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重行行,不經不覺間,已是夕陽西垂時分。小王爺和梵清惠也繞著這片充滿原始荒蠻氣息的茂密森林,整整走了大半圈。可惜探索的結果,卻不能不教人為之失望。因為雖說可見天日,但眼下他們置身之所,原來其實並不在地面,而是在一個特別巨大的「天坑」底部。
所謂天坑,用現代語言解釋的話,就是具有巨大容積,與外界隔絕,相對圈閉的獨立生態圈。通常是由於地底暗河長期沖蝕而造成空洞,最後引發地表大面積坍塌所導致的結果。天坑四周全被刀削似的懸崖峭壁所包圍,形成豎井形狀。外面進不來,裡面也出不去,所以森林裡的這些凶禽惡獸,才會在外面的同伴都被天晶傳人剷除得乾乾淨淨之後,還能留在天坑裡頭逍遙自在。
搞清楚處境以後,楊昭不由得有點喪氣。懸崖峭壁度說高不高,說低不低,也就和兩三座上海東方明珠塔加起來的高度差不多吧。最糟糕是直上直下,幾乎找不到可供攀登的地方。自己雖然身負武功,可是要脫離天坑困境,似乎也是難得很了。他嘆口氣,一屁股坐下來,順手將陰陽令交叉插入地下,當成椅背般靠了上去,搖頭道:「看來今天找不到出路啦,咱們先休息一晚再說吧。」
經歷過凌雲窟中的事以後,梵清惠心灰意冷,只盼永遠不回到人間,永遠不再面對那些紛爭糾纏才好。找不到出路,她非但覺得無所謂,反而隱隱有幾分歡喜。只是在楊昭面前,也不好表現得太過露骨。當下默然點點頭,伸手向地面拂拭兩下,緊挨著楊昭跪坐而下。
所謂凳子這種東西,歷史上是唐朝以後才從西域逐漸傳播進中土的。這時還是隋朝,民間雖然已經有胡床,但稍微有教養的官宦世家以及豪門大戶,都還是習慣席地跪坐。偏偏楊昭是穿越過來的。雖說眼下是大隋皇子,而且武功也已經練得不弱。但前世十幾年時間養成的習慣根深蒂固,所以總是無論如何也習慣不了這種讓自己大腿受罪的跪坐。
為了這事,楊昭以前在皇宮時,就沒少被現在的母親太子妃蕭氏所數落。只不過楊昭天生的性格就是隨隨便便,當面批評接受,背面行為照舊,蕭氏也拿他沒辦法。這時候當地坐下,小王爺兩條腿叉開來儘量伸展,不象什麼皇子,倒和那些大字不識兩個的平民老百姓沒啥分別。一瞥眼間看見梵清惠這副拘束的模樣,忍不住道:「地上不髒的,用不著把自己兩條腿當墊子用。放鬆下吧,反正這裡也沒別人,看著妳這樣子,我也替妳累得荒。」
「清惠習慣了,這樣就好,也沒什麼累的。」梵清惠低頭輕聲回答。頓了頓,又道:「心之所安,就是身之所安。清惠之心,如今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安樂。」
楊昭苦笑著嘆口氣,無可奈何道:「好吧,自己覺得好就成。其實麼,在我看來,妳現在這樣子雖然也不怎麼樣,至少總比過去那種高高再上,自以為真是仙女下凡,可以隨便主宰別人命運的姿態順眼得多了。」
梵清惠抬起頭來,眼眸中又帶了幾分驚詫,道:「清惠在小王爺眼中,原來……原來竟是如此不堪麼?可是……小王爺,清惠敢當天發誓,此身從來沒有想要主宰任何人的命運,更不會真以為自己是什麼仙子。清惠的所作所為,無非都是想為天下掙扎於紅塵苦海中的老百姓,稍微貢獻一分心力而已。」
「算了,現在爭論這個,也沒什麼意思。」楊昭雙手交抱疊在腦後,悠然仰望天際夕陽,道:「假如我們一直被困在這裡出不去,那麼大家都不過是荒山野嶺的兩個原始人罷了。再扯什麼天下蒼生,不是很好笑麼。不過……」
「如果你能出去的話,會怎麼做?」梵清惠語氣中隱隱帶了幾分擔憂,問道:「真要按照那日五丈原上說過的話一樣,殺~殺~」聲音發顫,竟已問不下去。
「五丈原?哦,妳是說誅九族那句啊。」楊昭笑笑,道:「放心吧,雖然我很討厭妳哪個靜齋,也很討厭寧賊道,不過徹底消滅佛道這種事,不可能也沒必要,老百姓總是需要宗教信仰的嘛。所以最多是把那些討厭傢伙都廢了,然後另找幾個真正虔誠的來當領袖。佛祖三清都歸了皇帝領導,不管和尚道士也乖乖在廟裡敲木魚念經,別再出來窮折騰就皆大歡喜。至於李淵……」
小王爺撇撇嘴,道:「論起輩分來他還是我表叔,誅九族的話,那不是連老子也一起折進去了?再說即使我想誅,大隋朝眼下還論不到本王爺說話呢,至少我那位皇后奶奶就肯定不同意,只好以後再說了。將來……嗯,希望我這位表叔還有他兩個兒子都有甘羅的命,千萬別學姜子牙才好吧。」
