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光清冽如水,在視野中不斷放大,霎時化作了允天的拳頭!拳頭直擊江辰的面門,一眼望,這一拳竟然是隨著明陽真人的劍勢而出,業已分不清這是允天的拳頭,還是羲和劍了。
此時此刻,雙劍對戰的畫面似和允天融為一體,遠近虛實已無從分辨。
江辰心頭劇震,允天的鏡花水月*顯然即將圓滿,臻至真幻如一的地步。一旦如此,即使遠隔天涯,他也可隨意插入明陽真人與別人的戰局,將任何一方擊斃。
拳頭遙空擊至,速度並不快,軌跡也異常清晰,但氣勢磅礴無雙,呼嘯的拳風從四面八方響起,將整片水域籠罩在這一拳的威力中,令人無法閃躲。
允天這一拳將江辰逼到了生死存亡的極限。若再被他打入天地核心,江辰必然難逃與雲界意志正面交鋒的險地。
所有的雜念在一瞬間斂。
江辰閃動的身形戛然而止,停立在一團湍急的浪尖上,心鏡一片澄澈渾融,將碧別人和明陽真人的身影徹底抹掉。
道心清楚無誤地顯現出來。
舍道之外,再無它物!
凝視拳頭,江辰的眼神漠然如神。
風浪湍急涌動,波濤聲卻變得越來越輕,天地萬物似是隨著不斷接近的拳頭,紛紛向遠處退。
四周驀地一片死寂。
凝視拳頭,江辰的精、氣、神仿佛臻至到了靜的極點。
這一刻,天地唯江辰。
這一刻,江辰存在,是以天地存在。
&象!」江辰沉靜喝道,言出法隨,天空炸開無數雷電。
&象!」千丈深的地底震盪不休,裂開深壑,火漿裹著洪水噴涌而出。
&象!」魔胎轟然一跳,霎時,千變萬化的魔武招式在江辰身上紛呈綻現,似有無數個魔進擊起武。
無數個魔又在同時破碎,連帶著江辰的肉身、精神一起破碎,化作與天象、地象交融的弦線。
&象合一!」江辰的聲音迴蕩天地,無所不在。
魔武與弦線終於融合。
江辰消失在了允天的拳頭前。
然而從另一種角度,江辰並未消失,仍然呈現在允天的拳頭前。
消失的只是原來的江辰,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嶄新的江辰。
因為江辰不再是由血肉、生死螺旋胎醴和精神、魂魄構成的生靈,江辰所有的身軀、精神都化作了覆蓋四方的弦線。
每一根弦線都在以不同的節奏伸展、收縮、扭曲、彈動,發生著數以千萬的奇妙變化。隨著弦線動作,無數奇景好似萬馬奔騰,異變紛呈:如雨後春筍節節拋高的閃亮火線,無窮無盡分裂下去的黑白星雲,排成網格狀層層翻滾的電光,打著轉飛速變形的海底峽壑,還有許多叫不出名字,找不到言語形容,從未在此方天地出現過的陌生異象。
無數根弦線組成了不斷向外延伸的江辰,精、氣、神以及一身法力皆由弦線代替,不再局限於宇宙萬物源於氣的雲界法則。
這儼然是生靈的另一種進化方式。
無論是允天、阿陌,還是別人和明陽真人的決戰,都在這種嶄新奇妙的進化方式前不值一提。江辰沉浸在弦線衍化的天地中,渾然忘記了一切。
&隆隆!」連綿嵯峨的岩山憑空出現,以倒立的形狀,懸浮在洪水上方。層層疊疊的岩石群像鱗片顫動不休,倒影搖晃成一條碩大無朋的游魚。魚嘴破開水面,吐出千萬朵色彩繽紛的鮮花,鮮花層層綻放,滾落晶瑩的露珠,以異常緩慢的速度下墜。每一個露珠內都有一個魔在跳躍進擊,魔翠綠欲滴的眼睛無限放大。瞳孔里倒映著雲霧瀰漫的幽深隧道,一雙雙火焰的翅膀向隧道深處飛去隧道深處摺疊、彎曲,倒錯,仿佛將原本立體的世界再一次分割,使其呈現出更豐富的層次。
