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端的盡頭,允天負手立在蓬門前,沒有急於進入,目光睨睥俯視下方。宛如實質般破空而來,冷冷落在江辰地身上。
彼此的目光仿佛雷火相擊,寸步不退。江辰望著他,這段天人相隔的距離,卻令他的鬥志燃燒得更加激烈。
淡碧色的劍芒一閃而逝。雖然只有一劍。但劍光千轉百折,每一次轉換方向,仿佛都劈開了一個空間,衍生出無窮的變化。明陽真人清嘯一聲,收劍跨上一級,從容站在了允天身側。
在青鳥清脆的鳴叫中,第二扇蓬門緩緩開啟。
「—」
無痕相距兩人,僅僅一級之遙。
&們來不及了。」無顏聳聳肩。臉上一派輕鬆,不再有絲毫失落的表情。「看開點啦,小子。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在認輸還太早了。最後一級天梯能逼使明陽真人出劍,定然不簡單。你家老頭子和哭未必能順利闖過。」江辰一咬牙,催動全身法力,向上瘋狂掠去。
精氣在內腑流轉不息,此時此刻,江辰不再做任何保留,整個人臻至空地境界。魔槍呼嘯飛射,神識八象術不要命地擊出,只攻不守。即使無顏的恆河沙數盾沒有擋住天梯的攻擊,江辰也毫不閃躲,靠身軀硬生生地接下來。
和梟哭的距離飛拉近,江辰身上也平添了十多道傷口。
&哭!」逼近他下時,江辰的暴喝蓄滿了攝魂音秘道術,令他身形一僵,不由自主地看向江辰。
雙方霎時面對面,四目凝視。江辰目光凝聚精神,將書山上刻的那個「一」字映入梟哭的心神。
在那個深奧玄妙地「一」字中,如今被江辰如法炮製,心神立告失守。
與他糾纏的怪獸當即趁虛而入,探出毛茸茸的巨臂,抓住梟哭雙肩,舉過頭頂,將他狠狠扔出天梯。
江辰頭也不回,步伐踩著奇異的節奏,飄忽不定,一次次閃過天梯上千軍萬馬般的攻擊,拾級而上。區區幾十步一氣呵成,僅憑腹內一口精氣流轉。看似輕鬆之極,其實耗盡了全身地法力。
奮力再上一級,江辰胸口一陣猛跳,心悸力竭,雙腳軟,忍不住向後仰倒。與此同時,神識內的迸出燦爛的光彩,新生的力量源源不絕地流向周身百骸。
&恆河沙數盾橫在江辰的右側,封住了斜射而來的一束白芒。無顏扶住他,大口喘氣:「挺住,你會是第四個進入蓬門的人。」
江辰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無顏汗流浹背,身軀搖晃著仿佛會隨時摔倒。即便如此,他的手還是牢牢扶住了他,如磐石堅定不移。
&續上吧,你一定可以。」無顏嘴角掛著懶洋洋地笑意,「撲通」軟軟坐倒在地:「我不行了,連泡妞的力氣都沒了。拜託,別用這種哀怨的眼神看我,對本公子而言,登天梯本來就是玩玩而已。」
江辰眼睛酸,一把抓起他背在身上,語氣生硬而不容置疑:「別打算偷懶,我還要你的恆河沙數盾做擋箭牌。」
&小子。音微微顫,「丟下我吧,現在不是頭腦熱的時候。」
江辰一言不發,施展遁字訣全力衝上,怪物們猙獰的身影紛紛仆倒。
&必帶著一個累贅?」無顏猛然揪緊了江辰的肩膀。嘶吼道,「想要向上爬,就要學會拋棄!拋棄親人,拋棄朋友!你是其他人交換地利益,其他人也是你交換的利益。你還不懂嗎!」一顆淚水從眼角悄然滑落,他神色慘然。「很小地時候,我就懂了。」
江辰心頭一顫,仿佛聽到當日華美的少年奏響,春光融融的綺麗樂調里,是深藏不住的一絲孤獨和寂寞。
同樣也是一個人,在苦苦掙扎麼?他在高牆內,江辰在高牆外。他選擇了退,而江辰選擇了進。
