虢亭。
荀彧坐在亭中,面前放著幾碟乾果,兩隻酒杯。案旁有一隻筩形圈足尊,炭火在尊下燃著,酒香四溢,青梅溫暖而微酸的甜香味在陰冷的空氣中非常誘人。
荀彧拱著手,靜靜的坐在案前,雙目微垂,氣息平穩。
可是荀諶知道,荀彧此刻的心情絕對不會平靜。這幾天來,荀彧一直心神不寧,夜不能寐。荀諶幾次看到他看著裝有蓍草的金筒出神,這是往常極少見的情況。據荀諶所知,百年以來,金筒里的蓍草只用過三次,荀彧不久前就用過一次,而他現在似乎隨時都想再用一次。他只是一直在克制,一直在壓抑自己心中的恐懼。
蓍草很神奇,但是也極耗心力,通常來說,不到生死攸關,荀彧是不會動用蓍草來卜卦的。以他的智慧,很多事根本不用卜算就能推理出來。
可是,今天早上,荀彧險些克制不住自己,金筒握在手心良久,才最終放棄了卜一卦的打算。然而,看他此時此刻的心情,恐怕他還沒有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隨時都有可能再次拿出金筒。
就在荀諶出神的時候,一輛馬車從遠處急馳而來,駕車的人猛抖韁繩,馭馬長嘶一聲,放慢了腳步。荀諶抬頭看了一眼,不禁吃了一驚,連忙起身迎了出去:「休若,怎麼是你?」
沒等馬車停穩,荀衍就跳下馬車,走到車後。拉開車門,躬身道:「元方先生,可以下車了。」
荀諶更是驚駭莫名。潁川四家,荀陳鍾韓並稱,可是荀諶自己清楚,荀陳兩家的往來並不像外界傳揚的那麼密切,荀衍駕車,與陳紀同行,這要是傳出去,肯定會載入史書。為人熱議。
荀諶知道事關重大。連忙將陳紀迎入亭內,順手掩上了門。陳紀也不客氣,徑直上了樓,來到荀彧面前。荀彧起身相迎。看了一眼陳紀的臉色。便不禁苦笑一聲:「元方先生。出大事了?」
陳紀盯著荀彧,眼神譏誚。「玄刀已經落入劉辯手中。」
荀彧駭然變色,臉色煞白。沒有一絲血色。
&公達同行。」緊跟在陳紀身後的陳群說道。他尚未弱冠,面容稚嫩,眼神卻非常凌厲,帶著一絲不加掩飾的怒氣。
荀彧的眼角抽了抽,沉吟片刻,道:「你恐怕不僅懷疑公達,還懷疑我吧。」
陳群冷笑一聲:「除了你荀彧能算出玄刀所在,還有誰能知道我陳家會將玄刀藏在太丘公墓碑之後?從來沒聽說過盜墓有盜墓碑的。」
聽陳群簡略的說了一下情況,荀彧無言以對。連他自己都不敢肯定是不是荀攸乾的,他只知道他從來沒有算過玄刀的埋藏位置,更沒有告訴荀攸。
&你們現在準備去哪兒?」
&陳家的任務已經結束,現在要為家族做點事了。」一直沉默的陳紀嘆了一聲:「我們準備去徐州避一避。另外,我們想去看看那隻雛鳳,看看他有沒有覺醒的徵兆。文若,你有沒有卜算過?這幾個月來,我總是心神不寧,覺得哪裡出了問題。」
荀彧點點頭:「的確出了些問題,不過,卜算的結果卻是吉。」
陳紀長出一口氣:「如此,我就放心了。」他拱拱手,轉身告辭,連案上的酒都沒看一眼。
荀彧目送他離開,良久無語。直到荀諶回到樓上,他才說道:「兄長,玄刀既入劉辯之手,戲志才的困龍陣怕是不能奏效。你立即趕往河內,勸盟主退兵吧。」
荀諶點點頭,卻沒有動:「劉辯有了玄刀,隨時都有可能孵化龍卵,萬一惡龍出世,袁紹能對付得了嗎?」
荀彧無奈的笑笑:「袁紹不肯用心於鳳形導引,境界徘徊不前,一心想借著鳳鳥走捷徑,一飛沖天,終究是要吃點虧的。你想辦法將思召劍送給他吧,以他目前的修為,他還用不了赤霄。」
荀彧說著,從袖子裡摸出一支八寸長的竹簡,遞給荀諶。荀諶接在手中,又問道:「你去哪裡?」
&去找華佗,困龍陣被破,戲志才受傷必然不輕。」荀彧苦笑道:「郭嘉尚未出關,沒有戲志才輔佐,曹操很難成為備用選擇。」
荀諶同樣報以長嘆,轉身離去。
……
眾人驚駭莫名。
劉辯僅僅是揮了一下手,就擊退了兩名悟命破境的絕世猛將,關羽受傷落水,孫堅一戰而亡。
更讓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龍淵中央那道沖天水柱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龍淵中心出現了一個大漩渦,原本噴涌而出的水現在以更快的速度倒流而回,水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降,乘船而來的劉備、程普等人大驚失色,拼命的喝令將士划船,對抗倒流的水勢。即使如此,那些離漩渦太近的船還是無法脫離漩渦,被水流拉扯著,漸漸的消失在龍淵深處。
