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白微跟夏靈寶雖然約好了第二天見客戶,但兩個大學生,學還是要上的。好在大學課程安排沒那麼緊,上完課之後也有空閒時間。
因為宗教學專業學生少,上課全都安排在一起,上完課出來,霍陽就又纏著兩人問東問西。昨兒他回去之後還嫌不安心,又在網上查了些東西。
「我看見網上說遇到不乾淨的東西,狐鬼精怪之類,或者感覺心裡發慌害怕的時候,還可以在心裡默念神仙法號,比如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就可以克制陰邪。
「嘶——不過我想啊,這玩意兒能隨便念嗎?世界上人那麼多,光國內都有十幾億,這天上的神仙不得忙死啊?我到時候再隨隨便便就念,不跟報假警似的?神仙聽見了一來,誒,發現沒事兒!那下次就不應我了!」
霍陽一邊說一邊琢磨,還覺得自己想得賊有道理,連連點頭。
夏靈寶懟他:「得了吧你,道教尊神才沒有那么小氣。」
許白微想了想,說:「沒事兒,平時可以念。就你說的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我們俗稱雷祖,是道教中雷部的最高天神,的確是克制陰邪。《玉樞寶經》裡雷祖言,『若未來世,有諸眾生,得聞吾名,但冥心默想作是念,言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或一聲,或五七聲,或千百聲,吾即化形十方,運心三界』。1」
霍陽聽見她這麼高深一段話,不由得呆了呆,「臥槽……牛逼啊。」那段話里雖然有些字眼沒明白,但大致聽懂了是你只要在心裡叫神仙的法號,他就會來的意思!
然後他雙手合十,朝天上拜了拜。
「打住!」夏靈寶一把拍上他的肩,警告道:「你進了道觀可別行合十禮,那是隔壁釋教的,咱這邊不興這個。」
霍陽:「……」
這不對那不對,他馬上把合十的手分開,卻手腳僵硬不知道該怎麼放了。
夏靈寶:「抱拳禮,左手包住右手,形成一個太極印的圖案。你非要拜就是這個姿勢。」
「知道了,知道了。」霍陽連連點頭,這些基本知識他之後也會學到,但是至少他現在還是只菜鳥,想要人家尊神庇護,他也不想因為無知得罪了人家。
……
在校門口跟霍陽分開,許白微看了看時間,跟夏靈寶說:「我要回家接下孩子,你是等我還是跟我一起走一趟?」
「啊?」夏靈寶面露茫然,這會兒去接孩子是什麼操作?
他也看了下時間,距離跟客戶約好的兩點還有段時間,猜著她是不是要送家裡弟弟妹妹去上學。
「算了,還有時間,我跟你一起吧。」
結果——
當看到許白微牽著個剛到他大腿的豆丁,說要一起去見客戶的時候,夏靈寶凌亂了:「……」
「不是……弟弟,都要上學的年紀了,不能這麼粘人,你姐姐跟我有事要忙,你好好待家裡自己玩兒成不?」
夏靈寶走到跟前,蹲下來捏了捏孩子白嫩嫩的臉,還以為是小孩兒太纏人。
殷睿不給他回應,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看著他,但小手攥緊了許白微牽著他的手,儼然一副許白微說什麼就是什麼的樣子。
「唉——」夏靈寶站起身來,有點抱怨道,「你也是,還要專程回來接……」
「他天賦很好,是個修習道術的好苗子。」許白微突然開口。
「……」夏靈寶本能地想疑惑地「啊」出聲,但是他已經不知道在許白微面前啊了多少次了,為了避免太過像只呆頭鵝,他生生憋住了。
他一臉狐疑地上下打量著被她牽著的殷睿,越想越離譜,表情有點彆扭,但還是接受了。行吧,好苗子是吧,想讓他從小跟著學點的想法也正常。
不過他還是提醒說:「年紀那么小,連七歲入道的年紀都還沒達到吧?今天我們只是跟客戶初次談談了解下情況,往後類似的情況,甚至是去勘察現場的,你要帶他可要保證安全,干我們這一行的有時候連自己都顧及不好。」
「嗯,我知道。他六歲多,就快七歲了,我自己帶他不影響,要是遇到那種過於棘手的情形,我就不帶他了。」
夏靈寶面露古怪,又問了一次:「你到底是哪一派的?」
「無門無派,我今年才回海城不久,前十八年都在邊遠村落長大的,教我這些的是當地一個老道長,我受了法,但沒有出家,不是道士。」許白微又把之前糊弄許星河範文青時說的那一套拿出來。
