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流泉醇,沖而徐盈。渾渾滑滑,濁而徐清……」無字真經不愧為萬世武學源頭,其神妙處絕非凡人可以想像。楊昭依照九千歲所傳授的療傷篇心法進行呼吸吐納,比起服食什麼靈丹妙藥都更有效驗。神火道加上陰陽轟雷手所造成的傷勢,只在幾個呼吸間已然恢復得六七成。只是對付一個唐文丞的話,絕對綽綽有餘了。他邁開腳步向最後的敵人走去,頭頸左右活動,雙手則互相捏弄手指關節,出陣陣「噼啪」輕響。意態從容,殺氣卻是有增無減。
霎時間,唐文丞只覺有股無形壓力從四面八方層層疊疊地逼過來將自己牢牢困在裡面,連呼吸一口氣都仿佛變成困難之極的事。他情知自己已被對方氣機鎖定,彼此功力戰意又都相差懸殊,假如自己硬撐的話,除去追隨其他那些同門的腳步去見閻羅王外,哪裡還有二條路可走?所謂人越老就越怕死,當真放之四海而皆準。唐文丞情急之下,別說唐十三,就是唐廿六也都拋諸腦後統統不顧的了。急聲叫道:「別殺我,我有用!」
唐祝融和唐雷畢竟都是唐門中數得著的高手。兩人一齊拼命聯手合擊,楊昭雖能勝之,其實也勝得不輕鬆。當時假若唐文丞也插手夾攻,反敗為勝的機會不大,但要造成個四敗俱傷,大家一齊滾去奈何橋邊喝孟婆湯的局面卻是大有可能。可唐文丞就硬是眼睜睜地看著兩個同門被轟個魂飛魄散,自己卻死活也不肯動。從那時開始,楊昭便看出這老傢伙是個惜命怕死的軟骨頭,絕對禁不住嚇的。此刻聽他突然出聲求饒,當下停在五步之外,冷冷問道:「你有什麼用?」
肯和自己說話就好辦。唐文丞心頭一寬,急急道:「你不是想知道雪廠人馬究竟都到了哪裡去嗎?只要答應不殺我就可以告訴你。」
老傢伙果然眼光毒辣,說得正中要害。楊昭雙眉挑起,覺得對方反正也不能造成什麼大威脅了,饒他老命也無所謂,當即道:「好。不過你要自廢武功,從此不准再替唐門效力。」
唐文丞微微苦笑。心想我都這把年紀了,要是廢了武功,還能再活幾年?這不是逼著老子慢性自殺麼?可是轉念一想,即使慢性自殺,總也好過橫死當場吧?至於說離開唐門……狗屁!難道捅/了這麼大個漏子,我還敢回去麼?好在從幾十年前開始老子就知道遲早會有這天了,所以早在揚州秘密購置了所大宅子預備養老。即使失去武功,應該也能安安樂樂地過完這最後幾年吧?
當下他唉聲嘆氣,點頭道:「也罷,就依王爺好了。王爺之前問雪廠人馬在哪裡,想必是早已經現了唐雙縫對吧?不過,雖然王爺的行蹤是由他打探出來,但咱們這次行動卻是兵分兩路。唐祝融好大喜功,自動請纓要率領咱們烽火煉天的手足來對付王爺,嘿嘿,卻想不到請功變成送死,也不知道他後悔不後悔。至於雪廠,卻是去對付宇文述和獨孤峰了。」
「雪廠要去對付宇文大總管和獨孤驃騎?」楊昭蹙眉道:「這怎麼可能。他們又不像楊某一樣孤身出來勘察地形,你們雪廠人馬,怎麼可能闖得過大軍保護去對付他們?」
唐文丞苦笑道:「這次『探囊』行動,是由唐十三一手策劃的。唐十三深受楊秀信重,幾乎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所以除去唐門子弟兵以外,他更有權指揮調動楊秀麾下所有兵馬。早在三日之前,他便率領咱們烽火煉天和雪廠兩路人馬入了南鄭城,並且出示虎符接過了城中兵馬的指揮大權。今日王爺你出來米倉山的同時,他就會大開城門,率領南鄭的所有兵馬出城來和隋軍作決一死戰。雪廠以唐霜為以下合共十五人,則乘亂對宇文述和獨孤峰動手。成功幾率有多少……嘿嘿,王爺你自己想吧。」
楊昭搖頭道:「不對。這樣做法即使有機會殺得了宇文大總管和獨孤驃騎,可是也九死一生,兇險非常。運氣好的話,唐霜或者能得倖免,但其他人必然都要葬身亂軍之中了。唐十三怎麼可能做這種蠢計劃。」
唐文丞冷笑道:「王爺啊王爺,你畢竟還是……嘿嘿,自古皆雲慈不掌兵。只要不是自己的命,別人哪怕死得再多,又有什麼打緊?唐十三對咱們這些唐門的老班底,根本就毫不在乎,只當咱們是隨時用完即可拋棄的棋子罷了。說不定,他還恨不得咱們死得越多越好呢。更何況,不過犧牲區區十幾條性命就能取走宇文述和獨孤峰的人頭,這筆買賣無論怎麼算,都絕對有著大大的賺頭。九死一生?唐霜要是膽敢抗命,又或者出工不出力的話,他自己還有兩個老婆三個兒女,才真正十死無生呢。」