甘羅十二歲拜相,但十三歲就早夭。姜子牙則八十歲才遇周文王,周朝立國後他被封為齊王,足足活到一百三十多歲才去世。這二人的壽命之長短,恰恰是兩個極端。聽楊昭話中含義……梵清惠竟是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但她已經決意歸隱,再不理會紅塵世俗之事。那麼將來江山究竟屬楊還是屬李,也和自己無關了。當下嘆息道:「清惠此生,已無意再涉足紅塵,小王爺將來要如何,清惠無能阻擋亦不想再管。可是……殺孽作得多了,總歸還是不好吧。」合什低眉。念偈道:「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後世果,今生作者是。」
「佛法博大精深。世尊為尋求解脫眾生煩惱苦楚的大道,甘願捨棄王子之尊出家追尋真理,這些我都是十分佩服景仰的。」楊昭罕有地收起那副疲懶模樣,嚴肅道:「但是很可惜,後世實在太多歪嘴和尚,把佛祖的正覺*都念壞經了。就拿你們慈航靜齋來說吧,總說要為天下百姓選個好皇帝。好,我就當你們確實大公無私,一心一意是為老百姓著想。可你們那位創派祖師地尼有沒有想過,這樣做根本就是違反了佛祖的教義呢?當年迦毗羅衛國被鄰國侵略,淨飯王也被囚禁,可是佛祖並沒有發動佛門的力量去保護迦毗羅衛國,更沒有以神通滅掉仇人的國家報復。這難道不正是因為佛祖知道,絕不可讓宗教捲入紅塵俗世的紛爭而被利用所作出的最明智抉擇嗎?」
楊昭越說越來勁,幾乎像是又回到了穿越前,正在電腦上和人灌水對掐的狀態。梵清惠既無法反駁,更提不起精神來辯論。當下幽幽一嘆,神情落寂,低頭合什默默誦佛。夕陽之下,她投射在地面的身影仿佛也蘊涵了無限的淒涼孤清之意。小王爺看在眼中,不禁怔了怔。隨即覺得眼下似乎是自己正在欺負女孩子一樣,倒有點不好意思起來,當下也吶吶地收了口。坐了半晌,自覺氣氛尷尬,他忍不住站起來,道:「我去林子裡面揀點柴回來,晚上生個火。」拔起陰陽令交叉扛在肩頭,邁步走入林中。
林子裡樹木生長得極茂密,但地下卻沒什麼枯枝可以揀。楊昭聳聳肩,揮動陰陽令一陣亂砍。這對神兵不是刀劍,但同樣開了刃,要斬金斷玉也不成問題。卻是名副其實地用牛刀殺雞了。不用半分鐘,砍下來的樹枝早堆得遍地都是。雖然新鮮砍下來的木頭水分充足,就這麼燒絕對生不出火。不過對楊昭來講也不成問題。自從吸納火麒麟的真元內丹後,他體內真氣屬性也產生了變化。同樣一著離火亂,現在威力至少是以前的兩倍以上,要把木頭烘乾起火自然,也只易如反掌罷了。
但凡事有利有弊,陰盛則必然陽衰,陽旺就導致陰竭。假如現在楊昭使用坎水淹的話,則又比過去削弱了不少。那招依靠水火兩勁相互排斥而爆發出超強推進力的〖水火不容〗,現在就用不出來了。實力確實是有增強不錯,但究竟算利大還是弊大,這筆帳倒也真不好算。
「嘛,反正現在我有無限電。速度更快,而且還不是只用一次的。所以也無所謂了。」楊昭自我安慰著,撕下樹皮先把陰陽令捆在背上,然後提起兩根最粗壯的樹枝就往回走。才行得幾步,頭上驟然投下一片陰影,遮住了還相當明亮的夕陽餘輝。小王爺不經意地抬頭向上望,立刻不自覺地倒抽口涼氣。真氣隨念運轉,眨眼間就將手中兩根樹枝烤成干透,隨即更「蓬~」地自動著火燃燒起來。
向地面投下陰影的既不是雲朵,也不是那種大型翼手龍。而是一條真真正正的——飛龍!
並非中國傳統神話里那種能大能小,大則興雲吐霧,小則隱介藏形;能升能隱,升則飛騰於宇宙之間,隱則潛伏于波濤之內,被認為是皇家象徵,天子化身的尊貴金龍。而是一條遍體玄烏,背生雙翼,龍頭獸身,尾巴猶如尖槍的完全西式化超級妖龍!
這種東西,即使還在數十年前,大地仍遍布異獸的那個年代都要算極其罕見。而在數十年後的今日,更該早已徹底絕種了才對。可是為什麼在這座地下森林中,居然還會存在著如此凶物?
沒有多加追究原因。因為當最初的震驚過去之後,楊昭腦海中靈光一閃,立刻就想到了或許離開天坑的出路,就應在這條妖龍身上。當下手忙腳亂地把樹枝的火撲熄,返身躍出樹林,一把將仍端坐草地上閉目念佛的梵清惠扯起,跟著盤旋半晌以後正向東南方降落下去的妖龍,全速奔跑追趕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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