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四千多年前,大禹建立歷史上第一個王朝「夏」,劃天下為九州,荊州、袞州、雍州、青州、冀州、徐州、豫州、梁州、徐州各設州牧。大禹死後,他的兒子「啟」誅殺原本的禪讓繼承人伯益,自立為天子,並且宣布廢除禪讓制,開創了家天下的世襲皇朝制。
為了鞏固統治權力,彰顯天下的一統和王權的至高,夏啟命令九州州牧貢獻青銅,鑄造九鼎,又網羅工匠,將全國各州的名山大川、勝景珍寶繪成圖冊,雕刻於九鼎鼎身,寓意一州為一鼎,昭告宣示他夏王「啟」順應天命,為天下共主。從此以後,九州就是中土之國的代名詞,定鼎則是統一全國政權的代名詞。
在此後幾千年的歷史傳聞中,九州鼎都被稱為傳國之寶,是至高王權的象徵,然而卻已經有兩千多年沒有人見過,千年以來,朝代更迭、王室興衰,九州鼎的傳說早就淹沒在歷史中,甚至連到底是一個鼎還是九個鼎,都不能確定。還有無數人的試圖證明,九鼎只是子虛烏有、杜撰出來的東西,根本就不存在!
如果是換做任何一個人出來,指出眼前這尊青銅鼎就是傳說中的王權聖器九州鼎,蘇子語心裡都要存上幾分疑問,不能確定真偽。
可是換做說出這句話的人,是有千古一帝之稱的秦皇嬴政,他卻心裡已經信了八九分!
沒有別的原因,幾千年前的傳說,自然只有活了兩千年之久的嬴政,最清楚其中的內情,最明白一切的前因後果,最接近事實的本來面目。
轟隆!
上方斷壁殘垣橫陳的廢墟再次震動,落下無數灰塵火星,碎石崩散,通紅的鐵水飛灑。
只見雲氣滾滾、煙霧繚繞,一道銀白如霜水波破石而出,六匹高大神威超乎想像的駿馬蹄腿翻飛,奔騰直下,踏得銀波翻騰、白霜點點,濺落四方宛若飛雪,駿馬通體身披黑甲、看不清楚面目體態,只有一雙馬目掩藏在厚重黑甲內,散發森森紅光,在昏暗的基地廢墟中拖曳出條條模糊暗紅光帶,久久不散,恍若從幽冥地獄殺出的魔獸,森然可怖。
黑甲駿馬的後方,拖著一架單轅雙輪、墨頂蓬蓋半廂車,黑龍玄蟒盤鎖蓬蓋廂壁,車上矗立一偉岸身形男子,幽黑玄袍加身、黃赤玉帶束腰,頭頂冠冕,前後各有12串珠玉打造的冕旒垂下,條條垂落下來,正好遮住面目,只能隱約看見三四分容貌。
這從虛空中鋪陳的水銀河流踏落直下的馬車,不僅黑甲駿馬沒有騎士駕馭,墨龍玄蟒廂車同樣沒有車夫,卻穩穩前行,眨眼間已經靠到近前,只聽轟然一聲大響,馬車在半空停住,氣浪滾滾吹得人睜不開眼,浩蕩水銀長河一轉即收,化作銀環圍繞車身飛轉,隆隆震動聲音迴響,不絕於耳。
然而車上人只一張口,就將所有的聲音全部蓋住:「這麼多年,寡人雖身處宮中,卻無時無刻不在搜尋你的蹤跡,還擔心你已經不在人世。」
話語聲宏大、威嚴,如浪濤滾滾,壓迫四方,勾動無數氣浪狂風,仿佛不是人在說話,而是代天發聲,充滿了主宰一切的意念。
這樣的威勢和氣度,不是秦始皇嬴政又是誰人!?