而江辰也在一次次的摺疊、彎曲、倒錯中變化,漸漸生出一股明悟:若以弦線演化天地,天地便不僅僅是簡單的立體,而是超越了以往的時空概念。展現出愈加深奧晦澀的法則。
不知不覺,弦線猶如蛛網,向四周時空無限擴張,要將整片東洲編織成弦線的世界,完成高等法則對低等法則的吞噬。
驀地,弦線一滯,與東洲交觸處炸開狂暴的氣浪。顫動變化的節奏變得雜亂起來,仿佛無力為繼。一個念頭旋即像水泡冒出江辰的弦線天地:心魔和江辰的魂魄未能合一,導致弦線無法圓滿。
霎時,允天、別人等人的身影也像從深潭中汩汩浮出的一串水泡,將江辰的意識重新帶回來。
江辰心念一動,弦線倒卷。疾風驟雨般轟向允天。
允天如同峙立在風暴中的孤島,承受著從四面八方滾涌而至的怒浪。阿陌已被他收入袖中,以免被弦線波及。
允天的拳頭儼然化作了綿密的拳雨,每一拳擊出,如同石破天驚。必有弦象破滅。然而弦象分分合合,無窮無盡。只要允天無法將江辰鎖定,就不得不被動挨打。
最致命的是,這方天地充斥弦線,頻頻生出匪夷所思的變化,令允天疲於應付,一時間很難適應。
一團咆哮的烈火隨著允天的拳頭濺開,一點火星彈出,凝聚成江辰的身影,猛然揮拳,擊中允天肩頭。
霎時,允天肩頭的肌肉以驚人的速度收縮、彈動,卸去大部分力道。饒是如此,他仍舊被打得身影趔趄,血氣上涌。
不待他揮拳反擊,江辰已融入弦線,遠遁消失,絕不給他硬拼的機會。
&砰砰!」江辰在弦線中神出鬼沒,一次次擊中允天,在他身上平添出無數細微的小傷口。為了避免和他糾纏,江辰法力內斂,以靈動輕巧為主,往往一沾既走,牢牢掌控住戰局的主動。
允天鬢髮散亂,面色漸漸蒼白,這麼打下去,他遲早被江辰活活拖垮。也只有將他徹底打殘,江辰才有機會救援別人,否則反會被他一路糾纏下去,耗盡時間。
&弦線伸至,允天腳下的波浪驟然化作天空,上空反而變成滔滔浪潮,傾瀉落下,使他生出天地顛倒的錯覺。
浪花分涌,江辰仿佛從一條深邃的隧道中彈射而出,突兀地出現在允天身側。不容他閃避,江辰掌如劍鋒,切開他的左肋,狠*進血肉。
允天痛哼一聲,鮮血泉涌噴濺。江辰旋即化作其中的一滴鮮血,悠悠飛灑。
血珠落在水波上,又化作一滴水沒入。江辰的語聲環繞著允天飄忽迴蕩:「多謝你那一拳,令江辰道法大成。允天,你橫掃天下的時代已經一去不復返了。今時今日,你已不再是江辰的對手。」
&番話未免說得太早了。」允天淡淡一笑,手掌緩緩抹過傷口,血肉模糊的肋部當即變得完好無損,連碎裂的衣衫也復原了出來,仿佛江辰先前擊中的允天只是一個幻象。
江辰神色微變,想不到允天的鏡花水月造詣如此之深,隱隱臻至以真化幻的地步。即便江辰真實無誤地將他重創,也會被他轉化成虛幻的假象。如此一來,除非江辰將他在瞬間擊斃,否則他就是永生不死。
&的術法果然神奇,精妙處甚至凌駕於這方天地之上。若是大成,允天確非你的對手。」允天沉吟道,臉上閃過奇異的神色,「可惜,你的術法里還藏著莫大的隱患。」
他吸氣,提拳,邁步,猛擊。
&弦線交織的蛛網中,亮起一輪鏡花水月的光華,拳頭仿佛一瞬間穿越了百丈距離,從光輪中破空而出,結結實實地撼中某處弦線。
那一處弦線,恰好是江辰和心魔的魂魄相接之處!
