綠晗,「剛剛那是誰?」
綠晗微頜首,看著他們離去的方向,「祈芸,祈禾湶的義子。」
祈禾湶祭司……不就是昨天那個讓我和赤瞳對決的人……我忽然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壓力,讓人打從心裡感到不舒服。
我出神地盯著地面,沒注意到綠晗在叫我。
「使魔。」它輕輕搖了搖我的肩膀,我才猛地回過神來,「啊?怎麼了?」
「晚上有煙花大會哦,你去不去啊?」它笑容可掬地問我。
「啊?哦,我跟祈嵐的表妹約好了要帶她去,所以……」
「沒事啊,我們可以一起看。」它提議道。
旁邊的凌琉馬上湊了過來,語氣輕鬆道:「是啊,我們可以一起去。」
它說是這麼說,眼神卻夾雜著些許殺意和警告。
這傢伙……又來了,我鄙夷地瞪了它一眼,它毫不客氣地回瞪了我一眼。
「再多幾個人吧,一定會很好玩,我去找滄河。」綠晗說著就走了。
凌琉趕緊扯住我,語氣不善地說:「怎麼到哪都有你?不要總是出現在我面前好吧!」
我靜默了一下,幽幽說道,「不是你老是出現在我面前嗎?」
「我……誰讓你纏著綠晗!」它氣結地壓低聲線說道。
你哪隻眼睛看著我纏著它了……你瞎了啊?我在心裡不停地腹誹。
「總之,你不要跟著我們。」它警告地看了我一眼,便離開。
我斜眼瞥著它,內心不由得一陣煩躁。
院士不在,這節課自習,場面安靜地連一根針掉下來都能聽見,我不由得坐在地上打盹,下一節課是葉錦年的醫術課。
剛一下課,葉錦年就走了進來,把已經枯萎的血祀羅給放在了講台前……我疑惑地睜大眼睛,難道他今天要講關於血祀羅的事?我還以為這株血祀羅應該已經被處理掉了,沒想到還能當成教學材料啊……
大家都議論紛紛地看著那盆血祀羅。
「我想大家是有聽過傳言的,這就是前不久被誤認為百葉綺羅的血祀羅。」葉錦年淡淡說道。「傳說,百葉綺羅能解世間萬毒,淨化污濁,令人長生不死,是五百年難得一見的藥花珍品,但極少有人見過它,至於這神奇的功效,是傳說還是真有其事,難以驗證。」
「我曾經有幸見過一次百葉綺羅,與眼前這一株血祀羅長得一模一樣,只不過花蕊顏色並不一樣。百葉綺羅是藍色,血祀羅是紅色。血祀羅是百葉綺羅的妖種,妖花中的極品,它的枝葉劇毒無比,堅硬無比,只要沾上一點汁液都能被腐蝕殆盡。它嗜血肉,生長於陰寒濕冷之地,不死不枯。可是……這一朵居然枯了。而且我也檢查了,沒有任何生命跡象。」
說罷,他別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繼續道,「血祀羅,即使是將其除根,封印千年,過不了多久,就會死灰復燃,所以有不死不枯的稱號,傳說中,有幾樣東西可以克制它的毒性。你們知道是什麼嗎?」
聞言,全場一片寂靜,祈嵐思索了一陣,幽幽答道,「百葉綺羅。」
白葉霖和柳葉青異口同聲地接了下去:「曼珠沙華的汁液。」
葉錦年讚賞地點了點頭,朗聲道:「百葉綺羅本身就能克制血祀羅的毒性,但它們生存的地方簡直是南轅北轍。曼珠沙華是傳說中的彼岸花,有起死回生的效用,但這兩種都是傳說中的神物,我們並未見過。除了這些,還有呢?」
大家都面面相覷,似乎是不知道還有什麼能夠克制血祀羅。我一頓,這個我記得。
百葉綺羅,彼岸花,忘川水,雪山蓮蕊,絕對純淨之物……這些都可以克制血祀羅。
葉錦年環視了四周,將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話題一轉,開始講課,但他講的內容我幾乎都沒有聽進去。
剛一下課,他示意我跟著他,將我扯到了一個安靜的角落,輕聲詢問道:「你覺得還有什麼?」
我一僵,眼眸微睜,完全沒有想到他會問我,不對,為什麼他要問我?這種事跟我有什麼關係?
