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諭 第二十二章 白日夢境

    徐缺瞪大了雙眸，嘴巴張得很大，宛若見鬼了。

    張子銘輕拍了一下他的腦袋，將他快冒出喉嚨的驚叫聲壓了回去，沉聲道：「莫要大驚小怪，來見過莫夫子，以後你便在丁字堂隨她學習。」

    與此同時，女子臉上帶著一絲淡笑，蓮步輕移，來至門前，對張子銘輕點頭：「莫語見過閣主。」

    徐缺也終於緩過神來，愕然的看著眼前女子，依舊難以置信，竟有人可以從古畫裡走出來，這到底是人是鬼啊？

    在他打量女子之時，女子的美眸也輕掃過他，嘴角始終掛著淡笑，給人一種溫柔而知善的美好。

    這時候，張子銘淡淡看了徐缺一眼，隨後輕動嘴唇，對女子傳音：「莫夫子，此子身份有些特殊，具體不便多說，如普通弟子一般對待即可，但無需傳他浴血之法，也不可插足他的修煉，哪天若是死了，便將屍首存好，再派人通知我。」

    莫語聽完，精緻白皙的臉龐上頓時掠過一絲驚訝，看向徐缺。

    徐缺也知道這兩人又有什麼事不想被他知道，所幸也懶得去糾結，目光亦好奇的在這名女子身上打量起來，不得不說，這女子給他的印象比紅顏好太多了，至少溫柔，而且也挺美。

    莫語移開了目光，對張子銘傳音道：「閣主，如此年幼可愛的少年，對他這樣不管不顧，是否太殘忍了？」

    「年幼可愛？」張子銘不禁苦笑，搖頭傳音道：「待你與他相處過便知曉，無需過問太多了，照我所言去做便是對他好，有勞你了。」

    「莫語知曉了。」最終，女子輕輕點頭，笑道。

    「恩。」

    張子銘轉身看了徐缺一眼，沉聲道：「徐缺，接下來你便聽從莫夫子的安排，修煉方面所需的材料我會派人送至你的住所，好好修煉吧。」說完，轉身離去，很快就消失無蹤。

    「先生走好，有空常來喝茶。」徐缺熱情招手道別。

    莫語饒有興趣的打量徐缺，臉上的笑意愈濃，朱唇輕張，說道：「你叫徐缺？」

    「是的，莫先生。」徐缺很正經的點頭。

    「隨我來！」莫語微微笑道，轉身往學塾里走去。

    徐缺也邁步跟了進去，隨著莫語來至一張空無一物的小案前，位處於角落中，有些不起眼。

    「今後這便是你的位置，你先熟悉片刻，待會其他同窗便會回來，下堂後再帶你去住所。」莫名輕聲細語道。

    「多謝莫先生。」

    徐缺在這張案子前坐了下來，心中有些莫名的古怪，他想不通在這麼狹隘的地方該如此修煉，只是打坐冥思浴血的話，在哪都可以進行，偏偏卻安排的學塾，難不成真的還要傳授琴棋書畫等技藝？

    他開口問道：「莫先生，平時主要授學什麼？琴棋書畫我不精通，倒是對眼觀八方眼疾手快這門手藝頗有研究。」

    「哦？眼觀八方眼疾手快，是何手藝？」莫語一聽，生起一絲興趣。

    「是一門頗為講究的手藝，在凡間，有人稱為賭藝，要求目光毒辣，大膽預測，買定離手，一局定輸贏。」徐缺鎮定自若的講述道。

    莫語聽完，卻未表現絲毫不耐，頗有深意的點了點頭，捂嘴輕笑道：「原來如此，不過，我們不學賭術，也不學琴棋書畫。」

    「那學什麼？」徐缺好奇道。

    「生死歷練。」

    「生死歷練？在這地方？」徐缺愕然了，不由得再次掃過四方一眼，卻找不出有什麼東西可以來生死歷練的。

    莫語輕點螓首，臉上溫和笑意依舊：「你聽說過白日做夢嗎？」

    徐缺納悶道：「這不是用來說別人異想天開的話麼?」

    莫語又笑了，宛若花開一般鮮艷美麗。

    「在這裡，就不是異想天開了，學塾存在的意義，便是讓你們一起進入白日夢境，在其中生死歷練，以此突破極限，打破桎梏，讓自身更強大，不過……」

    她臉上的笑意微微一斂，目光緊緊看著徐缺：「在夢境中死去，便是真的死去了。」

    「……」徐缺沉默了。

    莫語也平靜的看著他，片刻後，徐缺才問道：「會有毒蟲嗎？」

    莫語頓時愕然，她本以為徐缺會問有沒有救命之法，亦或是會問可不可以不去，沒想到卻問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但她還是認真回答道：「視情況而定，有的地方會有毒蟲出沒，有的地方會有比毒蟲還強大的妖獸，但有時候比這些東西還危險的……是人！」

