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吧,師傅就當給你一個見面禮,今天咱們學如何去掉嘯叫,知道什麼叫嘯叫嗎?」饒是洪濤這種理性怪物,也不太忍心拒絕她的請求,當然也不能真的讓她去給自己捶腿捏肩。控制室的窗戶沒有玻璃,更沒有窗簾,這是為了能更好的傾聽、觀察大廳里的情況,但是裡面發生的一切外面也都能看見。自己這麼個大個子,讓一個小女孩般的董彩給自己捶腿捏肩,知道的是她個頭矮,不知道的還以為自己猥褻幼女呢。
「就是音箱裡發出特別尖的那種聲音,我以前的師傅說有這個聲音之後把麥克風晃一晃就沒了,要是客人唱歌的時候有這種聲音了,就把麥克風的音量調低點,等嘯叫沒了再推回去。」這個問題又讓董彩回答了,兩外兩個打碟員看來還真是對專業音響這塊兒不太懂,從她們的眼神里就能看出,她們根本沒聽明白。
「說對了一部分,嘯叫的學名叫做正反饋,大概意思就是麥克風裡的聲音經過功放放大之後,又被麥克風給接收到了,然後又被放大,不停地循環,強度越來越高,最終就成嘯叫了。對付這種正反饋不能靠搖晃,也不能調低音量,那樣解決不了問題。今天我就教你如何把這種正反饋消除掉,一點兒都不能留!這是咱們幹這行的規矩,誰把設備搞叫了,誰就是棒槌,會被懂行的人看不起。」看到這三個徒弟互相之間音響知識結構相差的比較多,洪濤也就不打算讓她們齊頭並進了。畢竟自己不是來專門帶徒弟的,也沒那麼多時間從頭兒給她們一點點的補課,還是先以董彩為主吧,戴彩霞和劉蓓蓓只能看造化了。
「必須的……嘿嘿嘿……」董彩一聽洪濤真的要教她學東西,很高興,也很調皮,故意學著洪濤的口吻說話,把另外兩個女孩子也給逗笑了。
「看到這兩個大傢伙了吧?」洪濤倒是不在意別人和自己開玩笑,哪怕是徒弟也沒事兒。他本身就是個碎嘴子沒正行,喜歡說笑逗著玩,並不認為這算不尊重自己。要是大家都一本正經的交流,他反倒覺得很彆扭。
「以前我沒見過這個設備……」董彩看到洪濤指著機柜上的兩個設備,手指頭又咬到嘴裡去了,蹲在它們前面使勁兒的看,就好像能看明白一樣。
「你肯定見過,而且還必須用過,只要是專業音響系統,就必須有它們。它們叫均衡器,但摸樣和功效有高有底,你以前應該見過比它們薄一些,上面帶著四五個旋鈕的均衡器吧?」洪濤微微搖了搖頭,連分段式均衡器都沒見過,就敢說自己能幹了,這個小丫頭還真是敢開牙啊。
「哦……我見過我見過,這東西是蹦迪用的,加重低音的對吧!」一聽到洪濤的描述,董彩又覺得自己明白了。
「屁個加重低音的,你以前的師傅要不就是蒙你呢,要不就是他也不明白。我覺得啊,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他怕教會了你搶了自己的飯碗。聽好了啊,它叫三十一段均衡器,為啥是兩個呢?因為咱們是雙聲道輸出,也就是左右聲道,所以一個聲道一個。它是幹嘛用的呢?作用可大了,它可以把我們人耳朵能聽見的聲音頻段分成三十一段,每個小推子管一段兒,調節每段的電信號放大量。不同的場合里,隨著空間形狀、材質、設備性能的不同,聲場是不同的。比如說有的地方可能對五百赫茲的頻段反饋量大,有的地方可能對五千赫茲頻段的反饋量大,有些地方可能會多吸收一萬赫茲的高頻。這麼一來,整個聲場就變了,五百赫茲太強的地方,低音就很渾濁,老有嗡嗡嗡的迴響;五千赫茲多了,人聲會變得很硬,嘹亮過度特刺耳;一萬赫茲的高頻如果少了,人聲和音樂都會顯得不透亮。這時候咋辦呢?看到上面這三十一個小推子了嗎?它們就可以根據聲場的不同,來大幅度調整這些頻段的電平量。多了的咱就往下拉,衰減這個頻段,少了的咱就往上推,加強這個頻段。最終結果就是把聲場環境的先天不足給彌補了,使得聲音儘量飽滿但不多餘。」指著均很器說了一大堆,洪濤用眼角的餘光看了看旁邊三個女孩子,得,六雙眼睛三對兒迷茫,合算沒怎麼聽懂。
