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成,你就多費費心,平時要是看到什麼可疑的人也多留個心眼兒。休息吧,我們走啦。」胡警官也沒指望洪濤能認出相片上的人來,如果能認出來他就得懷疑洪濤是不是同夥兒了,照的太模糊了。不過洪濤這個態度很給面子,也算沒白來一次。
「要不吃了再走吧,我正好也沒吃呢……」洪濤趁著胡警官轉身的空當兒,衝著江竹意呲牙一樂,還擠了擠眼睛。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每次他看到江竹意那張臉,就會想起夢裡自己和她親昵的場景,然後就忍不住想逗逗她,她越生氣自己越覺得好玩。
「別拿嘴混弄我了啊,你這麼大點兒的時候我就等著這頓飯呢,等了十多年,吃上了嗎?我就等著,看看到我退休的時候能不能吃你一頓,我看懸啊……」胡警官連頭兒都沒回,去誰家一般都是這套,耳朵里都聽出繭子了。
「別啊,您吃不上沒關係,您不是還有徒弟呢嘛!江警官,要不您替您師傅吃我一頓,也好了卻他這輩子的遺願?」江竹意看到洪濤的鬼臉了,還回瞪了一下。這下洪濤高興了,廢話滾滾而來,一邊說還一邊往江竹意身邊湊合。
「哎……這是後海邊上的方磚吧,怎麼跑你家來了?我說咱們岸邊上怎麼老是缺一塊少一塊的呢,合算都是你乾的啊!成了,跟我回所里說說去吧!」胡警官突然停住了腳步,圍著院子裡那個大魚缸轉了一圈,然後就像發現了什麼重大罪證一樣,還用袖口墊著手去摸魚缸下面的那塊水泥方磚。
「得,胡大爺……您走好,恭送胡大爺出宮……恭送江娘娘出宮……」洪濤一聽,這就是找邪茬啊,嫌自己說話不好聽了。和這種老片兒警鬥嘴,自己真的很難占到便宜,還是趕緊送客吧。
胡警官也不是真要用這塊方磚當罪證,這玩意也不歸他管,只要把洪濤趕回屋去,不聽他一個勁兒的廢話占便宜就夠了。像洪濤這樣的人,他的管片兒里不止一個,相比較起來並不是最難對付、最煩人的。他只是嘴碎、喜歡開玩笑,但並不是不講理的人,要是碰上那種蠻橫不講理,而且還一家子都不講理的,才算是膩味呢。大事兒也沒有,小事兒又不依不饒,急了能躺在地上和你耍賴,你能咋辦?
「師傅,他為啥見了你就這麼好說話,換成我就處處挑刺兒呢。是不是您抓著他的小辮子啦?」江竹意並不認為洪濤好對付,她下到派出所以來,不多的幾次吃癟都是拜這個小子所賜。他就像一條滑溜溜的蛇,不好抓也不好找,搞不好就咬你一下,生疼。
「哈哈哈……他有什么小辮子啊!你別看他嘴裡說的熱鬧,其實除了前幾年喜歡打架之外,真沒幹過什麼違法的事兒。這小伙子還是個熱心人,誰家有個難他能幫的肯定會幫著,前兩年冬天他還在冰窟窿里救過一個滑冰落水的呢,要不是他發現的及時找了根皮管子往上拉人,那位估計早就凍成冰棍兒了。你和他年紀差不多,估計他是故意逗你玩呢。以後啊別一點火就著,做咱們這一行的沒別啥技術要求,就是得有一副好脾氣,忍不住也得忍,否則誰也不會協助你工作。」
「就拿今天這個事兒說吧,要是光靠咱們一家一家的去走訪,一個月都走不完。你去了人家不一定在家啊,就算在家有的人也不樂意把實話和咱們說。但是他就不同了,別看他年紀小,但這小子是個怪胎,從小就能和叔叔大爺們玩到一起去,這片兒的年輕人他更熟悉,不是被他打過就是跟著他一起出去打過架的。只要他答應幫忙了,不出幾天,附近的很多人就都看到照片了。以後像這樣的事情還會有很多,你得學會如何與他們相處。大部分人都不是非好即壞的,不能先在自己心裡把他們劃分開,這樣的話你一旦有了先入為主的思維,就很難和他們把關係處理好了。」胡警官一邊帶路往下一家走,一邊給江竹意講起了當片兒警的工作經驗,其實也是在給她講做人的技巧。江竹意缺的不全是經驗,而是人與人相處的能力,尤其是在這種本地老住戶居多的地區,她那一套直來直去的辦法根本沒出路。
「難道說我還得去討好他們這樣的人?」江竹意聽到是聽懂了,有些道理她也認同,可是在對洪濤的判定上,她還是轉不過來。在她眼裡,洪濤基本就是個壞人,或者說是預備役壞人。按照她的邏輯,自己是警察,天生就該和這些壞人鬥爭,怎麼能和他們相安無事呢,更不能沆瀣一氣啊?
「不是討好,而是正常相處。至少你先得尊重他們,他們才會尊重你,才樂意協助你工作,不會給你找麻煩。」胡警官還真是有耐心,把自己的意思掰開了揉碎了又給這個能力和情商嚴重不成正比的徒弟講了一遍。
「這樣就能做好一名片兒警?」江竹意顯然還是不理解,但她正試圖去理解。
「應該說是邁出了一大步……小江啊,其實我也是隨口這麼一說,你未來肯定不會在這個位置上長乾的,那不是浪費了人才嘛,所以啊,並不用太在意我的話,大概了解了解就成了。」看到江竹意一副無比認真的摸樣,胡警官又有點後悔了,不該和這個喜歡較真兒的孩子說太多。她的情況所里誰都知道,甚至在分局領導那裡都掛了號,自己何必去干涉她的發展呢。當片兒警?根本不可能,哪怕自己當了局長,她也不會在片兒警這個崗位上多待一天的。
「那不成,既然我做了就要做好!您放心,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一個片兒警了,以後要是還有什麼地方做的不對,您就直接和我說。前面這一片兒歸您,我自己去另一邊走訪,您能忍得住,我也成!」江竹意那股子執拗勁兒又來了,她不信一個公安大學畢業的高材生連個片兒警都干不好,別人可以糊弄,自己不成!
「……唉……看到她我就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的我啊……」胡警官雖然名義上是江竹意的師傅,可也沒法太多干涉她的工作,身份不同啊,所長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自己算那根兒蔥呢。不過也不全是敷衍,看到走起路來都帶著風聲的江竹意,他還有很多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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