&然是累贅。閉嘴就好。」江辰身形閃動,魔槍在前方刺出一連串細膩微妙地軌跡,將幾十頭怪獸開膛破肚。槍法再變,大開大闔,摧枯拉朽,配合威猛凌厲的「轟」、「裂」二字訣,將江辰和無痕拉近至三級台階。
&奶奶的。你個白痴,這麼下去你不會有機會的。」無顏罵道,卻笑了起來,笑聲仿佛有一點哽咽。
&們都會有機會。」江辰高高躍起,猶如一枚急射的花炮。沖向無痕,魔槍噴薄而出。同時嘴唇默念千絲咒,數千條晶絲輻射激散,纏住四面八方撲來的怪物。
無顏怪叫一聲:「你居然連我家老頭子也想暗算!小心偷雞不成蝕把米。」
黃沙遮天,沙之花在視野中徐徐盛開。無痕就像背後長了眼睛,準確攔住了江辰的偷襲。
沙之花的花瓣綻開,稠密地沙粒裹住了魔槍,像吮吸的大嘴將魔槍拖入*。江辰厲喝一聲。魔槍風車般急旋,抖落層層沙粒,向外猛抽。
沙之花忽而消失,魔槍毫無預兆地回送,令江辰措手不及,險些被槍桿撞中。就在下一刻,沙之花幽靈般地浮現,花瓣向外反卷,柔和的沙粒迸出無堅不摧的強硬力量,將江辰震飛出去。
&恆河沙數盾及時攔在江辰的背後,無顏悶哼一聲。江辰軀體微晃,以『舞』的姿勢一挺腰肢,如弓形般前竄,勉強穩住身形,堪堪落在新一級台階的邊緣。閃爍地咒絲射出,捆住了一頭從五彩巨繭里爬出的怪物。
江辰心中暗叫僥倖,要不是無顏出手,他已摔下天梯。想不到無痕如此厲害,僅憑沙之花的巧妙變化,就令江辰受挫。
&最好少動歪腦筋。」無顏喘息道,「老頭子對法術技巧的運用登峰造極,你暗算不了他。」
江辰目不轉睛地盯著無痕,他的正面是一個幽黑地漩渦,緩緩旋轉。無痕如臨大敵地直視漩渦,不曾回頭看江辰一眼。
略一沉吟,我索性立在天梯上,千千咒絲密布成亮晶晶的大網,封鎖四方。螭槍遙指無痕,我像一頭捕食的猛獸耐心等候著
無痕分明感受到了如芒刺背的殺氣,不安地側過身軀,試圖消解江辰不斷高漲的氣勢。
局勢暫時陷入了膠著,無痕遲遲不敢妄動,江辰站在下一級台階,也不敢輕易衝上。黑色旋渦、無痕和江辰形成了微妙的三方牽制。
明陽真人饒有興趣地望著江辰他們,允天面沉似水,目光在他和無痕之間不經意地掠過,爆出凜冽的寒芒。看來在他和無痕分出結果之前,他們誰也不會進入蓬門。
耳畔猛然響起密集地呼嘯聲,不等江辰反應過來,沙粒猶如天女散花,紛紛揚揚而下,四周像是垂落無數匹沙瀑,遮住了前方的無痕。
無痕對江辰出手了!在沖階之前,他要先解決江辰這個後患。
幾乎在同時,魔槍化作一道絢爛的紅焰射向無痕的位置。江辰雙拳擊出,封字訣攔住席捲而下的沙瀑,拼盡全力衝上階梯。
魔槍射空,無痕在出手的剎那,竟然悄無聲息地變幻了方位。天梯上,沙影幢幢,無痕消失得無影無蹤。最糟糕的是,剛攀上新一級天梯的江辰,不得不面對旋轉的黑色旋渦。
一朵沙之花在江辰身側盛開,吐出盤膝端坐的無痕,後者雙目異彩漣漣,柔聲道:「江公子,走好不送。」屈指向江辰彈來,一縷飄渺游移地沙塵化成混沌的劍影,直射他的胸膛。
&魄劍劫灰劍?」望舒仿佛楞了一下。
&魄劍劫灰劍?」允天和明陽真人對視一眼,雙雙露出驚異之色。
剎那間。四周地空氣變成了灰白色的氣流,雜亂竄動,像密雲里的悶雷出一連串的爆破聲。江辰胸口一陣生疼,劍影還沒有近身,魔身的皮膚已被刺裂,鮮血狂噴而出。
江辰目瞪口呆。這等摧枯拉朽的劍氣簡直聞所未聞。
&魄劍劫灰劍!臭小子,逃吧!」無顏顫聲道,拼命祭出恆河沙數盾。劫灰劍像水融化在沙中,沒入盾牌,緊接著,劍影像扭曲地毒蛇鑽了出來。
&不跳下天梯!「無顏大喊道。
