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百鍊 第十七章 拜師

    季月雙抿了一口茶，淺笑著看著眼前這位有著一頭相當純淨的金色頭髮的嚴肅老者。

    敵不動我不動。

    今天下午回到租房的時候被急得團團轉的小花攔在院門口告知她爺爺來了的時候，她還真吃了一驚。她都快忘了她可還是拐賣兒童的嫌疑犯了～

    第一反應是老人家要來興師問罪了。不過自恃把小花照顧的比他這個做爺爺的還要好的季月雙也沒什麼好心虛的，也就坦蕩蕩地進來了。

    她一開始對小花爺爺的設想，就是個普通凡子老頭，畢竟若是靈斗者，既然他接受了白子，就自然不會讓小花過的那麼辛苦。可是那一頭金髮和幾不可查而且極不穩定的靈鬥氣波動卻告訴季月雙，這是位靈斗者，而且還是位修為不低的靈斗者。

    之前看小花那麼著急，說爺爺看上去很生氣的樣子，她還以為會見到老頭拄著拐杖厲聲指責的，結果老人家比她還坐得穩，儼然一副一家之主的模樣。不責問她，也不多看她一眼。

    有意思。

    現在想來，當初雖然留下字條說來了錦蘭鎮，可是自己一點風聲沒察覺到人家就已經登堂入室了，這其中怕是有些貓膩啊。

    好吧，自己可沒那麼閒陪他在這兒耗，還是我先開口吧。

    老頭，算你厲害。

    季月雙放下手中的茶杯，「小花，爺爺來了怎麼也不準備些好茶，我記得城中那家【軒茗】新進的那一批【遠山和葉】口碑不錯，你去買些來吧。取一枚金幣，剩下的錢再買一些吃食。記得小心一些。」

    小花一聽頓時低呼一聲，急急地拿了金幣出去了。離開前還有些擔心地看了季月雙和老人一眼，收到季月雙撫慰的一笑才安心出門。

    「小花喝不出來也就算了，你這茶可比那所謂的【遠山和葉】好得多。」老者終於說話了。

    當然了，這可是經過圖紋加工過的，已經算是靈茶了。也是家中不常來人，歐陽凡也不是個多嘴的，否則完全不知情的小花估計得給季月雙招來不小的麻煩。

    季月雙一聽，只是淺笑。答非所問：「請問我該怎麼稱呼您老呢？」

    「哼。你隨小花叫我爺爺就好了。」

    你倒是會占便宜。而且姓甚名誰一個也沒暴露出來。也就小花還會感動得要死。

    「小花不是您的親孫女吧。」

    還記得小花當初說過，「小花」這個名字是她自己取的。

    老人也不吃驚，「小花是我五年前從一對要扔掉孩子的夫婦手裡要下來的。」

    她沒想到老頭竟然這麼早就遇見了小花！隱隱有了些慍怒。「為什麼連個名字都不給她？」

    「女娃，這應該不關你的事吧。」老者有著上位者的威儀，在季月雙的質問下也不悅了。

    「現在她是我的妹妹，自然就關我的事！我不管你要利用小花做什麼，我只能告訴你，休想！」

    「嘭！」老者狠狠拍了一下木桌，結實的木桌應聲化成粉碎。「果然如傳言一樣，不知天高地厚！總有一天你會為你的魯莽自大付出代價！」

    「真是多謝提醒！老人家你消息倒是靈通，不過我還真算不上傳言。看來你這一趟為的不是小花，而是區區不才在下了。」季月雙依舊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才繼續道，「嗯，我有哪一點最與眾不同、受人關注又和小花有共同點呢……哦，白子。」清淺一笑，偏又如狐狸一般狡黠，「老人家，你說，我猜對了嗎？」

    老者一臉驚詫！季月雙沒有給他反應的機會，而是趁熱打鐵：「一個靈斗者這麼關注白子，應該有兩個可能性：其一，就是有某種重要關係，不過這條可以排除了；其二嘛，就是有所圖。那麼，白子有什麼值得靈斗者注意的地方呢？我能想到的就只有白子和靈斗者最大的不同——白子從來沒有感應到過靈鬥氣。還是說白子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特殊天賦呢……不過既然我也受到關注，那麼這後一點應該也能排除了。可是這樣前一點也有些說不通啊……」

    不過，只要再結合你那不穩定的靈鬥氣波動，我想真相應該八九不離十了。

    季月雙一口疑惑苦惱的語氣，卻眉眼含笑地看著老者，將話語權交給了他。

    老者先是驚詫，然後就是無奈。「你比我想像的還要聰明，真的難以相信你只是一個11歲的孩子，我怎麼覺得我是在和一個老狐狸對話……其實，你猜的已經很接近真相了。」

    「我對你的情況不感興趣，我只希望你不要再打小花的主意了。她已經夠可憐了。我知道你們都不把白子放在眼裡，但是，撇開這重身份，小花只是一個很可愛的女孩。當然，我還是很感謝你救下了小花，不管你抱有怎樣的目的，這都是既定的事實。所以，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我應該不會拒絕。」儼然以監護人的身份開始談條件了。