她知道他在想什麼,正統道派講究一個戒律傳授和經籙傳授,像她這樣自己還年紀輕輕就把殷睿帶在身邊,說是師徒名義是有些說不過去,所以她也沒有明說。
她編造的這套說辭也說得過去,在民間的行法實踐中,因為民眾的實際宗教需要,「法」比「籙」更重要,就出現了法師受法而未受籙,「法」「籙」分離的現象。
果然,夏靈寶聽了她這個解釋點了點頭,「好吧,原來如此。那教你的先生可還健在?」
「已經羽化了。」許白微毫無心理負擔地說,反正都是瞎編的。
「好吧。」夏靈寶嘆了口氣,頗為惋惜的樣子。
約好的客戶是主動找上靈寶觀的,自然是到靈寶觀去談話。這次的客戶其實已經來過一次了,但之前夏靈寶沒決定要接,就留了人的聯繫方式,昨天決定之後才打電話過去通知人家來約了時間。
許白微帶著殷睿,跟著夏靈寶一起來到靈寶觀,這也是她第一次到訪這座海城名聲最盛的道觀。許白微曾熟悉享譽全國的大型宮觀,相比之下,靈寶觀自然是比不上正一宗壇龍虎山天師府或全真祖庭大重陽萬壽宮,但它的建築布局、營造,的確是配得上它的名聲的。
正門進去的第一重建築就是天尊殿,磚石葺構,金玉雕飾,三清神像是金身打造,二進殿堂供奉的是他們靈寶派的祖師爺葛玄,葛仙公。
道教派系在發展中劃分頗多,許白微師承天師道,天師道和靈寶派還有些關聯,二者同屬正一道符籙三宗中的兩派。
「你要是以後想出家了,可以直接來我們靈寶觀,不用自己再去建一座,開一家道觀不是那麼簡單的,我知道你家裡有錢,但是沒必要。」夏靈寶想起她昨天晚上問的,就提了一句。
許白微牽著殷睿走在他旁邊,聽見這話悶笑一聲,似笑非笑,「那我要是把別人家祖師爺供奉到大殿裡也行?」
夏靈寶一下子轉過頭來瞪她,張著嘴能放下一顆雞蛋,像是她說了多麼大逆不道的話。
「放心,開玩笑的,我不來,也不會出家。」許白微揶揄,被他這表情逗得開懷。
夏靈寶:「……」
他轉過頭去,有些氣咻咻地加快步伐往前走,這人真是,沒一句能好好說的。
他們到時還不到兩點,但客戶已經到了。許白微本以為是一兩位,或者最多是個一家三口的,沒想到客戶位數有點多,一行人里攏共六個,還都是大學生。
好巧不巧,其中有一個,他們還認識。
「紀深?」許白微訝異。
她在海城自然沒什麼老熟人,這位也是他們宗教學專業的同學,那天新生見面會上自我介紹時見過。
紀深是個男生,相貌普通,但戴著副眼鏡,有點文質彬彬的氣質給人加深了印象。對方只朝她點了點頭,他記得她,那出眾的相貌想要不記得都難,但也僅此而已,只在見面會上有過一面之緣,甚至沒有直接交流,兩人之間並沒有什麼交集。
「紀深……」他身邊的大學生里有人小聲叫他,一個女生悄悄拉了下他的衣服。
紀深回頭點了點頭,視線轉而看向夏靈寶,他張口,顯然也知道夏靈寶也是他的同學,第一次開口沒叫出來,猶豫了下還是喊道:「夏道長。」
還是那句話,他們兩人同樣沒交情,此刻他們是以找上門的信眾身份出現在靈寶觀的。
許白微看出來了,對方認識夏靈寶,也知道夏靈寶的身份,但興許是見面會那天看到她和夏靈寶坐在一起,現在她出現在這裡,紀深包括他一起的人,都以為她是夏靈寶帶來的朋友。
那六人在夏靈寶出現時就站了起來打招呼,夏靈寶也招呼他們:「坐,都坐!紀深,我們不是同學嗎,客氣啥!」
紀深點了點頭,朝夏靈寶笑了笑。他似乎是他帶來那幾人里主導的,他旁邊那幾人都男女都有,但年紀都不大,似乎都是新兵蛋子,估計是沒作為客戶來過道觀這種地方,顯得有點侷促。
他們確實是紀深提議找靈寶觀,然後帶來的,因為六個人里,只有紀深一個人是本地人。出了事之後,除了相信紀深這個了解多一點的本地人,他們也沒有別的更好的辦法。
許白微也沒多說,在夏靈寶旁邊找了個座位坐下,準備安靜地聽下這幾人是啥情況。
紀深旁邊剛才拉他衣服的那個女生,看了許白微一眼,似乎不大滿意,怎麼還有多的一個陌生人在這裡聽,但是對面那個夏道長又什麼都沒說,她也不好開口。女生垂眸,復又看了一眼夏靈寶,不見有多少期待,整個人顯得有些恍惚浮躁。不止是她,紀深帶來的幾個人多多少少都和那女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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