江辰猶豫不決,只要往後退開,就可跳離天梯。躲過劫灰劍的追殺。但他怎能甘心?如果硬接劫灰劍,在對方凌厲無匹的劍氣催下,同樣難逃被震出天梯的結果。
這時,允天看似無意地跨出一步。江辰面色大變,無形的氣勢從後方無聲無息地湧來,連綿起伏,仿佛允天就傲立在那裡。封死了江辰唯一的退路。
前有無痕的劫灰劍,後有允天的氣場,兩大高手夾擊,江辰已經無路可逃。
江辰地心驟然一沉。屋漏偏逢連夜雨,無痕只想把他逼落天梯。允天卻暗藏禍心,要利用無痕將江辰毀掉。事後還可把殺害蓮華會貴賓的罪責推到對方身上,迫使雲浮島處置無痕,正是借刀殺人、一石二鳥的毒計。
&咚」,明陽真人似笑非笑,輕撥琵琶。清幽的樂聲像一滴甘露滴落湖水,在允天的氣場中盪起漣漪。連綿貫穿的氣場頓時出現了一個微弱的斷點。
&逃!」無顏急喝道,這無疑是江辰最後逃命地機會。
腦中意念在瞬間千迴百轉。把心一橫,江辰不退反進,迎向劫灰劍,強行一側身,撲向黑色的漩渦。
破釜沉舟,在此一舉!與其芶且逃生,不如利用這個機會硬闖,搶在無痕前登上梯頂。
無痕眼中閃過一絲詫異,未料到江辰竟然孤注一擲地捨生涉險。劫灰劍穿過他的肩頭,附近的血肉頃刻碎成灰白的塵埃。隨風飄散。
江辰痛呼一聲,沖近漩渦,它像一個不停旋轉地黑色深洞,吞噬了附近所有的光線,視野內的黑暗一點點向外漫延。江辰清晰感覺到一縷陰寒的氣息正從漩渦深處探出,像是一頭甦醒的怪獸,以詭異的度爬出巢穴。
江辰心頭駭然,竟然無法確定這一縷氣息是快還是慢,它仿佛越了度的概念,時光在這一刻粉碎,似完全不存在。一時間,江辰進退失據,左右為難。
劫灰劍的氣芒從背後襲來,頭被劍氣激得向前飛揚,紛紛斷落。
&河沙數盾——」無顏厲喝一聲,嘴唇無聲蠕動,似是默念「魂化」這兩個字。他奮力探起身,一口鮮血猛地噴在盾面上。恆河沙數盾煥出耀眼地光彩,頃刻間,盾牌碎成紛紛揚揚的細沙,飄散消失,空中卻留下五彩繽紛的紋路圖案,扭曲、變化,像波紋一般震盪不休。
劫灰劍似是遇上了極大的阻力,在紋路圖案中艱難爬行,慢如蝸牛。「嘩啦」一聲,燦爛的花紋重新凝聚成恆河沙數盾,牢牢夾住了劫灰劍。
&小子,居然留了這麼一手!」江辰大口稱讚,卻聽不到無顏的答話,他的腦袋軟軟搭在江辰的肩上,昏厥了過去。
&化?」望舒震驚地狂叫,「這怎麼可能?除了擁有遠古血脈的精怪,沒有人類或者妖怪可以令魂魄劍魂化!他到底是誰?」
江辰微微一愣,當下的危急形勢容不得我多想,閃電般沖入了漩渦。
眼前驟然一黑,四周死一般地沉寂空曠,仿佛任何生命的跡象都在漩渦內消失。江辰感覺不到自己的心跳,沖掠的動作,甚至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
一縷陰寒的氣息由遠而近。
凝神靜息,精氣貫穿江辰的全身,一拳柔和擊出,似快似慢:>
電光火石間,拳勁與陰寒氣息交鋒了千萬次,短短一瞬,如同亘古世紀般漫長。偏偏又令江辰生出雙方毫無碰觸的奇異錯覺,仿佛是兩個在交叉的時光中漫步的旅者,遙遙隔岸相望。
&啦」一聲,漩渦逆向旋轉,不住收縮,最終化成一個黑點,把江辰吐了出去。
還沒明白過來,江辰已經站在了天梯的最高層。
環繞蓬門的藤蔓化成青鳥鳴叫飛舞,兩扇蓬門同時開啟。江辰毫不猶豫地沖入其中一扇,肩頭一抖,將無顏送向另一扇門。
門裡面,鳥鳴蒼松,露臥白石,蝶戲錦花,葉落曲水,儼然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幽靜庭院,與門外形成兩個迥然不同的世界。回來處,天梯消失不見,又哪來什麼蓬門?