「來吧,光說也沒意思,我來給你們演示一遍,看看你們的耳朵好使不。」沒聽懂就不能再硬灌了,這會讓她們三個失去興趣,進而對學習產生厭煩感。但是又不能不教,咋辦呢?洪濤決定用試驗的方式來讓她們切身感受感受什麼叫五百赫茲、八百赫茲、一萬赫茲。只要她們能聽出分別來那就是進步,同時也就大概明白自己說的是啥意思了。然後再細節的東西得去看書,通過不斷的看、不斷的試,把耳朵練好,別無它法。
其實調音師日常工作中最重要的就是一雙耳朵和豐富的臨場經驗,前者是基礎,後者是保障。耳朵這個玩意是天生的,就像人的嗓音一樣,通過後天練習可以提高一點點,但不能從根本改變,嗓子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沒轍。不過對於一個在夜場裡工作的調音師來講,大部分正常人的耳朵都夠用,只是要習慣把聲音具體化、量化。普通人聽到一段音樂,聽的是它的旋律,調音師聽到的則不止是旋律,還得聽出來它在哪些段頻率上有變化,這種聽力就是靠後天訓練得到的。
當然了,要想當一個頂尖的調音師,或者想去當錄音師,那就得要求耳朵的天賦了,光技術好沒用。人耳的理論聽力範圍是從二十赫茲到二萬赫茲,這也是所謂的聲音頻響範圍,低於、高於這個頻響範圍的聲音人是聽不見的。不過這是理論上的說法,一般人的耳朵感覺不到八十赫茲以下和一萬四千赫茲以上的頻率,只有少部分人能明確的聽見,這就是天賦。
調整均衡器,其實就是利用設備改變聲場環境的過程,這也是調音師初到一個場所時,最繁重、最枯燥、最關鍵的工作,沒有之一。他要根據自己耳朵對聲場環境的判斷、理解,來把兩台均衡器上的六十二個頻段逐一調整到最佳位置。而且這個最佳還是動態的,適合人聲的最佳和適合音樂的最佳肯定不同,這時就要根據經驗取捨了。是更偏向人聲一點呢,還是更偏向音樂一點兒,或者就再細緻一些,乾脆弄出兩套甚至三套方案,有偏向人聲的、有偏向音樂的。
在有些場合里,還得再細分。人聲里還分男聲、女聲、抒情、民族、美聲、搖滾等不同的發音方式,音樂里也得分民樂、管弦、輕音樂、流行樂、爵士樂、搖滾樂、重金屬、迪曲。要想做到盡善盡美,那就得繼續細化,力求把每種聲音的特點都展現出來。好在夜場並沒這麼高要求,如果要這麼搞就是專業演唱會級別了,洪濤理論上會幹,但真沒實際操作過,在這方面他還是新手。
洪濤現在需要做的就是把均衡器調整成兩套方案,一種是平時演唱模式,一種是迪曲模式,這就夠他忙活的了,至少也得兩天時間,而且還不能著急,得一點兒一點兒的調,一遍一遍的仔細聽、仔細試。因為聲音這個東西,在空曠的大廳里是一個表現,當人多的時候,人體本身就是吸音材料,聲場還會變化,這些可變參數也得考慮進去。
聽著好像很複雜,其實做起來也很麻煩。調整均衡器時需要有人拿著一個麥克風在大音量的情況下滿大廳的轉悠,一邊轉悠還得一邊沖麥克風發音,尋找正反饋可能發生的點。找到這個點之後,還要憑藉聽力大致判斷它在什麼頻段上,然後在均衡器上把相應頻段的電平量下調,直到沒有正反饋現象出現為止。
這只是第一步,當把所有正反饋點都壓抑完成之後,還要看均衡器上有多少個推子被拉低、拉低的幅度有多大,然後再決定下一步行動。要是拉下來的頻段太多、太狠,那這個環境就沒法要求效果了,湊合用吧。還是那句話,調音師不是萬能的,先天不足太多,靠後天是補不上去的。這也是為什麼要裝吸音板的原因,寧可損失一部分美感也要把聲場環境提上來。
具體到這個大廳,洪濤總共找到了三處正反饋點,而且都在舞台上。這就說明那些吸音板起作用了,沒有白裝,錢沒白花。一直弄到晚上,這三個點才算被確定完成。董彩就是那個拿著麥克風聽著洪濤指令四處溜達的角色,苦活兒累活兒當然要徒弟幹了,做為師傅的洪濤只管坐在控制室的調音台前面,用耳朵聽、用手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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