弦線振動欲碎,江辰頓時心神劇震,如遭雷殛,心魔的慘叫聲像一柄利刃猛地刺穿魂魄。
江辰心叫不妙,弦線陡然收縮翻卷,節奏如同雨點般急速變化,生出無數閃耀奇象,瘋狂擊向允天。但允天死死盯住了弦線的唯一破綻,寧可被弦象打得遍體鱗傷,光輪也緊跟著弦線眼花繚亂地移動,一次次重拳擊出,打得心魔慘叫連連,魂魄動盪不安。
江辰正欲收起弦線,忽而心一動。心魔的魂魄關係到江辰的最後一步,當然不能被允天打成殘缺。但未嘗不可藉助允天之手,削弱心魔魂魄的力量,使其變得奄奄一息,替江辰創造出吞噬的機會。
江辰要做的,就是拿捏好驅虎吞狼的分寸。
當下,弦線一抖,如同天羅地網,席捲萬象,與允天硬撼對撞。心魔的魂魄和允天也在一次次交擊,不住相互消耗。
&允天的拳頭穿過千變萬化的弦象,再次準確擊弦線內唯一的破綻,心魔厲聲痛吼,魂魄顫抖得幾欲碎裂。
與此同時,四周的波浪被弦線牽引,驟然翻轉成千百塊巨大的岩石,猛烈砸在允天的背上,打得他身形趔趄,面如金紙,口嘔出一團暗紫色的凝結血塊。
這分明是舊傷淤積內腑的跡象,允天在吉祥天一役的傷勢還未痊癒!
他竟然帶著舊傷和江辰交戰!江辰頓時一凜,一旦允天傷勢復原,鏡花水月*必然臻至真幻如一的地步。到時江辰若還不能吞噬心魔,鐵定不是允天的對手。
幸好此戰引發了允天的傷勢,為江辰贏取了些許時間。江辰倏然收起弦線,心魔被允天接連打壓,魂魄猶如風殘燭,虛弱飄忽,再也受不起重擊了。
允天也好不到哪裡去,一直承受弦象猛擊,不得不耗費大量法力施展鏡花水月*,將全身傷勢轉為虛幻。以他此時的狀態,很難再擊出將江辰打入天地核心的那一拳。
四周的奇異景象隨著弦線消失,風浪激涌,在允天和江辰之間捲起一堆堆混濁的泡沫。
對峙片刻。允天與江辰同時撲上,展開短兵相接的貼身激鬥。
雙方所有的法術全都返璞歸真,斂藏於簡簡單單的拳腳肉搏,不露絲毫痕跡。
&允天一拳擊向江辰的肩膀,拳勁吐出拉、扯、沖、轉等幾十股不同的勁力。江辰肩頭微沉。一掌先發後至,切向他的手腕。允天擊出的拳頭驟然縮回,猶如從未擊出,下面一腳踢來,無聲無息。江辰故作不察,等他腳尖逼至心窩。弦線組成的身軀匪夷所思地一扭一閃,順勢躍起,掌鋒劈向他的頭頂心,不待他舉拳相迎,雙腿快似閃電,輪番疾踢。
一時間。雙方兔起鶻落,頻繁變招,往往一個細微的動作暗伏連環殺招。哪一方稍有疏忽,即刻陷入被動。允天的拳勢時輕時重,忽而軟如棉,忽而重似山,轉換銜接極盡細膩精妙。江辰則憑藉超出一籌的渾厚法力和弦線構成的肉身。動作奇詭變化,將魔武施展得愈發狠辣凌厲。
允天將法變到了極致,江辰卻將自身變到了極致。
&砰砰!」拳掌交擊數百下,兩人齊齊被震得後退,一時難以較出高下。江辰心知繼續打下去,允天的舊傷會逐漸激化,徹底落入下風。但現在絕非和允天糾纏的時候,心魔變得異常虛弱,正是吞噬他的大好良機。
彼此對視良久,允天忽而道:「你不再急於趕赴海上。一睹別人與明陽真人決戰的最後結果麼?」
江辰淡淡地道:「現在你還想用別人打擊江辰的道心,未免可笑。」三象合一,弦線接近改天換地的大成境界,江辰的道心也接近天地般漠然無情的狀態,距離人的感覺又遠了一步。
此時的江辰。雖說仍然牽掛別人生死,但已不再患得患失,動搖心境。如果別人能活下來,那是最好。別人若死,江辰自會拿明陽真人的性命償還,以盡最後的人事。
