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之內的光此刻黯淡下去,雖是白日,卻也昏暗,秋心舉目看向四周,除了青尋守在自己身邊,道先也在離自己不遠處負手站立。
秋心單手撐著坐起身來,全身酸痛而無力,就連坐起來也費了他好大的力氣,青尋目不知何放,手不知何處,只得扶著秋心。
「前輩,你是否早就知曉這一切的事端原委?」
秋心語氣虛弱至極,平淡而不起波瀾,若是不認真聽,都難以聽清他的話語,縱是這般無力,任誰都聽得出他語氣中究根問底的意味。
道先相術得自三絕譜,風水相命之術世間少有,為自己兩次算命都是切中要害,從未言錯,加之自己上山之後道先的安頓言語,都讓秋心覺得道先早就知道這一切,故此才有此一問。
就像是在泰山之頂質問尹施允為何不救師父一般,不過此刻卻是留給了道先些許退路,畢竟此事就算道先能夠未卜先知,卻也是無能為力。
道先仿佛一直都在注意著秋心這邊的狀況,低頭看了看腳邊乾涸的血池,凝成晶瑩冰塊的大血池還散發出絲絲白色霧氣。
「此事確乎在我到此山之時方才猜得一二,雖說不是完全知曉,可是看此山風水,面向西而近北,本是倘明風水寶地,但是山中被人掘開通道,致使前山後山不分,渾濁之氣與清明之氣不分,加之怨氣衝天,早已與風水寶地大相徑庭,若不是這般滔天罪孽,怎能造成如此之大的改變。
而且就算不懂風水堪庾,單是這裡所建囚籠,就與一般的山頭土匪大不一樣,不是天山授命,給這些人天大的膽子,他們也不敢…」
秋心面無表情地看著室內的天山弟子的屍體,以及被他劍花攪碎成肉塊的覃廣,這些人死有餘辜,千名嬰童的死,他們是無論如何也還之不清的,就算是死。
只可惜天山乃是三宗十二派之一,恨就恨自己沒有早些知道此事,微微搖頭嘆息,秋心輕聲言道,「走吧,我們回山。」
道先聞言轉過身來,驅散身前少許寒霧,眉頭微皺看著秋心,頓了半天才說道,「其實天山做此事也與你有關!」
秋心本來晃晃悠悠扶著青尋快要站起來,聽聞此言卻是僵在半空,立時說道,「前輩此言何意?莫不是晚輩到了這青桑鎮,讓天山才起殺孽?」
秋心這語氣一急,青尋心中便是一緊,以往的秋心,從不會這樣急切,就算是又了天大的事情,也會表現的鎮定一些。
可是此刻卻是接連質問,性情之變,秋心或許沒有感覺,可是青尋與道先作為外人,感受卻是很明白。
道先也不生氣,指著小血池說道,「你感受此刻自身內力,是否較之前日有劇烈增長,又是否凝晦而難動,艱澀而不通?」
道先沒有直接回答,秋心應聲感受自身體內真氣血力,此刻在體內翻滾不定,若不是有一種暗金色之物隱隱束縛,只怕此刻要爆發出來。
確乎如道先之言,現在的四色真氣中帶著氤氳緋紅,遍布了丹田,順著任督二脈蔓延進了五臟。
在五臟之中,又有這種霧氣包裹著五臟,這一系列的內力增長,竟然快要讓他晉升到隱靈訣的第二層,真氣化液入五臟。
雖然不知是為何,但是他依舊點了點頭,道先見之接著又道,「你的內力能夠有長遠的增長,實在是因為這千名嬰童的血力。」
聞言秋心心頭一痛,身子猛然向下一彎,「怎麼……」
秋心腹中欲嘔,瞬時明白了體內緋紅之色從何而來,「此事非你所願,無需責怪自己,這也不是天山做下此事的原因,只不過讓你漁翁得利而已。
真正說此事由你而起,實則是十八年前之因,才導致今日之果,田卅在三宗法會之上所言,並非全是真言。
以他田卅自私自利,又怎會為尹施允夫婦所動,能夠拿出一隻天山雪狽供以救命,況且當時雪狽也只剩下兩對而已。
當時能夠得到天山雪狽,只是因為尹施允以一己之力,攻上天山,一人獨擋天山七子而殺死其中四人,天山派面臨滅門之禍,又怎會捨不得區區雪狽。」
道先的話語在秋心耳邊炸響,不過幾個念想,就讓秋心明白過來,怪不得在三宗法會之時田卅明明對尹施允十分畏懼,卻又要出言挑起自己與尹施允之間的仇恨。
這其中的恩怨,原來都來自於此處,只是道先之語也太過駭人,天山一派之力,怎會因為一人而屈敗。
如此一想,秋心腦海中浮現出那個病怏怏的身影,當日他明明看著師父以一敵二傷了尹施允與隱靈子,師父之功,自己略知一二,也未能有與一派相抗之力,而尹施允卻能,這樣豈不是說尹施允還有留手?