「原來如此。好狠辣的唐十三……」楊昭喃喃嘆了口氣,終於確定自己有一樣地方,是永遠也及不上唐十三這些梟雄的。那便是視人命如草芥,可以毫不猶豫毫無顧慮地隨意捨棄犧牲的毒心辣手了。他搖搖頭,凝神想想,又向唐文丞問道:「那麼楊秀自己為什麼不自己親自坐鎮,反而把事情都交給唐十三?」
唐文丞苦著臉道:「楊秀和唐十三兩個到底都在打些什麼鬼主意,老夫地位低微,哪裡能夠知道呢?不過……楊秀現在好象並不在成都,甚至好象也不在蜀中。」
「不在蜀中……」楊昭若有所思,片刻後卻終於放棄地搖搖頭,道:「好吧。我要知道的都已經知道了。你散功吧。」
唐文丞神情沮喪,但也知道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了。當下惟有勉強爬起來盤膝坐好,提氣開始逆沖經脈。頃刻間他五官扭曲,神情顯得痛苦之極,渾身骨節也不住出好似燃燒鞭炮般的劈啪輕響。七竅之內更向外湧出絲絲縷縷的紫黑色劇毒煙霧。畢生勤修苦練而來的劇毒真氣隨之一點一滴地離體散去。唐文丞本來只略帶花白的頭,突然以肉眼可見之度褪去所有黑色,面上卻浮現出濃艷如血的赤紅色。緊接著紅色轉白,又由白轉紅。如此這般接連重複了三次,他全身猛地激烈抽搐,張開嘴巴一口血箭奪腔狂噴。鮮血落地,登時出「滋~」的響聲,把堅固山石也腐蝕得凹下個大坑,其毒之烈,可想而知。
這口血吐出,唐文丞渾身骨節的劈啪暴響也隨之停止。他睜開眼睛,神情疲憊地不住喘息。面上皺紋橫生,和剛才相比,就似在幾分鐘內足足老了十幾年一樣。低聲道:「王爺,老朽已然散去九成半的功力。剩餘的五分本事,卻是還要留下來依仗它好過完最後這幾年的。還請王爺見諒。」
剛才彼此敵對,所以還不怎麼覺得。如今對方已然散功,眼看著一個年紀大得足夠做自己祖父的老人如此低聲下氣地向自己苦苦哀求,楊昭心中也有些過意不去。他搖搖頭,伸手搭上唐文丞肩膀。易經玄鑒精純醇和的王道真氣隨之輸入對方體內,既助他培元固本,也稍減散功所帶來的痛苦。雖然武功是不能恢復了,但至少也可以行動如常,不至於像個普通老頭那樣要人伺候。唐文丞先是心中愕然,隨之卻是不盡感激。低聲道:「……多謝王爺。」
楊昭「嘿~」地低哼,停止輸出真氣,道:「好好睡一覺吧。」手指隨即拂過他幾處要穴。這正是所謂人無傷虎心,虎有害人意。哪怕決定了饒他老命,可是唐門中人個個狡猾奸詐,若不處處謹慎提防,便再多幾十條命也不夠死的。剛才那完全不懂武功的嚮導尚且還能夠殺人,唐文丞雖然開口求饒又主動散功,卻也不可就此粗心疏忽。
唐文丞應指而倒,沉沉暈睡過去。楊昭也不再管他,起身走到山崖邊緣,提運真氣,縱聲長嘯。嘯聲似龍吟虎嘯,登時引滿山震動。聲尤未落,遠處同樣傳出一聲滿蘊獸性凶暴的咆哮。有點黑影隨之穿破雲層急飛而至,正是妖龍黑霸王。為了不惹起無謂的騷動,所以平時楊昭都是把黑霸王放出去任由它自由行動。不過今天出來之前,因為預感到或許會有需要用到它的地方,故此事前特意叮囑了妖龍躲藏在雲層間待機。而如今……也說上究竟是幸運抑或不幸,總之確實需要它的幫忙了。
眨眼工夫,黑霸王已經飛近至天鼓嶺山頂,並且撲扇著翅膀浮空懸停,昂向主人吼了一聲。楊昭縱身跳上它的背坐好,凝聲道:「老黑,拜託你了。用最快的度回去。」
又是一聲咆哮,妖龍調轉方向,向南鄭城的方向急飛而去。空山寂寂,除去那幾具屍體和遍地鮮血以外,就仿佛所有事情都從來未有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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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風雷傳》的暗黑冰火五重天即將出現了,影武殘留究竟是什麼呢?
《終極狂龍》全4期已經全部結束。雖然實在簡略得太多,不過溫日良總算是把坑填上了。嘆氣,爛尾總比腰斬的好,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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