&到底,還是你覺得自己的命比別人更重要。」允天微微一哂。
&說錯了。是江辰的道,比別人更重要。」江辰默然半晌,道,「多謝你那一拳,讓江辰看清自己的本心。舍道之外,再無它物,江辰想江辰真正做到了。或者說,江辰原本就是那樣的人,只是自己不明白而已。」
允天臉上露出深思之色,江辰續道:「你若是閒得無事,江辰們可以繼續交手。不過你舊傷發作,怕是撐不了太久吧?再不及時將養,必然傷及根本。」
&好,等你江辰補全了各自的缺漏,再進行這未了一戰。」允天瞥了江辰一眼,似笑非笑地道,「不過,現在就算你趕到海上,也不來及改變那一戰的結果了。」
允天仍以為江辰是為了援救別人,才急於抽身。江辰面上不露端倪,魔槍破空射出,遙指允天:「你是在逼江辰和你糾纏到底,一決生死了。」
允天長笑一聲,一輪光暈綻出腳下。他的身影霎時沒入光暈,隨著水浪蕩開,消失無影。
江辰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身形展動,繼續向前飛掠。過了片刻,江辰眼看四際無人,再也查探不出允天的氣息,嘴角滲出一絲冷笑:「心魔,你還好吧?」
不待他回答,蓄謀已久的精神力仿佛惡龍洶洶撲出,一把攫住心魔,無數根弦線交織纏繞其上,如同一個密不透縫的繭,將他封死在內。
出乎江辰的意料,心魔毫不掙扎反抗,只是冷冷地盯著江辰,任由江辰將他拖至精神核心的最深處。
&魔,在江辰吞噬你之前,不想說些什麼嗎?」江辰自身的魂魄浮出精神核心,與心魔面對面,一根根弦線形成精神通道,將雙方魂魄絲絲相連。
&就是江辰,江辰就是你,誰吞噬誰又怎能說的清?」心魔眼露出一絲奇異的神情,緩緩地道,「這裡是你的精神核心,難道不是江辰的嗎?」
&他額上鑽出兩根尖角,晶瑩剔透的雙翅向兩側展開,七隻赤、橙、黃、綠、青、藍、紫的利爪探出腹下,魂魄具現化成心魔的本體模樣。
江辰的魂魄也在同時一震,生出尖角、利爪和雙翼。形狀和心魔的本體並無多大區別,只是雙目清澈溫潤,純淨如水,與心魔火焰般閃耀的雙眼不同。而且因為魂魄凝聚,精神力渾厚的緣故,江辰的魂魄比心魔大上數十倍,色澤也遠比他鮮亮多彩,富有生氣。
但令江辰生疑的是,昔日江辰的魂魄額頭處隆起兩團小小的突點,如今卻悄然轉化成雙角,也不知是什麼原因所致。
難道是那一絲融入心鏡的魂魄作祟?
沿著弦線,江辰強悍無匹的精神力深深刺入心魔魂魄,痛得他雙翅劇顫,利爪緊扣,雙眼的焰火仿佛要噴射出來。
&江辰的那個世界裡流傳過這麼兩句詩:『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江辰也算是世間最親密的人了,何必一定要自相殘殺呢?」弦線猶如鐵鏈一般遊動,將心魔五花大綁地懸吊起來,角、爪、翅都被交織的弦線勒緊。江辰嘆了口氣,竭力使自己的語氣顯得溫和平緩,「只要你把那一部分藏入心鏡的魂魄交出來,江辰可以放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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