允天、明陽真人、無顏先後出現在庭院內。
&喲,好痛!」無顏捂著屁股,睜開眼,神色茫然:「生了什麼?臭小子,你沒事吧?千萬別告訴我進入了黃泉路。」
&地是菩提院的外院,無顏你已順利登頂,進入蓬門。」明陽真人臉上露出複雜的神色。
無顏呆了呆,江辰扶起他,心中湧上一陣患難與共的暖意:「我們做到了。」
無顏指著江辰大笑數聲,旋即愁眉苦臉地嚷道:「這下完了,我家老頭子事後定要找我算帳。」
江辰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乾脆以後你跟著我混吧,咱們兄弟一起打拼。」聽到此話,允天和明陽真人的神情顯得不太自然。
無顏默然有頃,婉拒道:「我懶散慣了,一心只問自由,無意爭鬥。」
江辰冷笑:「你自以為退一步海闊天空,卻怎知身後未嘗不是萬丈懸崖?」
無顏只是苦笑搖頭:「所以你不是我,我也不是你。」
江辰無奈地道:「你不也一樣登頂天梯了麼?」
明陽真人目光一瞥允天,輕描淡寫地道,「說起來,江兄還要感謝妖主,要不是他出手相助,你哪有背水一戰的勇氣呢?」
允天木然而立:「明陽掌門彈奏的琵琶更為精彩吧。」
江辰心知肚明。明陽真人以琵琶音破開允天氣場,決不是好心幫江辰。一旦他就此逃脫,心中必然留下挫折的陰影,從而影響道法進境。僥倖偷生後。再也難以越明陽真人這樣的絕世高手。此外,留下江辰的命既可威脅允天,還能從他嘴裡騙出關於那狐妖的一切隱秘,算盤打得不可謂不精。
無顏東張西望,奇道:「既然是菩提外院,怎麼一個人也看不到?」
庭院空寂。鳥語花香,江辰的靈犀脈隱隱察覺到了許多細微的波動。用鏡瞳秘道術觀望,視野中清氣氤氳,似是被布下了高深的法術禁制,阻擋住他的窺視。
明陽真人微微一笑:「諸位菩提院長老已在此處了。」
允天長袖一拂,聲勢如潮,淡淡地道:「出來!」龐大的氣勢橫掃之下,整個庭院像被揭開了一層迷霧地面紗。浮現出幢幢人影。碧綠的古松旁,有鶴童顏的古樸老者正在奕棋;瑩白的石頭上,飄然出塵的道者盤膝端坐,吞吐露珠;花叢間飛舞嬉戲的蝴蝶,變成了宮裝廣袖的女子;枝頭鳴叫的蟬鳥,原來是誦卷論道地童子,紅潤嬌嫩的臉上透著古怪的滄桑的長老悠然自得。各行其是,全然不理會他們。
江辰低嘆一聲,這就是「歸墟中期」和「歸墟巔峰」的差距。哪怕菩提院的法術隱藏得再玄妙,也逃不過允天、明陽真人明察秋毫的感知。
&喜四位當世翹楚登越天梯,光臨菩提院。妾身黃鸝。司職菩提院總執事。」庭院地梧桐木平台上,出現了一個模模糊糊的女子身影,她麻衣荊冠,身形窈窕,風姿優雅,雪白如霜的長一直垂落到腳踝。無論怎麼細瞧她,都只得一個隱約的輪廓。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06s 3.6301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