「原來是始皇帝陛下,千年未見,風采更勝往昔。陛下休要見怪,徐福這個名字,已經很多年沒有聽人提起過了。我本化外一方士,閒雲野鶴,喚作什麼名字,並不重要。」
直到這個時候,那被九州鼎青光罩住的中年人,才第一次抬頭望了過來,露出一張相貌清奇的面龐,俊秀長須垂至胸前,配合其絲綰束髮、寬袍雙袖如風的儀態,真是說不出的丰姿英偉、氣度無雙,幾乎只能用仙風道骨四個字來形容,讓人不禁聯想到從畫卷中走入現實的神仙高人,深深為之折服。
「只怕不是無人提起,而是你隱姓埋名、改頭換面太多,自己都記不清楚了罷。如果不是用這玄牝靈胎做引子,你徐福又如何捨得現身?」嬴政冷哼一聲,肅殺氣息瀰漫,甚至充塞在場所有人的每一個念頭當中,讓人忍不住想要俯身跪拜,臣服於他的足下。
上一次見到秦皇的時候,蘇子語還只是修成先天,對方僅僅一個念頭,就能壓得他有口難言、無法反抗。如今雖然命魂神通大成,並不畏懼,卻更加清晰地感應到這位千古帝王的龐大意念,簡直深不可測。
「果然厲害!不過他說的玄牝靈胎又是什麼,難道是指這座神石山?」蘇子語凝神靜氣,注意到嬴政目光從下方掃過,心中一動,並不急著插話。
「陛下此言大謬矣!」仿佛完全沒有聽到嬴政話語中暗藏的殺機,徐福仍舊微笑從容,毫不動怒,只是搖了搖頭。「天地精氣凋敝,一日不如一日。所謂玄牝靈胎,終究只是傳說而已,又怎麼可能還存在於世上。我此番出手,只是不希望世人為虛無縹緲之物大動干戈而已,這藏念石雖然神奇,也不過機巧之物。當年我為陛下尋來養神芝,延壽千年,莫非還不滿足,未免太過貪心。」
嬴政聲音驟然提高,信手一指地上的漆黑石山:「放肆!悠悠千萬載,綿綿玄牝根。你不要忘了,寡人閱盡天下史籍文料,又怎會不知,如此龐大的藏念石,世所罕見,分明是經歷數以千載、乃至萬載歲月,櫛風沐雨、吸納精氣,才有這般規制,其內里極有可能已經生出李耳所說那天地奇物玄牝靈胎。」
徐福仍舊只是搖頭失笑:「陛下再說下去,徒惹人笑爾。我修行千年,不僅從未見過,更是從未聽說過有這種奇物存在,傳說終究只是傳說罷了。至於九州鼎,當初是用養神芝從陛下那裡換來的,莫非要出爾反爾?」
這兩人一言一答,雖然只有寥寥幾句話,卻已經聽得蘇子語心潮起伏,千百個念頭閃過,深深地震撼了!
李耳是誰?道家的創始人,聖人老子!
煌煌巨作《道德真經》,流傳千年,開篇有云: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
又有云:穀神不死,是為玄牝。玄牝之門,是為天地根。
意思是說穀神,也就是生養天地萬物的道是永恆長存的,所以稱之為玄牝。玄者,妙不可言。牝者,化生萬物。如果按照其中的意思引申,把生養天地萬物的大道稱作天下母,那麼玄牝之門天地根,也就是天地萬物變化生成的根本。嬴政所說的玄牝靈胎,秉承天地大道的意志所誕生,代表的就是天地大道的本源!
如果非要再大膽發揮一下想像,所謂的玄牝靈胎經歷悠長歲月,吐納精氣,生長到了極致,甚至可能孕育出有著獨立意志的生命。西遊記里的靈猴孫悟空,從東勝神洲花果山頂的仙石里孕育出來,不就是一個道理!?
「好傢夥!難道西遊記不是一本杜撰的幻想小說,裡面所描述的傳奇,還有可能是真事?不對不對,西遊記分明就是明代才出現,取材於民間傳說,加以幻想的產物,裡面的事情根本都是沒有發生過的,哪怕是最早的雛形,也不出宋元時期。」《西遊記》是陪伴蘇子語長大的兒時讀物,對他的影響不可謂不大,甚至他一路修行,多少有點孩童時期種下的這一點點念想引子的作用。
好在他還有些理智,很快打消了這些幻想,不過卻又覺得徐福所說的話,有些不盡不實,帶著幾分遮遮掩掩的味道。以他現在的修為,心意念頭的堅定,當然不會簡單地被外貌甚至氣質左右,直接就對這仙風道骨的古代方士深信不疑。
「原來這塊神石叫做藏念石,藏納心意念頭,倒是非常貼切,不知道究竟有什麼妙用,和東海仙山又有什麼關係?如果就這麼簡單,徐福又何必大費周章,搞出這麼慘烈的場面?」蘇子語冷眼旁觀,一時還沒有完全想透。
不過他在旁邊聽的津津有味,嬴政卻顯然已經不願多談,大袖一揮,威嚴的聲音驟然提高,壓迫得氣浪滾滾四溢:
「徐福,須知寡人耐心有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寡人是天子,這天下萬物,本都歸寡人所掌管,當年念你化外散人,不忌禮數,如今早該歸還於朕。勿要以為缺你不可,寡人遍差史籍經文,早已經知道玄牝靈胎秉天地精氣所生,可以感應到東海仙山的位置!」
始終都是面帶笑意、雲淡風輕的徐福,聽到這裡終於變了顏色,笑意漸漸斂去道:「最是無情帝王家,果然不假。嬴政,你大約忘了千年之前,在我面前是如何謙恭有禮吧。沒有我的養神芝,你何德何能長生千年,甚至成就命魂?現在忽然出現,又食言而肥,追討九州鼎,看來是修成了神通,自覺有所依仗?」
「大膽狂徒!」
高懸於半空的墨龍玄蟒車猛地向下一沉,水銀長河轟然暴漲,宛若九天銀河齊落,發出一聲驚天動地大響,威壓氣勢更是排山倒海而來,幾乎形成實質!