    「唉……」徐缺伸手捂住了額頭，有些惆悵的嘆了聲息。

    他沒有忘記自己是怎麼進入這個地方的，自己現在依舊是浴血境二層，到夜間肉身便會散發異象，萬一被獸類盯上，豈不是又得重踏舊路，繼續展開逃亡之路。

    莫語好奇的看著這個少年，亦被他這個老氣橫秋的舉動逗樂，嘴角忍俊不禁，問道：「你年紀也不能算小了，還害怕毒蟲嗎？」

    「得看數量了，區區幾隻倒是不在話下。」徐缺搖頭道。

    「每個人都有害怕的東西，我理解你。」莫語笑道，她真的以為徐缺只是怕毒蟲。

    「多謝莫夫子理解。」徐缺點頭道謝，他以為莫語是知道浴血偏方的，為這個女子的善解人意感到開心，暗道這丁字堂是來對了。

    莫語也未再多說，讓徐缺坐好，很快便要上課授學。

    數息後，幾乎就在莫語剛踏步走上最前方的案幾，面對他坐下時，門外傳來兩聲叩門聲，緊接著木門自動打開，數十名與徐缺年紀相仿的少男少女陸續走了進來。

    徐缺見到他們的著裝與自己一樣，皆是黑白相間，唯一不同的是每個人胸口皆有一個「黃天」的字樣，下方繡著一個「丁」字。

    而這些人進來，見到徐缺後亦是驚訝，但無人發問，有條不紊的走向各自位置坐下，雙膝跪地，雙手平放於膝蓋間，上身挺直，抬頭看向前方的莫語。

    待到人齊，莫語才微笑道：「今日我們丁字堂來了一位新的同學，希望今後你們能友好扶持，一齊進步，徐缺，你應當介紹一番你自己。」

    徐缺聞言，也興致勃勃的站起身，說道：「在下徐缺，初來咋到，還望諸位多多關照。」

    他不識名望子弟間所講究的禮儀，因此僅是大大方方的介紹自己，但落在其他人眼裡，便瞬間暴露了他出身貧賤，也因此，眾人並未表現太多熱情，大多數人冷冷點了點頭便不再理會，僅有徐缺附近的兩男一女對他露出一絲友好的笑容。

    徐缺自是一一點頭以笑容回應，旋即坐回坐墊，他沒有像其他人一般雙膝跪地，因為這種姿勢很不舒服，跪久了腿也麻。

    他覺得，既然坐墊稱為坐墊，便應當拿來坐。

    但他不知道自己的行為已經屬於不敬夫子，莫語則是位善良女子，並未在意這點，也沒有去點破，自從張子銘說了那番話後，她下意識里已經知曉，徐缺這個少年可能無法活著去到其他堂，也就沒為他的將來做考慮。

    「今日我們繼續進行歷練，此次你們的夢境為「三碗不過崗」，為期三天，任務是虎口拔牙，帶回來的虎牙最多者，方可獎勵一枚化生石。」

    莫語說到這裡，柔和的目光落到徐缺身上：「徐缺，你有什麼不懂的問題要問嗎？」

    徐缺的臉色已然有些難看，既然任務跟虎有關，那地點肯定是在山中了，他這幅身體出去，恐怕又得引來一大群妖獸的追殺，不禁苦著臉說道：「莫夫子，我可是浴血境二層呀，這樣沒有問題嗎？」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皆動容，目光掃至徐缺身上，就連莫語也微微一驚。