    沒想到，季月雙這一番劃清界限的，可以說很不客氣的話，卻讓老者突然大笑起來，撕去一開始那張嚴肅的面孔，一時竟顯得豪爽恣意。「哈哈！！女娃，你可知你越來越對我的胃口了！」

    這突然間的，有病吧……

    季月雙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靜待老者恢復正常繼續談話。

    「咳咳，女娃你的真名叫什麼。」

    季月雙不意外這個看上去就很精明的老人會猜到自己用了假名。可也沒打算告訴他。

    「你不告訴我真名，我祝焱可不會收徒的啊！」

    這下季月雙是真的傻了，這跳躍來的也太快了吧？因為看得順眼就突然說收徒？有徵詢過我的意見嗎？而且我們剛才不是還在探討利用和交割這種灰暗的話題嗎？！

    「等等等等！你這話什麼意思？我不覺得我們剛才討論的話題和你收我為徒有什麼聯繫啊？」

    「難得遇到一個看得過去的苗子，自然要抓住了。我祝焱尚無子嗣，沒有傳人，百年之後就再沒有我的痕跡，豈不可悲。」

    季月雙突然想到了秘洞那具骷髏，臨死前也要留下傳承的天塵。或許到了他們這個年齡或者級別，都有這樣的想法吧。不過我這運氣未免太逆天，躺著都能中彩票？

    「你說我哪一點入了您老的眼了？我們才見面一盞茶的功夫吧！」

    「精明狡猾。」老者煞有介事嚴肅地道。

    「……」我可以理解為這是讚美嗎。「好吧，那你有什麼要傳授的？功法？鬥技？」

    老者訝異地看了季月雙一眼，「你沒聽過祝焱之名嗎？」

    我去，又暴露了。「人窮見識短。」

    「我可是伽達唯一一位三星煉器大師！以伽達的煉器水平，可以說我是這南方諸國數一數二的煉器師了！」老者依舊是嚴肅平靜的聲音，但那忍不住上揚的聲調卻出賣了他，對於自己所取得的成就，會驕傲自豪也是理所應當的。「我要傳授你的自然是煉器之道。」

    「！」季月雙這一次的吃驚一點不亞於剛才聽到收徒時的驚詫！她自然不知道祝焱這麼號人，但是卻聽歐陽凡講過煉器師的分級。五階三星。學校有位煉器師教師，也才是二星煉器師，也就是一階二星。而那位備受關注和得到學院資源傾斜的二年級學姐，更只是將將進入一星煉器師！眼前這老頭卻是三星煉器大師！那可是二階三星！高了別人不是一星半點啊！要知道，三職的晉升困難程度，可比靈鬥士修為晉級困難多了！

    我去，這不僅是中彩票，還是頭彩啊！

    但是，此時方顯出季月雙遠超同齡人的成熟冷靜。她沒有欣喜若狂，而是更加懷疑了。「三職稀少，不僅僅是他們需要大量的資源和財力做後盾，更有天賦的限制。祝大師，你不覺得你這樣太草率了嗎？」

    祝焱沒有因為質疑而惱怒，反而滿意地看了一眼季月雙。然後，或許是因為接下來要講的話太過沉重，雙眸瞬間灰敗不少，用滄桑的語氣道出了真正的原委，聲音因為抑制不住的憤怒顯得沙啞：「這就是我要找上白子的原因了……或許我也只能指導別人，再也無法自己煉製靈器了吧……」

    在祝焱斷斷續續，有些時候甚至有些情緒化的講述中，季月雙算是了解到了事情的大概。原來，祝焱十一年前曾經遭人毒手，中了一種他也完全不知道的毒，作為煉器大師，他自然認識不少煉藥師，可是不論那些煉藥師煉出品階再高的解毒丹也無法去除毒性。他變得無法使用靈鬥氣，也不能感應到靈鬥氣，就像突然變成一個白子一樣！幾年的漂泊，他終於知道了可能有去除毒性之法的地方，可是他卻沒有能力到達那裡。因為他的敗落，以前的交情都淡了，是故他只有靠自己。所幸，浸淫煉器之道數十年，就算煉不出靈器，理論知識和經驗還是存在的，他就想到了為白子一樣的自己打造不需要靈鬥氣也能使用的偽靈器。於是乎，自然就需要一些研究對象，小花如此，聽說了季月雙的事，這個可以半路變成白髮的靈斗者女孩更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季月雙想到，祝焱願意告訴她這樣關乎生命的秘密，其一是把她當做了徒弟，儘管季月雙還沒有同意；其二，也是希望得到季月雙的幫助。可是，明明就算是撒謊也好，總比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一個認識不久的人手裡更應該吧……