慘叫聲從漩渦深入傳來,仿佛來自地獄的哭喊。
劉辯渾身濕透,站在大石上,看著腳下的水位迅速降低,所有的力量也似跟著水流退去,忽然感覺一陣頭暈目眩,他晃了兩下,艱難的吐出兩個字:「反……擊!」便頹然倒地。
荀攸及時趕到,聽得清清楚楚。他遲疑了片刻,突然咬牙喝道:「傳陛下將令,全軍反擊!」
皇甫酈嚇了一跳,隨即會過意來,大聲喝道:「擊鼓,反擊!反擊!全軍反擊!」
&山坡上的將士們轟然應喏,地動山搖。他們有的拉開弓箭,向正在與倒流的龍淵水抗爭的敵人射擊,有的手持長矛、戰刀,踩著泥濘的山道。沖向那些剛剛從水裡掙脫的敵軍,大肆屠殺,鼓吏們敲響了戰鼓,將反擊的命令傳向四面八方。
……
北口,呂布仰天長嘯,快意非常。剛剛看到那道沖天的水柱,看到龍淵水突然猛漲,他就意識到了劉辯可能面臨的困境,以為劉辯這次是在劫難逃了。沒想到現在卻聽到了劉辯安然無恙,還要全軍反擊的命令。心裡別提有多痛快了。
這種劫處逢生的感覺真好。
呂布舉起方天畫戟。怒聲大吼:「典韋,來戰——」
曹性、魏續等人也如夢初醒,應聲大聲:>
一千并州精騎跨上戰馬,高舉手中的武器。咆哮著向遠處的曹軍殺去。
夏侯淵沮喪的長嘆一聲。下令典韋殿後。全軍撤退。
……
二十八浦。
賈詡豎起了耳朵,凝視傾聽。
遠處的戰鼓聲清晰可辯,清晰得讓他不敢相信這是來自龍淵的戰鼓聲。他站起身。看向龍淵方向。那道水柱已經不見了,嘩嘩的水聲還有,卻不是來自龍淵方向,而是來自正北方向。
&中,侍中,漲水了,漲水了!」石潭邊,傳來將士們欣喜若狂的叫聲。
賈詡笑了,他聽到了腳下的水聲,看到原本乾涸的石潭裡水花四濺,水面迅速上升。
&哈哈,逆天不祥,逆天不祥啊。」賈詡喜極而泣,張開雙臂,放聲長笑:「天意,天意啊。來人,擊鼓,傳令全軍反擊!」
戰鼓聲隆隆響起,賈詡嘴角帶笑,走到石潭邊,蹲下身子,捧起一窪帶著新鮮泥腥味的潭水,深吸一口,沉醉地閉上了眼睛,喃喃自語:「有水真好,即便是千年靈龜,也是要水的。」
……
楊鳳愕然抬頭,看著中軍方向。
全軍反擊?賈詡是不是瘋了?
沒等他明白過來,遠處傳來了喊殺聲。他大吃一驚,躍馬衝上旁邊的一個土坡,舉目遠眺。
有一股潰兵從北面奔逃而來,旌旗散亂,全無陣型。所有的人都在逃命,根本沒有人阻擊反抗。在他們身後的天地之間,在朝陽的映襯下,一道煙塵直衝雲霄。領頭一將,一馬當先,人馬俱紅,如同一團烈火,看起來是那麼的親切。
楊鳳狂喜,他一邊衝下山坡,一邊拔刀長嘯:「擊鼓,全軍反擊,全軍反擊!」
將士們雖然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是他們知道肯定是陛下安然無恙,而且打敗了敵人,轉入反攻階段了。他們興奮莫名,舉起手中的武器,應聲怒吼:「反擊,反擊!殺光他們!」
三千黃巾將士攻勢如潮,撲向對面的袁術陣地。
……
&們瘋了?」袁術衝出大帳,看著遠處狂奔而來的黃巾軍,一邊扣著衣服,一邊笑罵道:「吵得老子睡覺都睡不踏實。」
&知道啊。」馮方也趕了過來,面對眼前的情況,他一頭霧水,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沒等他們反應過來,一匹通體雪白的駿馬從遠處急馳而來,馬背上的人幾乎抱著馬脖子,策馬狂奔。袁術一下子認了出來:「那……那不是曹矮子嗎,他……他怎麼這麼狼狽?」
馮方指著遠處,聲音發顫:「將……將軍,呂……呂布?」
袁術順著馮方顫抖的手指看去,不禁大吃一驚。在曹操後面緊追不捨的那匹火紅的戰馬可不就是赤免,赤兔上手持方天畫戟,所向披靡的人可不就是呂布,呂布身後那些如狼似虎的騎兵可不就是聞名天下的并州精騎。
問題是,他怎麼……殺到這兒來了?
袁術茫然無措。這時,後營又響起了激烈的戰鼓聲:有敵人突襲,來將正是徐晃。
沒等袁術回過味來,東北方向傳來警報,張繡、皇甫酈率領五千精騎,正在迅速逼近。
一陣寒意直衝後腦,袁術大驚失色,再也顧不上多想,奔向自己的戰馬,飛身上馬,連聲怒吼:「快撤,快撤,我們被包圍了。」
馮方、橋蕤等人不敢怠慢,立刻召集親衛營,擁著袁術向東狂奔而去。
袁軍崩潰。
皇甫酈、呂布、楊鳳、徐晃等人各率大軍,追亡逐北,肆意殺戮。
&一卷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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