秋心的念頭被道先的話語帶往了他處,仿佛看出了秋心心中疑慮,這時又聽他說道,「只是他一人打敗天山七子而已,以他魔教教主的身份,又怎會怕區區一個天山。
當時田卅喪失四位同門師兄弟,本是血海深仇,說什麼也不會將雪狽交給他,但是如此一來,天山就要從世間除名。
老道當時於心不忍,才出言勸慰兩方,這才化解了干戈,可是這其中的仇恨,卻是一刻也沒能忘。
但是尹施允武功實力,天山望塵莫及,只能打碎牙齒入腹囊,當時的一對雪狽恰好快要生產,尹施允夫婦也達成了換血之術。
如此一來,那隻雪狽卻是活不成了,當時尹施允夫婦的交換卻是讓另一對雪狽懷胎生養,他們確實依言而做。
如此僅有一隻幼年雪狽,之前生養的那一對雪狽喪子之痛,再難生養,這樣久而久之,雪狽遲早都會絕種,天山派也失去了這樣的靈物。」
「既然天山雪狽如此難養,淘汰滅絕也是自然之規,天山如此逆天而行,保住它卻又有何用?」
道先再看秋心,「你以為此事如此簡單嗎?天山雪狽僅僅是治病良藥而已嗎?都不是,天山派所看重的,是雪狽之血對習武之人洗筋伐髓的功效,你要他如何放棄?」
秋心心中恍然大悟,緊接著又是難以置信,一步步挪到小血池邊上,顫聲道,「你是說,是說這群畜生,用嬰童之血來練武?」
愈加心痛,自己內力大增,是因為這一池之血,這樣一來天山抓人放血的目的就十分明了了。
可是這樣邪惡的事情,就算是臭名昭著的魔教之人,也鮮有人為,實在難以想像天山派能夠做得出來。
秋心好似力氣大失,蹲下來一手拍在大血池之中的冰晶上,出現一個明顯的掌印,道先向後走了兩步,從大小血池之間的通道中摳出一個拳頭大小的石塊。
「並非如此,千名嬰童的鮮血,又如此殘酷的血煉之法,其中所蘊含的巨大怨力,使得這血帶有強烈的反噬之效。
其對功力的提升也會被這樣的負面作用掩蓋過去,就算是你純陰之體,也受不了這樣的鮮血,何況是他人。
眾所周知,嬰童幼時性屬陰,男女不分,陰陽不顯,此山之中存在著大量的陰石,藉此提煉一池鮮血,使其陰氣濃郁至極,能夠比得上純陰之血。
以這樣的鮮血餵養雪狽,能夠使其存活率大大增加,這樣一來,能夠使得雪狽存活一世,對天山派的效果不言而喻。」
秋心接過道先手中的陰石,入手冰涼,就算是當時一池滾燙溫熱的鮮血都沒能讓其染上半點溫度。
道先之言將此事的來龍去脈解釋得十分清楚,他說此事與自己脫不了干係,確乎如此,若不是天山雪狽,又怎會有此一條條鮮活的生命死去。
秋心這般想法立時讓他心中愕然嘆息,此念卻是十分荒謬,這樣的事情怎會怪罪在區區牲畜之物身上。
要怪也只能是人之貪心不足,人之惡念不減,才能夠做下這樣滔天罪行,秋心五指緊握,一塊堅硬的陰石就此化作堙粉。
這樣的道理,秋心一直不願承認,就像是絕大多數人一樣,總是同情弱者,但是卻不願成為弱者。
這樣不願成為弱者的心態有一天使得他們不願去同情弱者的時候,他們就不會顧及弱者的死活,正像是天山派,正像是在南荒之地的弱肉強食。
不過二者唯一的不同就是天山派不是為了活命而如此,他們只是為了心中貪念而已,此刻顯得連牲畜都不如了。
這樣的道理今日又一次**裸地展現在秋心的面前,一時間勾起了他心中對於師父與魯雲身死之時那種無力之感。
心中怒意與失望交織,秋心身體周圍寒意叢生,讓青尋難以靠近,道先臉色一變,喝道,「今日還不要對任何事惺惺相惜,天山之大,你又能改變幾何?」
道先之語似乎極具穿透力,在秋心心中響起,讓秋心體內那種暗金色之物陡然一動,帶動著秋心的身軀也是晃了一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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