    「……」說實在的，季月雙對這老頭印象不壞，儘管一開始沒給她好臉色，又嚴肅，還利用過小花。但是，他卻真正保有上位者的矜持，不詭詐算計，不虛以委蛇。聽完他的遭遇後，季月雙也感到壓抑，可是壓抑之後，更是對這位老人升起一股敬意。本來她還糾結祝焱對她莫名的信任，現在她也願意相信眼緣這回事了……

    季月雙輕輕翻轉過一隻茶杯，酌上清茶。

    祝焱一時陷入回憶。季月雙突然站起身來，一撣衣袍，扎紮實實跪在了祝焱的跟前，將茶杯舉過頭頂獻到祝焱面前：「師父在上，弟子季月雙以茶代酒行拜師之禮。在此立誓，必潛心修習煉器之道，不辱師父之名；有生之前，必盡全力報師仇、解奇毒！」

    「好！好！」祝焱連說兩個好字，眼中竟亦有淚光閃動。「現在起，你就是我祝焱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親傳弟子了。」伸出有些蒼老卻健實的手微微顫抖著接過季月雙的拜師茶，仰頭飲盡。

    看到老人的模樣，季月雙此刻心頭也頗有些感觸。

    接過祝焱用過的茶杯，起身坐回了原來的位置。「師父，你……還會有資質比我更適合煉器、繼承你的衣缽的人的。」

    「可是，卻沒有比你更讓我滿意的人了。好了，不用多說了……原來你就是幾月前在日朝城引起靈酒風波的人。這麼說，這靈茶也是出自你手了？」

    季月雙不是個一頭熱血的好人，雖然老者告訴了她關於自己的秘密，可是季月雙也不能肯定那就是真的。而且就算是真的，她也不打算告訴別人太多關於自己的事，有關於圖紋和自己是異世之人的事更是要死守。

    「是。天賦能力吧，月雙也不知道原因。」

    「哦……不僅是靈酒，還有其他運用之法，這簡直就是神一般的天賦！難怪城主府和其他得到消息的幾城都瘋了，到現在都沒放棄過尋找你，不過都是在暗地裡進行就是了。不過，那時你為何隱瞞你靈斗者的身份呢？」

    祝焱如今應該是孤家寡人，還有這麼多消息，看來他老是不在百花村就是因為到處跑去了。當然，初衷肯定是獲取材料之類的吧。

    「我沒有隱藏修為，那時我還是凡子，之後機緣巧合才得以覺醒的。」這些消息，以後總是會暴露的，畢竟之前見過她的人也不少了。所以提前告知自己的師父也沒什麼。

    「什麼！」祝焱驚得直接站了起來，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季月雙跟前，因為激動，大力抓住她的雙肩，「你是說，你用了不到一年的時間，晉級到了7級？！！！」

    天哪，自己這個弟子說不定比他想像的還要出色得多啊！

    季月雙只有無奈地點頭。唉，最近感覺老是被抓肩膀，長得矮也不帶被這樣欺負的啊！

    震驚中的祝焱可注意不到季月雙的哀怨，一個勁地在陷入驚喜和平復心情中轉換。好一會兒才深呼吸兩下，鬆開季月雙，坐了回去。

    「在你成為靈斗師之前，都不要再有第三個人知道這個消息了！」恢復常態的祝焱第一件事還是關心自己唯一的弟子的安危。這讓季月雙心底划過一陣暖流。

    「師父放心，月雙自有分寸。」

    「……你……你什麼時候能夠和為師開始學習煉器？」祝焱發現，自從中毒後，多年來自己那死水一樣的心境，此刻竟然再次激盪起來，難以平復！居然忍不住想要馬上開始教授季月雙自己的畢身所學，想看一下自己這個驚才絕艷的弟子在煉器一途上又有怎樣讓人驚艷的表現！他居然絲毫不懷疑季月雙有沒有煉器的天賦！以三職人員的稀少，還被灌注如此高的期待，換做別人，甚至季月雙本人，估計都難以置信！

    「我馬上要參加城際比賽，還有二十來天的時間，這期間隨時可以。時間太短的話，就等比賽結束吧。」想起煉器這個多金又高貴的職業，還有關於三職那完全未知的世界，季月雙也是心頭火熱！

    「不用等了！明日傍晚，百花村。」

    目送祝焱離開後，等季月雙收拾好了被祝焱破壞掉的桌子殘渣，天色開始轉暗了小花才回來，大包小包的，都快把小小的她給淹沒了！等在季月雙的幫助下把東西都收拾好了，小花才注意到爺爺已經不在了，一臉的失望。

    看小花的樣子，是真的很喜歡祝焱。可見，祝焱即使很少陪伴小花，卻也善待過這個白子女孩。

    季月雙揉亂了小花柔軟的雜綠色短髮，微笑著告訴小花：「小花不用失望，咱們明天就去百花村找爺爺。」

    「真的？！」

    「當然。小花期待嗎？」

    「期待！」

    季月雙望著西邊的火燒雲，綻放出一個恣意燦爛的笑臉。

    嗯，我也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