他盯著我,似乎在等我回答,見我沒有說話,便重複了一下問題,「除了百葉綺羅,彼岸花之外,還有什麼可以克制血祀羅?」
我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的斂眸回答道:「忘川水,雪山蓮蕊的根,以及……絕對純淨之物。」
葉錦年淡淡一笑,「沒錯,你所說的這幾種,它們均可以克制血祀羅的毒性。」
「那麼,你屬於哪一個?」
我愣住了,沒想到他會問我這個問題,不由得睜大眼眸看著他,說不出一句話。
他見我愣住,不由得一笑,「你是,百葉綺羅,彼岸花,忘川神靈,雪山蓮蕊,還是絕對純淨之物?」
哪一個……我也不知道啊……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試探著問道。
葉錦年接著說,「這株血祀羅沒有任何傷痕,只有枝幹上一個奇異的圓形傷痕。我聽院士說,上次,你的一滴血滴在了血祀羅的枝幹上,只一滴,血祀羅就枯萎了。我仔細檢查了許久,發現這株血祀羅,少說也有八百年的樹齡,如果不是因為沉睡許久才剛甦醒,絕對會在天晶城掀起一段腥風血雨。可是即使是剛甦醒,怎麼可能就這樣枯死,就一滴血,就一滴血,讓妖花中有『不死不枯』稱號的血祀羅,瞬間枯死。」
「那麼,你能夠克制血祀羅,不就代表著,你是以上這些東西,又或者是,與這些東西是一樣的,可以克制血祀羅,那麼你到底是什麼?」
字字珠璣,我愣在了原地,「那麼,你是說,我有可能是……」
葉錦年微微一笑,「我很好奇呢,要不,我們去照靈石鏡吧?」
靈石鏡,不就是那柄可以照出今生來世,過往將來的……我微睜眼眸,心裡躊躇著,接著搖了搖頭。
「要不,你給我一瓶血也可以。」他微微一笑,眯起的斂眸滿滿的笑意。「很小的瓷瓶。」
我打了個寒戰,拍開他伸過來的手,「我拒絕。」
他攔住想要逃走的我,「不給嗎?那我就不勉強了。不過,你真的不想知道自己是什麼嗎?你真的一點都不好奇自己的身體到底是怎樣的嗎?」
我不由得停住。事實上,我比任何人都想知道。
自己到底是誰?
他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打量了一下,遞給我。我一頓,遲疑地接了過來,用匕首割破手心,殷紅的血珠透著腥甜的味道,緩緩滑入那個瓷瓶,直至裝滿。
他滿意地拿過瓷瓶,用紅布塞封住,放回懷中,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般平靜地看著我,「那麼,我走了,如果我知道了,第一時間就會告訴你。」
我微頜首,「嗯,謝了。」
他一滯,勾起一抹微笑,腳步一轉便消失在我眼前。
我轉身正欲離開,一抬頭便看見祈嵐站在不遠處,安靜地看著我。
他似乎是發現了什麼端倪,可是也不知如何問我,便安靜地看著我。
我將一切都坦白告訴了他,他聽完,淡淡說道,「也就是說,你的血……」
「嗯,極有可能是有什麼特殊的作用,有可能是可以克制血祀羅,也有可能是毒性比血祀羅的汁液還要猛烈,也有可能是具有解毒的作用。」我說,「我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
是怎麼樣的存在,在這個世界,是否有我的容身之處。
他靜默了一會,忽然話題一轉,「走吧,聽說……風陌閣出事了。」
我一怔,「出什麼事了?」
「皇子殿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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