    徐缺並不知道，催動龍象玉進入海市蜃樓，至少要浴血境三層才可做到，而浴血境二層進入此地的前例並非沒有，只是那些人都是天才般的存在，早已入天樓，成為天樓學子。

    天樓，是整個摘星閣精英薈萃的地方。

    一時之間，許多人看向徐缺的目光不再冰冷，甚至有人開始主動對徐缺開口介紹自己的姓名，與此前的態度判若兩人。

    徐缺雖然笑著回應，但心中大惑，一頭霧水，他想提醒莫語的是他現在是浴血境二層，萬一進了山中引來獸潮該怎麼辦，可眾人的表現實在讓他不解。

    「莫夫子，浴血境二層真的沒問題嗎？」徐缺不放心，對著若有所思的莫語又問了一遍。

    莫語回過神，以為徐缺擔憂浴血境二層的實力不夠，便笑道：「無妨，只是你初次歷練，倒可以考慮與同窗相伴而行，一起完成任務，倘若真的怕危險，可跟他們借化生石保命。此前我與你說過在白日夢境中死去，便真的會死去，但若是身懷化生石，則可替你擋下一劫，並送你歸來。」

    莫語話音落下，徐缺旁邊一名少年立即開口道：「徐兄放心，我這有兩枚化生石，可以借你一枚。」

    其他人臉上神情有些猶豫，有的則搖頭，似乎為自己沒有多餘的化生石來借徐缺而感到遺憾。

    徐缺也立馬察覺到這化生石的珍貴，每一次白日夢境得到第一者才可獲得一枚，現在有人肯相借，他自然很高興的接受這個幫助。

    「多謝周兄！」徐缺拱手抱拳示意謝意，接過這位名為周林的少年遞來的一顆玉色晶石，整塊石子看上去如同玉料，形狀為三角，中間刻著一個「生」字。

    與此同時，莫語再次開口：「好了，該動身了，此次夢境並不危險，但還需多警惕，山中有獸類出沒，害怕毒蟲的小孩童，可記得要與夥伴同行合作。」

    說完，她起手一揮，身前案几上的一隻毛筆陡然騰空而起，掠至白紙之上，龍飛鳳舞的寫下「三碗不過崗」五個大字，一縷墨香飄散，瀰漫整間屋子。

    緊接著，所有人皆雙手放至案幾，伏頭趴下，進入夢鄉。

    徐缺看得一愣，正想照做，腦袋突然一陣眩暈，濃濃的困意襲身，眼前一黑，直接倒在案几旁睡了過去。

    下一刻，他再次睜開眼眸，已然發覺身處樹林間，四周鳥語花香，生機勃勃，身旁還站在數十名同窗，皆神色平淡，很是沉著。

    「徐兄，此行我們可以結伴而行，得到的虎牙平分即可。」

    「徐兄，不如與我們一起，我們人多。」

    ……

    他還未來得及打量四周所有景色，便有幾名男女先後邀請他同行。

    徐缺第一反應是抬頭看天色，旋即眉頭輕皺，對眾人說道：「諸位，結伴之事不急，此刻我們應當找個古城，去客棧住一晚再說。」

    「額……」

    眾人一聽，臉上的表情頓時僵住了。

    「各位有所不知，在下的浴血之法有些特殊，一到夜晚，就會引來獸群，此時天色已晚，倒不如休息一夜，明天一早再動身也不遲。」徐缺好心提醒道。

    一些不曾邀請過徐缺的人聞言，紛紛搖頭輕笑起來，旋即一言不發，邁步便往山林中而去。

    一名少女臨走前玩味般的掃過徐缺一眼，對眾人道：「心性如此，縱使資質再好，也難以走遠。諸位，還是快些動身吧，此人並不值得你們這般討好，踏踏實實走好自己的路便可。」

    出言邀請過徐缺的一些人也苦笑著點了點頭，說道：「也罷，倒是我們看走眼了，還是趕緊弄多些虎牙回去。」

    「徐兄，我們這邊的人數有些多了，下次再結伴吧！」眾人紛紛退走。

    徐缺也懵了，這些人怎說變就變，他可是為大家著想呀，一旦入夜，自己就算是待在古城，山林中的獸群也會受影響而發狂，到時滿山遍野獸群齊出，定然有人會被牽累。

    可不待他開口繼續解釋，原本數十人早已散開離去，僅剩周林一人還留在原地。

    徐缺目送那些人離去，無奈的搖了搖頭，隨後看向周林，心道這人還算聰明，人也不錯，在這種情況下還選擇站在他這一邊。

    孰料周林尷尬一笑，抓了抓後腦勺，說道：「徐兄，不好意思，此前那枚化生石可否歸還在下？」