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敗的小房子裡,男人的怒吼聲,女人的驚叫聲,幾乎震塌了這千瘡百孔的居所,頃刻之間,就只剩下女人們驚恐的看著那年輕的身形,上一刻還在她們身上作威作福的惡棍們全都變成了屍體,她們撿拾起被撕碎的衣服,遮蔽著身體,慌亂的向外逃走。
房子靜了下來,段清在心底祈福幾句,這才邁步走進了裡間屋,卻只見這個五六歲的小丫頭,手裡拿著一把匕首,靠在牆角瑟瑟發抖,回頭看去,那個大黃牙的大腿上果然有一個刀口,之前竟然沒能注意到。
「別過來,我可是殺過人的!」小女孩瑟瑟發抖,卻是故作虎著臉的模樣,想要恐嚇住侵犯者,忽然小女孩眼神一變,愣了片刻,一下子拋掉了匕首,張開雙臂跑了過去,順著不高的土炕直接跳到了段清身上,哭泣起來:「大哥哥,你怎麼來了,是來救我的麼,太好了,大哥哥你真是個好人啊,嚇死人家了啦」
鼻涕眼淚蹭了段清半邊脖子,他的聲音儘量平和,拍拍小女孩的肩頭,說:「別怕,壞人都跑掉了。」
段清就這樣抱著她往出走,避免看到過多的屍體,留下陰影,只是街道之上,仍舊殘留著不少屍體,各種各樣的慘狀。
「大哥哥你餓麼,我去給你做碗面吃。」小女孩脆生生的說。
「我不餓,方才鬧事上的亂波及到了你的父母,他們都被害了。」段清並不擅長安慰別人,猶豫了一下,也只好實話實說。
小女孩聞言漂亮的大眼睛頓時瞪得溜圓,呆滯了片刻,哇的一下哭了起來,只哭的昏天暗地,痛不欲生,茫然而又無助的小模樣,感染力讓得段清心頭也有些憋悶,沒什麼安慰可以撫平這種傷痛,段清只能拍拍她趴在自己肩頭的頭。忽然哭聲停止了,把他給嚇了一跳,連忙抱到身前查看。
段清本以為這孩子是因為太過悲傷,哭的背過氣了去,抱過來才發現並沒有,眼睛睜的大大的,內中沒有絲毫的神采,稚嫩的小臉上寫滿了生無可戀,看得段清直心疼,也讓他想起了在垃圾星上收養的那些孩子,雖說留下了功法和足夠的錢,卻也是不知道他們究竟怎樣,小孩子終究是無辜的,於是再次開口安慰。
「別這樣,你還有未來」
「啊——!」小女孩再次暴哭起來,嘴巴張的連小嗓子都能看清楚,一邊哭一邊喊:「我為什麼這麼慘啊,為什麼悲慘的事都讓我遇到啊,啊啊啊,我失去了父母,我無家可歸了啊,啊啊啊」
段清一陣頭疼,想厲害她一下又不忍,畢竟這孩子的確太可憐了,而且她心地良善,那么小就知道給自己送一碗熱面,這可是段清活了這麼久的頭一遭。
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擦把眼淚,看著段清說道:「大哥哥,我沒有家了啊,我肯定得被拐賣了,聽說有好多地方喜歡買像我這麼大的小丫頭,逐漸養大,慢慢調教什麼的」
段清一頭黑線,她突然問道:「調教是什麼意思啊?」
「這」段清正不知道如何解釋的時候,小丫頭重重的嘆息一聲:「唉,看來大哥哥你也是不懂得的,咱們都是苦命的人吶,只是我這么小就做了孤兒,孤苦伶仃,流落街頭,我看大哥哥你不如去把我當做屍體賣了吧,人家寧願死,也不願意被人活著買去。」
望著稚嫩而堅決的小臉,段清脫口道:「你不會流落街頭的,只要有我一口飯吃,就不能餓到你。」
「真的麼!」她樂了,忽然嬌羞起來,低頭搓著衣角說:「可是人家還不了解你,孤男寡女,住在同一屋檐下,名不正言不順,會被人說閒話的」
「你是我妹妹啊,他們能說什麼?」段清趕緊開口,讓這小丫頭徹底打住,忽然想起一個問題:「你家住在哪裡還記得麼,我帶你回去看一下,和鄰居什麼的說一聲,或許以後很久才會回來的。」
她抿著嘴想了想,說:「家裡很破的,在一個胡同里,哎呀,想不起來了啦,畢竟人家這么小」
這怎麼找?段清有些犯難,說:「你還記得有什麼細節麼?比如哪條街,有什麼比較醒目的建築?」
她似乎很用力的想了想,眼睛一亮,說道:「有一顆樹,還有幾朵花,如果看到的話,肯定會認識。」
段清徹底無言了,這楊柳城不算太大,只是破敗的地方很多,不管怎麼說,總算還記得樹和花,花幾天時間找找看吧,宅子總不會跑了的。
「那走吧,我先帶你在附近轉轉,畢竟在這一帶做生意,家應該不會太遠。」段清牽起小女孩的小手,向外走,一面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九兒。」
「姓呢?」
「他們都叫我九兒,啊對了,他們都喊我爹叫常老憨。」
「這就對了,你應該叫常九兒,挺好聽的名字。」
「大哥哥,你呢?」