「哈哈哈哈哈!」徐福卻毫無畏懼神色,反倒仰天長笑,接著面露譏誚說道。「本是肉體凡胎,也敢妄稱天意。嬴政,你雖居帝王之位,執掌江山,又為這江山做過什麼?為求長生,你甘願退位,隱居地底,煉化養神芝,卻又捨不得皇位,暗施手腳。明知嬴胡亥目無餘子、貪戀權柄卻不做任何安排,反而傳位長子扶蘇,想要施展權謀平衡之術,以免子孫做大。可惜你低估了嬴胡亥的狼子野心、殘暴張狂,引得兄弟鬩牆,嬴胡亥弒兄繼位,施暴政於天下,結果二世而亡。既得皇位,還想長生,生生世世千年萬年地執掌天下,貪心不足、慾壑難填實在無人能及。暴亡的公子扶蘇如果知道只是你的一顆棋子,不知道作何感想?!」
千年前那個本該建立不世基業的輝煌王朝,卻仿佛一夜之間轟然倒塌,令人扼腕。一切的因果,就這麼從徐福的口中說了出來。
其中的波折詭譎、帝王心術、權謀廝殺,聽得蘇子語都有些感慨良多。
唯有墨龍玄蟒車上的嬴政,仍舊冕毓低垂,心堅如鐵,毫不動容:
「朕是天子,天意無情。朕的眼中,只有天下江山,沒有對錯,更沒有私情!不必多費口舌了,留下九州鼎和玄牝靈胎,繼續輔佐於朕,朕可以既往不咎。」
站在漆黑石山不遠處的徐福並沒有立即回答,似乎還在思索。
但是身在半空另外一端的亨利將軍卻終於忍受不了被無視,強大的念頭震撼著基地廢墟,引得無數碎石塵土簌簌下落:「狂妄自大,一派胡言!嬴政,你不過是東方的沒落帝王,居然敢在北美信口開河。不管是藏念石,還是玄牝石胎,都歸我北美軍方所有,勸你還是識趣離開,否則就要別怪我將你和這兩個恐怖分子一起,斬殺當場!」
他在一旁聽了半天,也為嬴政、徐福所說的內容所吸引,甚至知道了連自己研究了很久都沒有摸透的神石底細,所以才沉住氣沒有出聲。這個時候聽到嬴政宣示權力的話,再也忍不住怒氣。
作為維京海盜的後人,蠻荒冰原血脈的繼承者,獅子亨利自己就是一個生活了許多年的怪物,所以哪怕看到傳說中的秦始皇出現有些驚訝,但是並沒有多麼畏懼。千古一帝的名號,並不能嚇到他,反而想要一顯神通,震懾住這些似乎不把自己放在眼裡的東方人。
「笑話!化外蠻夷,茹毛飲血的野人,也敢出聲。朕已經查明,這座藏念石山,是幾十年前那場戰爭中你們從東方發現的,用軍艦偷偷運回了北美,研究多年還不知究里,居然痴心妄想,堂而皇之欲竊為己有?」嬴政早就發現了一旁的亨利將軍等人,卻始終都沒有拿正眼瞧過,又怎麼會放在心上。
「化外蠻夷?!很好,很好,我會讓你知道死字怎麼寫!」
亨利將軍自詡為西方文明的一員,居然被一個古人稱作茹毛飲血的野人,真正是受到了挑釁,陡然之間怒吼,精氣念頭完全提升到了,手持毀滅巨斧破空直逼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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