「我啊,叫段清。」
「斷情?哪有人會叫這麼絕情的名字?」
「段是一段兩段的段,清是清明的清。」段清耐心解釋著,忽然發現他竟然還挺有耐心。
「哦,我說的呢,那我就喊你清哥哥吧。」
「好。」段清點著頭,牽著她向外走,卻是根本沒注意到,她走路時抬起的腳跟,向後微微蹬了一下,倒地的一個大漢剛要睜眼蠕動起來,就徹底不動了。
走上街頭,段清詫異的發現滿地的屍體已經不見了,遠處有巡邏隊的馬車拉著滿滿的屍體向城外走,段清連忙抱起九兒追了上去,卻是沒找到她父母的屍體,不由得暗暗自責,儘管此時沒看到藍宏遠和金蓮,段清還是能夠感受到他們的氣息,不需要為他們擔心,所以立刻就去找九兒的家。
此時此刻,白華門所在的百花山頂,偌大的花園中,站滿了人,他們當中有宗門長老,有執事,內門弟子,也有大量的外門弟子,所有人都注視著中間站立的石耀金。只見他微微擺手,一個身材微微佝僂的老者就走上花園正中的涼亭,不知是動用了什麼法門,涼亭微微震動中,竟然向後移動出去,露出了一條斜下的長廊,臉上不禁露出一抹自得的笑。
「大師兄,這下面的地宮就是掌門密室了,當年師尊還沒有坐化之時,我跟隨來過,不過也只是站在這裡,沒有下去過。」
石耀金不禁滿意的點頭,有些唏噓的說:「當年我的身份最長,三師弟你的天賦最高,沒想到最後宗主之位竟然落到了他雲文成手中,三十年了,總算到了該拿回來的時候了。」
「這些年我苦研機關陣法,為的就是這一天。」三師弟法閬獰笑一下,牙齒咬的嘎嘎響。
「進去吧。」石耀金長吸了一口氣,當先邁步走下長廊,這種掌門密室的陣法可以說相當牢固,如果不是熟悉開啟的流程,進而推算出陣法的陣眼所在,外人很難打開。
長廊中沒有發霉的味道,反而有陣陣花香,還有潺潺流水的聲響,在一顆又一顆的夜明珠照耀下,地火的光芒仍舊閃耀,這掌門密室範圍極大,方圓足有百丈,不但有修煉室、煉丹室、制符室、試功室、試藥室,這些修煉所必須的場所,還包括了休閒區域,光看那不小的溫泉里,還有幾條魚兒在游,幾朵蓮花點綴在一側,就知道這密室的花費絕對是驚人的。
「你們來了。」
還沒來得及過多打量,一道低沉的聲音就在這密室中響起,隨即陣陣回聲傳遞開來,竟讓人有種頭暈目眩的感覺。
法閬冷哼一聲:「裝神弄鬼,還不現身!」
只是話音未落他就想收回,因為密室正中的亭台上正端坐一人,不是雲文成還會是誰?
法閬硬著頭皮才抗拒掉身體本能的想要退卻,當年石耀金是師尊第一個收下的徒弟,是整個宗門弟子的大師兄,隨後就是自己,這雲文成最後來到,天賦並不出眾的他,最終卻在內門大比中勝出,成為了親傳弟子,名正言順的成為了宗主的接班人。
而且,這傢伙修煉成狂,幾乎不放過哪怕一點時間,為了修煉,竟然連家都沒有成,當初不少師姐師妹可都是想要成為他的道侶,卻終究流水無情,直至今日,連個子嗣都沒有,真是活該。
而此時,雲文成面如淡金,眉心處卻是漆黑一道如眼般的印記,正是毒性侵入全身的徵兆。
法閬哈哈一笑:「二師兄,沒想到,會有這樣的一天吧?三十年前,你搶了我們什麼東西,我們今天全都要拿回來!」
石耀金卻是沒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雲文成,觀察他體內的一切氣息,確保萬無一失,片刻之後終於鬆了口氣。
雲文成依然盤坐在涼亭,睜開顏色仿佛橘皮的眼,說:「如果你能為宗門做出更多的貢獻,帶領宗門走上更高的地位,這個位置,我就算讓給你又如何?」
「死到臨頭,說得好聽了?」法閬咬著牙:「師尊那個老糊塗,不知道吃了你什麼迷幻湯,當年竟然」
突然間,有破空聲響起,法閬只覺得眼前一花,臉頰火辣辣的,嘴角有血流出。
他終於反應過來,看著雲文成,咬牙沒說話,向左看了看石耀金,難以置信的說:「大師兄,你竟然也跟著他打我?是因為我的價值已經失去了嗎?」
石耀金面無表情的說:「別說是你三師弟,就算是哪位師叔,要是敢侮辱師尊,我都不會手下留情。」
「想不到時至今日,與大師兄之間竟然還有些默契,呵呵呵」雲文成搖著頭笑了起來,嘴角流出了粘稠如黑墨的毒血,他卻是根本不在意,淡淡的說:「尊師重道,是我輩傳承之一,所以三師弟你天賦再高,也沒有可能成為一宗之主。」
「你」法閬咬起牙關,卻是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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